至深夜,509众人也经历了一回与407同样的飞来横祸。那名醉后清醒的勇敢者率先闯入,在众人示意确认何者为薛涛后便向他破口大骂:“我XX你全家女性的OO,你当老子是JB软柿子捏?”他一手从背后裤腰拔出一把黑黝黝的物事,众人毫无例外的吓一大跳——居然是把手枪!他举枪对准薛涛的眉心,“信不信我轰了你后你会有事我一点P事都没?”
薛涛整个人都呆住,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拿枪指着头。他正待开口此时宿舍的老幺走到这位勇敢者旁边提醒他道:“开枪前记得保险要开,否则你轰谁?”
宿舍的老幺就是林欢。
勇敢者一愣,目光盯向枪身保险的当儿忽觉眼前一团虚影一晃然后鼻子一阵剧痛便晕了过去。
深夜,文学院内警笛大鸣,六七辆警车以及两辆黑色房车将13栋楼团团包围,王文杰后面跟着一干人等奔向失去房门的407,一眼看见自己儿子坐在床边,其余室友慌张彷徨的只顾着拿个脸盆接着他不断从鼻管流出的鲜血,眼看盆里接了将近半盆的血由周围向中间凝固发黑,一缕从没停止细而不断的血丝像淋在紫红奶酪上的红色奶油,格外生动。
林欢将扣留下的手枪交给了王文杰,面对他身后五六名肩上缀满一堆星星甚至还有月亮的暴力机构人员,509成员第一次全体起身待客。
王文杰看了手枪没伸手,他身后一名刑侦队长接过了枪,他阴沉的道:“谁出手伤人的?”
林欢道:“我出手的,不过是自卫。”
林欢被戴上手铐带走,众人没说出也没听到半句多余的废话。
次日清晨,林欢又回到509,跟各人说声没事了径直转身走了,他打算回到自己住处准备大睡一觉。
从此以后,509不光名震13号楼,而且威传文理工科数十院。
从回想拉回现实里,正说到林欢心里有事,他在一边看了会牌局正觉无聊时,刚好四人也结束最后一局,同时将牌撒在桌上身子向后伸着懒腰。转眼四年的大学生涯即将结束,他们就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凭吊逝去的岁月。一直睡倒床上的李茗松也醒了过来,五人从地上寻摸起各自的碗筷捏住边缘到盥洗间又顺便漱洗一番,下楼六人绕小路往食堂方向而去。
过了饭点的第三食堂像废墟般寂静,天花板的日光灯覆盖着蜡黄的油污,只开了左边的几排,两边的日光灯管仔细瞧就像小孩子摆的火材棍歪斜的粘在屋顶,滑稽执着的执行自己的使命。
他们在点菜窗口边徘徊驻足了好一会,像进了大酒店挑选精馔美食仔细挑选了每套不超过五块钱的饭菜。从门口伸进地面一块不标准平行四边形光面斜斜躺在他们桌边脚下。林欢眯起双眼看着食堂外的空地:两位女生津津有味不晓得谈论着什么,不算漂亮,皮肤干净,衣着整洁,一看就是一年级学妹;几个精力旺盛他断定也是低年级学弟在栏杆外的篮球场上斗牛;球场不远处的草地上几对情侣慵懒的俯仰,漫不经心的聊着天,他料定必是二三年级的学生——四年级则早已各奔东西,或早找到了同居地点,断不会如此艰难的进行恋爱。
校园内所有学生的外表举止不经意流露出所处年级特征,他们看起来都很幸福,还是他们事实上真的幸福?
他们和其他面临即将毕业的人不同,早早安排好了以后的去路,因此更感觉到这段日子的真空。
老大高强已经是一家很有潜力的小型公司负责人,公司拥有据说在几年后即将被奥运指定使用的避孕套的国内总代理,能拿到这个代理和高强父亲的实力有关。
老二薛涛去年找了位女友,是家规模不小的模特经纪公司的年轻女老板,他不觉得靠女人吃饭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女友要求他一毕业后就马上结婚,其实也正合他心意。
老三张茗松决定继续读研,因为他没想好自己究竟该干吗。
老四老五说实在的,林欢到现在还不晓得两位尊姓大名。他们是去年调寝室的时候搬来的,只知道各自出路已经落实而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林欢也没想好自己接下来的路在哪。他也没读研的打算。他这几年看的书极杂,但是腐烂的教育体制对他不会青睐。他看过的书里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和别人读一样的东西,你的想法就只能和别人一样而已。那会是个乡巴佬、俗物的世界。一个认真、严肃的人是不会做那种丢脸的事的。他也认同小说里一角色的原则:只读那些死亡满三十年以上的作品,倒不是说不信任现代文学,只是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去读那些尚未经过岁月洗礼的东西。人生苦短。
一边咀嚼一边捞起记忆的沉淀做调料,一向被高年级公认难以入口的食堂饭菜被赋予新的纪念意义,大家默默的吃着,吃完后规规矩矩的到外边的水池把碗洗好,还顺便拧紧了水龙头。回寝室路上一路花坛夹道香气袭人,他们甚至还主动和几位学弟妹打了招呼。
经过整个下午打扫,宿舍改头换面焕然一新。老大高强甚至到楼下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个飞利浦进口灯泡,将房门外残缺的廊灯重新换上。为此他还费了不少功夫。原本这个廊灯存在时经常有人在这狭长的走道里踢球,不分昼夜。509众人连续将廊灯连灯罩带灯泡打碎,管理员连续来换了几次,又上报学院警告了几次,他们依然故我,于是这座可怜的廊灯就干脆赤裸了两年,门口那滩常年不散的积水一景也存在两年——阴暗潮湿由此而来。找了把钳子将没灯泡单剩的铝螺口转出,然后再将新灯泡旋进。林欢从院外河边长堤旁叫来了两辆三轮车,在两家竞争条件下又薄利多销的基础上讲好了的价钱,足足各拉了三趟才将寝室里一干秽臭杂物清理完毕,最后一趟的其中一辆三轮车师傅又叫来他一位老乡帮忙搬运,林欢索性又花了50块钱让他将房间用白灰再刷一层,然后将房门外积水的洼地用水泥砂土填平。
桌上的十一支蜡烛还剩不到半截,这下终于有点肃穆整洁的灵堂样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强摸着洁白还未干透的墙壁自言自语道。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薛涛盯着光洁的地板。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林欢喟然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