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笑嫣从没想过自己也会遭人抢白,尤其是林欢那句“真正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少”更揭了她深藏在心里的伤疤。别人喜不喜欢她,她喜不喜欢别人,从来都不是她在意的事情。别人不喜欢她她反倒落得清静求之不得,她想得到的东西根本不必费劲去讨人喜欢来达到目的;而且她不喜欢别人再正常不过。她一直弄不清楚要去讨那么多人喜欢到底有什么意义?
叶风不喜欢她她却一直在意着,这种在意随时间发酵逐渐变质成了恨意。叶风甚至当着面亲口淡淡的对她着道:“我们彼此不适合。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林晨。”当他缓慢的以决绝的口气对她说完这些,蔺笑嫣确实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某种重要东西在刹那之间支离破碎。
自那一刻起后的不久,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期待变得截然不同,18年的少女情怀霎时离她而去。林晨变成她此生的敌人。不是林晨抢走了叶风,是因为林晨的存在让她得不到叶风;依此类推,她的存在还会让她得不到其它东西。这世界上由于有林晨这种人的存在,迫使她认清自己并非所向无敌;由于叶风这种人的存在,尤其是他那句“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动摇了她此生中对喜欢这个词语的理解。
是啊,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能再让天下人负我!但她最终还是无法去恨叶风,于是双倍的恨意全落在林晨身上。将来只要是林晨想得到的,她决定要不计一切先得到手。
她拉回飘离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不在意看了一眼林欢,此时他正轻啜着手中杯里的铁观音,仿佛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从他口里说出。她笑笑,对着空气道:“是么?好像从来没人跟我提过,不过还是谢谢你提醒了。”她面色不变继续进餐。除她和林欢林晨三人外,其余四人再怎么迟钝也能觉察出气氛有异,只好艰难的将饭局陪同到底。
蔺笑嫣笑问:“准备在北京待几天,我略尽地主之谊。”
林欢接过话茬,“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就离开,不必麻烦了。”
蔺笑嫣点头,“是么?”自己也开始觉得无趣,不再说什么。
饭后由林晨买单刷卡签字,其余人各分成两拨一路找话闲聊先到门口等着。
林晨结帐完毕走到门口与他们会合,一干人说出接下来各自目的地:林晨和林欢去登记房间;秦和张要回公司,走前与他们两人约了明天来接他们的时间;蔺笑嫣等人返回会场,下午还有场交流讨论会要进行。两方各含着真心实意与表面客套向东道主谢了一番然后离去。蔺笑嫣临走前道:“我们是这里的签约单位,你们住的算我回请吧,我可不想承你的情。”
林晨摇手道:“何必那么麻烦,什么情不情的?一顿饭而已,而且又不是专门请你。”
蔺笑嫣摇手道:“不要推辞了,大不了几天的房间费而已,又不是专门请你,还有你的……”看了林欢一眼,“男朋友。”示意身边一位属下跟他们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第二次挥手道别,站原地没动和另位属下等下一部电梯,没和他们一块儿下楼。
蔺笑嫣那名属下协助两人办好入住手续后便告辞离开,两人随两名拖着行李的男服务员及一名酒店管家引导,到了顶楼尽头的两扇大门里的套房。酒店管家和另一名后来的酒店秘书在房里解说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房间的软硬件设施,最后四人才一起告退。
林欢找了张沙发坐下,舒展舒展身体,“你的死敌好大手笔,呵呵,总统套房!”
“她这个人是全世界最死要面子最小心眼的人,习惯就好了。”林晨把随身手袋放下,从行李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清一色都是林欢给她的NE产品,走进盥洗间,洗去一路风尘。
“帮你得罪了一个敌人,不过她说话也太难听,我这人说话又不怎么经大脑,不好意思了。”他其实没多少不好意思。再来一次的话,他肯定还是要说的。那女人看似侮辱自己,实际都是冲林晨去的。自己要是闷头装作不闻,那还叫什么男人?又一丝自卑情绪浮出海面,自己的实力确实太弱,蔺笑嫣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那神态明摆着告诉他:“你还没有和我平起平坐讲话的资格。”
现在担心林晨怪罪不满还需要来一通事后解释。这世界,有多大实力才能说多大声话,真的是这样,唉……
林晨洗完脸从客厅旁的盥洗间走出,才道:“没什么的,你讲的一点都没问题,帮我出气坏人又让你来当,我高兴都来不及。”她用一条蓝色的头带把头发拢到后头,洗过的脸看起来格外白净。“我们不是又要创业了吗?你这门手艺活儿可厉害着呢。这趟回家我专门把手表送去MITRE做了分析研究,结果让那里的研究人员目瞪口呆,追问得我差点都说漏嘴,好不容易才把我的表要回来。又费好大功夫才把他们研究中心李备份下来的研究资料洗掉。”
她又拿出几瓶护肤品和面膜之类的东西往盥洗室跑,“以后我跟在你后面跑腿就行,这个领域的路肯定越走越宽,我这下半辈子都指望你了。”
林欢跟在她后面,在镜子里看她用小刷子沾着挤到容器里的冰河泥把脸涂成灰绿。林欢抓过她手里的面膜刷,“很好玩的样子,我卖了不知道几万支这种东西,自己却从来没试过。我来帮你刷。”
林晨听话抬头让他涂着。“刷成一个夜精灵了,再来两个长长的耳朵差不多。”他连她的耳朵一起刷了。
“鼻头鼻头,油脂多,涂厚点好吸油。”
“你的鼻头哪来的油?毛孔都没半个,胡说。”
“有嘛,快,再来两层。”她仰头侧面轮廓形成的曲线特别诱人。
“鼻头有油不是没道理的,否则冬天鼻子很容易冻得掉下来,就像头上不长头发头很容易受伤。”他吓唬她。
“嗯,那刷脖子好了,前后都要。”她用手指指指她颈部前后。
“谁都像你这么用就好了,一瓶给你用不到几次就没了。”
“哪能几次?一瓶只能用一次啊,晚上我趴着你帮我涂背后。”她奇怪的道。
他苦笑,“我努力多赚钱以后用个大木桶灌满让你用泡的算了……”他捧着她脸,“来亲一下。”
她赶紧用双手抵住他,“我脸上都是这些东西怎么亲?你也洗个脸,快,换我帮你刷。”
他听话洗脸,经历一次前所未有复杂的护肤程序。对于这些东西,女人总比男人有更高的天份和热情。两人都涂完了后到厅里拉了两把椅子到落地玻璃前,把茶几上插满鲜花的大花瓶摆到墙角。视线穿过窗外跨过一片熙熙攘攘,不远处整片故宫建筑群的景象尽收眼底。
两人各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把脚搭在长方茶几上,手牵着手悬空前后轻轻摇晃着。
“我来详细说说我的第一个新产品。呵呵,本来想做出来给你亲眼看的,实在忍不住想说说。”他把纳米大英百科全书的构想跟她说了。
林晨边听边点头,最后道:“可行!不过没必要一次做够32册。一次一册分32次上市就好。而且定价可以反过来,第一版最便宜,然后越来越高。”
“嗯,分32次,好主意!还可以掀起一场收集风。对了,如果你发现市面上有这种东西,你愿意花多少钱来买?”
“这东西……几乎可以说无价。如果是我的话嘛,一册一万美金左右我会毫不犹豫的买。定价不能太低,我帮你调查调查,设备到手后你就专心做,先出个样给我最好。”
林欢咋舌,这可比他预想的要高太多了……他接着道:“我有个模糊的想法,就是在量产前能不能卖给其他国家的官方或民间的研究机构,先大赚一笔?”
她听了后笑道:“这样也可以!那些机构最爱保密。花大价钱买了后估计都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孤本。过一阵发现市面上到处都是,到时候他们的表情应该会很好玩,呵呵。”
过了40分钟面膜全干后,她拉着他去洗了,然后在两人脸上涂了几样东西。林欢摸摸瞧瞧自己的脸,感觉是不大一样,像个奶油小生。
“似乎年轻了好几岁,想不到NE的东西这么好用……这下我更像你的小白脸了。”他自嘲笑着。
她主动凑山一吻,“我要你当我的大白脸,不要小白脸。”
他环着她腰一用力把她抱起走到卧室,一起扑倒在床上。两人熟练的互相除去对方身上的束缚。除到完成度90%时林欢忽然停手,问她道:“对了,我的信你看了没?”
“看了,写得好肉麻。我看得脸红气喘。”她拉拉被子盖住两人,又往他身上凑。两人的欲望激情一时间忽然莫名其妙前所未有的消退殆尽。
“想不想去看电影?”他问道。
“还看哈里波特与火焰杯?”她觉得好笑,他干吗非要自己和他去看那个。自己不是特别喜欢看魔幻片。
“怎么说还?我们上回就没去看。”
“先休息一会,飞机上睡不好,晚上再去。”
他听她答应格外欢畅,“我们有很久没去看电影了……不过这样躺着不用多久又要走火。我到外面去看书,你睡把,到傍晚我叫你起床。”行李里还带着几本书和几块自己准备练习做合金用的金属。现在他一有空闲就研究着如何合成出具有奇特性质的新型合金。
她缠住他让他动弹不得,柔声道:“随便你,就是不许擅自离开。”
他笑道:“好吧,难得我们清纯一回,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睡。”
他趁她睡着的时候轻轻拨开她手,再用双手支地爬着把两根腿从她双腿的禁锢中抽出来。在地毯上无声匍匐前进,到了客厅才站起来,回头看了看,与离开前毫无异状。她的睡态可掬,睡前的笑意都没褪尽。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有趣而温暖。
房间四周散发着淡淡的气息——是那种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摆满了质地不凡价格不菲的物品混合后产生出的难以言明的气味——还混合着林晨身上的各种香味,熟悉已极的香味。这些气味随他的吸进呼出仿佛和自己融为一体,他甘之如饴品味同时又怀着一丝丝的怀疑和抗拒。自己要拿什么来奉献给自己的爱情?他不晓得。
他经常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心,穷得除了只有几千万之外一无所有。如果地球的岁月倒退一亿年,在与人类社会相关的所有意识形态产生前,只有自己和林晨还有小丫头,三人无疑会是很平常幸福的一大对,过着日复一日最原始的以生存和繁衍后代为目的的平淡生活。如果把时间的指针拨到一万年前,同样是三个人放进了原始社会……是的,即使在原始社会里他各方面都不具备出色的竞争力,和其他的男人一起竞争,追逐争夺和她们传宗接代的资格。
时间指针跳过几千年前妻妾成群的时代直接回到眼前,这种不确定感愈加强烈。一切只能解释为缘分。要怎么继续维持这个缘去等待最终的份?像制造合金那样把三人合到一块,永不分离?或像电影《变蝇人》里那样研究一种技术把组成三人的分子重新打散,最后组合到一起?
这是个贫乏的时代,贫乏到了所有人除了追求财富以外就不敢再奢望追求其它的时代;除了追求最后终于发生的肉体关系外不敢奢望谈爱情的时代,一个物欲横流丧失人文思想的时代。他想追求的是充实愉快的生活,竭力减少与周围人群发生复杂的人际关系,结果还是掉进了名利场的漩涡里;他同时想维持不去伤害任何一份感情,结果还是陷入了尴尬之境。他现在的发家,在周围他认识人的眼里,很大程度都一致认为他是靠吃软饭这种途径获得。
为什么从经历过食不果腹到了样样不虞乏匮的现在,要把生活进行下去还是这么艰难?他天马行空的思考陪着他度过了半个下午,手里也没闲着。坐飞机不允许带外形过于夸张过大的金属物品,还得说明这是样品,然后随行李托运。手里这几样铝银铜锭还是让供应商寄给他的。
眼看做到了最后一步似乎材料不大够用,手中一个各自大小不同环环相扣的手镯即将成型,在身边四周扫视几回,站起身把壁柜上的一套银质茶具整个端回原地,然后一股脑化了它们。那么大一套银茶具也就化出比一盒烟大不了多少的银锭。他从银锭上像扯粘土一样把材料在手里的作品上增增补补。
林晨醒来,看旁边空荡荡的,起身往外头看去,林欢正聚精会神的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他听到房里窸窣声响,侧脸看见林晨醒来,投过一笑。
“好啊,趁我睡着偷跑!不跟你去看电影了。”
林欢走到她身前,“呵呵,我毁了房间里的一套银茶具,你帮我赔了我就送给你这个。”他亮出手镯拿在手里晃了晃。
林晨伸手抢来,不在意的道:“让请客的人去赔就好了……”她明明把那手镯抢了过来,林欢手也没松,结果一个手镯在空中被拉长了近一米。她傻傻的看着,含糊不清的道:“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橡皮金属?”
林欢得意的道:“用废了好多东西,终于试出这个。这叫记忆金属。”他坐到她身边给她演示着,“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航空和医学领域都大有用途,不过我做的这个太软了,所以……”他拉长了手镯把她头发胡乱一扎,一半的头发没扎上散到一边,看起来有点像女鬼。他连忙又拿下,然后套在她手腕上,“这是多功能两用扎头发用的手镯,或者叫手镯形发绳。”
林晨佯怒道:“去去去!尽胡说八道。”说完她也笑了。
林欢道:“金属的变形的临界力度我可以调整,不过硬度上最软到最硬还无法突破目前自然界里的已知物质。”
林晨只顾端详抚摸,虽然给他形容得很幼稚,不过这只手镯的精致和美感超过了她所有的收藏,居然越看越喜爱,她道:“你再做一个来,我帮你拿去问问销路。这个我要了。”边说着边把双手藏到背后。
林欢摇头道:“好吧,步骤我按着自己的理解都写下来了,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不过你得帮我弄材料过来,我实在不晓得到哪儿去弄这么多原料来。”
林晨听完伸直右手在眼前反复转来转去地看着,“那有什么问题?你需要的东西写下来我让人帮你去找来就是了。”
林欢道:“呵呵,又得依靠你了,买多少按多少付钱就是。我还有不少伟大构想急待实现。”
林晨左手伸过去搭着他肩膀拍着,“自家人别客气,互相依靠就是。”他忽然想起自己自作主张在月底召开供应商大会,把这事儿和召开目的也和林晨说了,结果得了她一顿夸。林欢听她说起自家人这三个字,脱口道:“哪天有空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一趟苏州,去见我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