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林欢带她去买表后,林晨就喜欢上了BUND 18的整体气氛,平日无事她就喜欢跑来这里晃晃。百达翡丽表店她不用再过去看——凡是看上的都已进了自己手掌心;而想要又暂时还没办法看上的,都躺在日内瓦的百达翡丽博物馆;那里不但有超过2000只的古董表,还有古董表制表器具机械的展览,馆内还有个钟表学博物馆……
她带着夏霁霏到七楼的BAR ROUGE去泡吧。说是带也不确切,林晨也没到过这酒吧;平时她也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场所,但是今天就想过来感受一下和庆祝沾边的热闹气氛。一路上想来想去,最后选了这里。
两人到了七楼,室内室外区域都人满为患,在露台角落处终于发现一张硕果仅存的小桌,兔起鹞落衣带香风,连忙飞身扑去占住。她们对鸡尾酒都是外行,林晨故作镇定地琢磨着。一般情况下,她点菜单酒水单上的东西只看左边的名字不太去看右边的价格。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看酒水册页上的右侧,索性要了一杯最贵的;夏霁霏对这些一大长串自编的法文酒名连也看得头大,故作考虑后也要了一杯和林晨一样的。
音乐缭绕回荡着又低回消散在茫茫两岸的浦江夜色,江中灰白的浪花和黝黑的波谷在旷阔的江面上明灭。两人喝着酒,装作很淑女的样子应付周围老外的不停搭讪,虚荣心大大满足了好几把。
夏霁霏眯着眼道:“我这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真没想到我风韵不减当年……”
林晨听了又一惊,怕她又勾起伤心事当众大哭,赶紧安慰道:“那当然了,成天陪着那小子转圈,都快转到失去信心了。干脆在这里一人挑一个带走吧!”
夏霁霏侧着头眼光来回游移,“这里每个男人都比他有男人味……你为什么会爱上他?”
林晨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道:“也许就是他没有男人味吧……包装在男人味背后的都是一堆不真实不愉快的东西。我就喜欢他那种没有特别突出性格的性格。”
夏霁霏向左边两位和她丢来飞吻的法国人招手致意,做了个抓住放在桌上的动作,回头展颜对林晨笑着道:“你比我了解那个木头,概括的比我好。你说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光顾着勾引我,他们怎么都对你视而不见哩?”
林晨无奈的道:“也许是看我比较不好骗的样子吧……我要是也展露一下热情未必就会输给你。”
夏霁霏拉着林晨的手腕看了她的表,“这就是他送你的礼物?好名贵的样子噢。啊!现在都十点多了,我们该回去了吧?我有个奇怪的预感,好像他已经醒来了。”
林晨举杯和她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如果今天他醒来,我送你一块这样的表。好,我们撤。”
林欢在桌底下枯坐了不晓得有多久,想看看几点手上的表却不知所踪,估计她们对自己作了最坏打算……连表也收走不准备给他醒来时看了。这病房诡异得紧,都这么大半天了,连巡房的医生护士也没见进来半个;附近好像也没活人走动的气息和声响,难道自己在太平间附近的病房!原本手脚活动过后他想出去走动走动,一想到太平间三个字忽然觉得双腿发软。
他现在还不知道,其实医院才对他作了最坏打算;从他住院第三天过后,他这里每天只有上下午两次的查房。男特护下午五点就离开,晚上吊的葡萄糖用最低流速可以吊六个小时,换句话说,要到夜里12点左右才有人来。
没有鸡尾酒喝,喝着林晨今晚带来两人却只喝了一点的红酒。他拿起酒瓶站起吃力地走到病床上躺下,开始借酒壮胆。在空腹的情况下喝酒——尤其是这种起初软绵绵,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结果后劲却很强的葡萄酒——在他把差不多整瓶红酒当作液体面包来应付之后,他颤悠悠的把酒瓶搁到床柱和床头柜夹缝处的地板上,醉眼迷茫地想了会事情,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夜林欢睡的特别安稳,跟昏迷的情况一模一样,手脚连动都不动弹一下。林晨和夏霁霏回来后就顾着到病房和隔壁病房的浴室去洗澡。12点时分护士来换吊水时看到针头脱落也没多说什么,换上一瓶新的了事,只不过说了句:“病人的气色似乎好多了,脸色红扑扑的。”装在林欢身上的尿管脱落在地板上,护士也没发现。
林晨也道:“是啊,面色看起来确实好多了呢。”夏霁霏也赞成,两人拍拍他脸蛋和他说了晚安,各自上了摊好的小床上去睡。
第二天林晨等护士7点半医生查房换完吊水后,一早就去了公司,夏霁霏睡到足足十点整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进了卫生间,三分钟后又迷迷糊糊的出来走到床上躺下。忽然发现床上的触感不大一般,这棉被怎么会自动抱人的?又眯了十几分钟逐渐恢复意识后觉得越来越不对,棉被里怎么钻进来一个人!
“早啊!看你睡那么好一直都没叫你。”林欢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你……怎么睡到我床上来了?”场景过渡得太快,她忽然想不出台词。
“我醒来后发现林晨去上班了,她的床是空的,我的床睡腻了,所以就来你这喽。”他刮刮她鼻子,觉得不过瘾又咬一口,顺便连嘴也亲了。
夏霁霏牙还没刷,嘴也没张。把他往外推了推,还是盯着他发怔了一会,然后才道:“你怎么……忽然就醒了?身体其他地方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林欢正忙着解她腰上睡衣的带子。夏霁霏打的蝴蝶结似乎和自己不同,是两个耳朵分别绑的;他以为直接一拉开就了事,结果完全不是这回事,越急越解越乱。听她说着话干脆不解了,直接把睡衣从她肩膀拉开,尽最大程度往下脱了一半,发现里头是令人失望的一层厚厚的保暖内衣,最后才道:“好得不能再好了,一切该保留的功能都还存在,我证明给你看……”
夏霁霏一低头再抬头,忽然变出一张哭脸,林欢吓了一大跳,赶紧哄着她,连问了十几句好丫头怎么又哭了之类的,夏霁霏哽咽道:“孩子没了……”林欢也沉默下来,静静搂着她,听着她低声讲着事情发生的始末,才知道原来自己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后来看她情绪慢慢稳定,他继续开玩笑,缓解缓解沉闷的气氛,“没关系,我这次重出江湖,最大的希望,就是和你再生一个。”
夏霁霏心情果然好多了。眼睛勾勾的看着他,“随便你,你要行的话你就来吧。”又把鼻子凑近他身前闻一闻,“昨天没给你洗澡,你去洗个澡再商量。你自己去洗有没有问题?”
林欢惊恐道:“我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谁替我擦洗的?”
夏霁霏数着手指道:“有两名男特护,再就是林晨和我了。怎么了?”
林欢发出一声惨呼,变得很伤心的样子。夏霁霏不屑的道:“你以为我们喜欢吃你豆腐啊,全身又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没有审美愉悦感。”
他苦着脸道:“不是,我居然让男人碰了,而且还是两个。”他离开被窝坚决道:“洗,我这就去洗!”走了一步突然摸着头,另一手抓住身后自己的床沿,假装有些昏眩状,“可能还是不行,你来替我洗吧。”
夏霁霏见他那样子不疑有诈,在他摸着头的时候马上跳了起来抓住他,“别逞强啊,早说不行我来扶你就好了啊。”
他配合着剧情需要让她一步步搀扶进浴室。夏霁霏替他一件件把衣服脱了,忽然看见他身上一处很久都不突出的东西正在向她挺胸敬礼,她伸手拍了一下,“这只小色狼也康复了。喂!你脱我衣服干吗?”
林欢手里忙着嘴也没闲,“你替我洗的时候把衣服弄湿了怎么办,当然是先脱下放到一旁一面打湿了。来,乖,两手往上伸直我好脱衣服。”
“原来你是装的,你这靠下半身思考的色狼!”她赏了他一个爆栗。
“错!色狼是用全身全方位思考的。来,乖,抬完这只脚再抬那只脚我好脱裤子。”为了大计实现,他任打任骂毫无怨言。
不到一分钟夏霁霏就被他扒成一支赤裸羔羊,他贴了上去把她抱起,她双腿自然分开夹住他的腰。
“一醒来就想着这种事,没头发没眉毛的看了真不像那只色狼,不过看你这副急色相又的的确确是的。”她也怀念起发生在很久前的那场风花雪月,开始心旌摇荡起来。
“啊!别贴着墙,好冰!”她背部一碰到冰冷的浴室墙壁禁不住尖叫出声。
林欢只能干巴巴欣赏着眼前的绝美风光,丧气道:“不靠墙好像没办法进行,这里又没浴缸……这下郁闷了!”
她挣脱落地,调着热水道:“你就好好洗澡吧,这样已经够便宜你了。”
他只好乖乖被洗着,其中又想出了不少有创意的小动作都被夏霁霏一一严词拒绝。但小羔羊还是难逃大色狼的魔爪,洗完后两人终于在浴室里大功告成。
“我感觉这姿势怎么这么别扭啊,这好像是动物交配的动作啊。”
“谁说的?这是在非常规环境下采用频率最高的姿势了,你真多疑,这姿势多优美啊。”
“好吧,随便你了,来吧,我前几天那个刚完,现在估计还是安全期来着。”她回头看他一眼,对他下了开始进攻的命令。
“来了……怎么样?这样感觉如何?”
“嗯……还行,慢一点……,……快一点。”她把指挥权移交给他,因为开口也讲不成句子。她浑身软绵绵左摇右晃着,全靠让林欢抱着,否则早瘫在地上。
就这样进行了六七分钟的样子,他看小丫头大概来了两次,自己终于也一泄如注。两人又重新洗了一遍,洗完又回床上缠绵一会。这病房半天半个人也不来,感觉跟酒店完全没两样,夏霁霏又放开胆子向他要了一次。两人扑腾了近半天,这下子总算尽兴。
“看不出你越来越厉害了。”林欢直喘着气。
“让你知道以后要掂量好斤两再来踢馆。”她侧过身,一手一脚搭到他身上,又挪近了点抱紧,在他身上摩挲着。
眼前的问题解决以后,林欢慢慢回到现实里,想起还有一堆事没解决,他问道:“我的那些身外之物呢?”
“你的手机在家里,其它东西林晨替你保管了。”
“呵呵,幸好我这些东西没成遗产。我过两天就来立一份遗嘱,把钱留给你和我姑妈,林晨不缺这些东西,就把你这位遗孀留给她那位遗孀照顾好了。”
“口无遮拦又开始胡说!你是不是一分钟不找骂你就不痛快?”
“哎哎,好了,该办正事了,你的手机借我打几个电话。一会穿好衣服去接林晨下班。”说完得意一笑,举起两只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她面前晃晃。
夏霁霏拍回他伸过来的手,又抓住其中一只咬了一口,“在我包里,你自己去拿。我看算了吧,你就这身囚服,又是个光头,我们又没车。你一出去恐怕要被抓到另一个地方去。你把电话拿来给我,我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让她帮你把衣服拿过来,晚上办出院手续。”
林欢想想也只能这样,就照她说的办好了。夏霁霏又在他身上粘了一会,两人同时起身穿好衣服,她想了想该怎么说才能给林晨一个惊喜,想好后开始打电话。
林晨正在看着最新发来的家族“邸报”原件。这一期的内容相当精彩,经过一年正式比赛后,“邸报”以最大篇幅分析描述了在中国的四位候选人一年中所取得的成就,并从资产增值速度、竞争潜力排名分析、05年度排名情况以及下年度竞争预测排名等各方面,做了一番纵向横向对比。
林晨看得眉头微皱,七项分析结果的排名里自己一项第一都没占到。其中资产增值这一项里居然是负增长,排名末尾;韩劲锋退出奇异互动套现一大笔,目前稳居第一;下年度预测排名第一是叶风的巴斯通,其次是蔺笑嫣旗下新成立的创投基金,林晨的奇异互动排第三,韩劲锋因目前手中资金没有明朗的投资方向,排名最后。
退了韩劲锋那笔钱让自己元气大伤。林欢的《大英百科全书》纳米版虽然畅销,但为了维持高利润高单价,并没正式投入民间市场。以每卷50万美金的价格售出,十二卷一共只成交了十二套;扣除走拍卖行途径的拍卖手续费,以及进口关税外,获利不到7000万美金。剩余不够的一部分来自国内银行的贷款,另一部分违反了家族竞赛规定:开口让家人想办法解决,洗了几道以后再汇入苏黎世银行。
林晨想道,反正目前违规也不止自己一个,自己有能力摆平家族监察员的监控;其它三人估计也不会举报,否则就把掌握其他三人也违规的证据向监察员公布,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大家一起出局也情愿。正郁闷着的当儿,电话响起,看是夏霁霏的号码,赶紧接了。
“有什么事吗?”
“昨天你跟我说了什么来着?”她在电话里笑嘻嘻的。
林晨笑道:“昨天我们说的话可多了,你指的是哪句?”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我已经证明这只大色狼昨天早就醒了,我们昨晚说的话他全偷听去了。你说要送我一块表的,别忘了噢。”
林晨激动站了起来,颤着声再确认一次夏霁霏说的是否属实,“你说林欢醒来了!现在呢?他现在什么情况!”
“嘿嘿,好着呢,一副猴急样儿要抢我电话,喏,我把电话给他了啊。”
她刚说完马上换上林欢的声音,他在电话里道,“呵呵,我起来了,这阵让你操心了,我想死你了。下班的时候帮我把我的东西和衣服拿过来吧,要开始工作了。对了……帮我买一顶帽子。”
林晨道:“好,好!我准备好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后马上把“邸报”交给身旁的赵承先,对他道:“我去医院一趟,有点急事,你们先拟个草案,明天我们一起再来讨论。”
杨焕荣最近消沉了很多,林欢出了事后对那笔单子的影响很大。虽然这笔单子在林欢出事后,由他所在的公司出面答应继续进入竞标程序,但这一来也变得很被动,像瞎子摸象那般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全局感。
自己去医院看望过他两回,照林欢现在的情况看来相当不妙,被雷击过后毫发全伤,身上却一点伤痕也没有;不过看起来是彻底毁了……日子拖过一天希望便少了几分,脑死的情况能重新恢复意识的太少了。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这个朋友,对他以后的损失更大——不光是利益上的损失,还有他现在说不上来的更重大的损失。
林欢讲完了电话,看夏霁霏坐在桌前又一头扎进工作里,没丝毫要挪窝出院收拾东西的打算。夏霁霏看他一眼又低头敲着键盘,“不是说有事要打电话么?赶快办你的事去,最近你让我落后了好大一截进度,我要开始赶工了!”
林欢笑笑,拨了老杨电话,不晓得办公大楼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老杨接了个不熟悉号码的电话,后来发现居然是林欢死而复活,自然欣喜若狂。林欢在电话里约了他明天见面,好好讨论讨论自己那个“金字塔”部分该怎么来做。老杨说设计图已经弄出个大概,明天就可以看。两人又聊了些无关宏旨的话题,老杨最后再次恭喜他康复,林欢也再次道谢,结束第一通电话。
接下来又给陈冠浦和孙华廷分别去了电话,他们的反应和老杨一样,也是激动得有点夸张。孙华廷对他贺喜了一通,当然不忘报告他最近一段时间取得的长长成果,林欢看他真情流露也不好意思打断他,硬着头皮听了一通,中途比划着手势让小丫头把手机充电器帮他找来插上。林欢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公司更名的事,他说上市公司的更名问题比较麻烦,而且目前收购股权还没完全结束,预计得几个月时间,目前已经在办。
和陈冠浦的聊法就轻松多了,陈冠浦在电话里道:“要是我当然也舍不得撒手人寰喽,两位红颜知己啊……更难得的还是和平相处的两位红颜知己,我其他不服,这点我彻底佩服你。”
林欢道:“嘿嘿,当初我没听你瞎建议,说什么这个好那个不好,知道为什么了吧?我最后的手段要是提前让你知道,现在也得不到你对我的彻底佩服。”
夏霁霏在不远处一心二用,一本新的便笺贴横空飞了过来,林欢接到手上顺便向她作个V字形的手势。
陈冠浦道:“好了,没事最好,明天送几盒上等雪茄给你,一起庆祝庆祝,见面聊。”
林欢连忙说了最后一句,“我不要COHIBA,我要MONTECRISTO和LA CORONA的。”
“嘿嘿,开始挑嘴识货了,好了,我挂啦。”
一口气讲完三通电话他又想了一会,发现自己的交际圈真够狭窄的:两位异性朋友,三位同性朋友,差不多就是他与这个社会发生关系的全部纽带。再怎么说也算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了,连个派出所所长大小的官也不认识半个,好像有点不合情理。他用直销来给这种情况作个比喻:有五条领袖级的直接下线,胜过直接领导一堆蚂蚁雄兵,就是他现在的境况。
他靠在窗户边又冒出不少稀奇古怪的想法和问题,时不时的和小丫头目光相对,然后一笑再各自别过头去;明明三人已各自跋涉千里,眼前却觉一片芳草鲜花,落英缤纷,一切犹如初次相遇又如多年旧识般的滋味。
林晨走进病房,看到他们两人相安无事各在窗户一角晒着冬日暖阳,不由自主的心里也一片祥和。她对他的昏迷情况已从已前的了解里体验过一回,加上她个性本就坚强些;现在倒感觉像夫妻小别,胜似新婚。她和林欢相互凝视着,最后由林欢开口道:“来,让我抱一下。”说是那样说,他主动走到她跟前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两人无声无息了保持了这个姿势足有两三分钟,夏霁霏在旁边看了又偷偷抹了把眼泪。两人一番深情过后,林欢抬起头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病房门口。不晓得自什么时候起,门口竟然站着一位陌生人,一个很好看很有气势的男人。林欢心里直觉地浮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