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就是落地窗台,窗外是寂静无声的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面弥漫着银色的光辉,似乎会让一切都安静,时间停滞。男孩在月球皎洁光芒的笼罩下,像天山的仙子一般,浑身都散发着灿烂的光芒,沉浸在一片梦幻般银色世界中。
“我会永远保护着你,带你回到你的星球!”
而就在这一刻,我已经分不清那个男孩究竟还是不是渡井英。
“小葵!车已经到了!”这时,司元棋从门口走了进来,却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
他诧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旋转中的CD机,便瞬间明白了一切。
“呜呜呜呜呜……”我一看到司元棋,整个人立刻化作一个泪人,瘫倒在他身上,大声地哭泣着。
司元棋没有说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身体有些冰冷,抱着我的手如此无力。
可是这个时候,我脑海中全都是渡井英的身影……渡井英,渡井英,渡井英……
我喜欢的人是渡井英!
是他将我从黑暗的地狱中拉了出来,带给我宛如太阳般灿烂的阳光,我是这样地爱着他……
“怎么办!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大声嘶哑地哭喊着,“我明明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分不清。”
“我知道……”
许久,我听到这样的话语从司元棋的口中飘了出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悲伤。
我知道……
“什么?找不到渡井英?”
第二天,偌大的渡井山庄门口,管家望着我欲言又止。他不敢正视我焦急的脸庞,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告诉我,你一定知道的!”我激动地大声冲着他喊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我们真的不能透露,小姐,先生特别交代因为少爷背叛整个家族的事,少爷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至于他的去向,即使你这样逼我,我也不能说啊!”
管家为难地摇头。
“混蛋!”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巨大力气,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一般,大声地吼叫着。
“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小葵。”
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到身后是匆匆赶来的司元棋。他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我的眼神中,流露出忧伤的色调。
管家趁我呆滞的时候,赶紧溜了出去。司元棋正视着我,拳头捏得紧紧地,似乎是下定决定要告诉我。
我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元棋,退后几步,才勉强让自己站稳脚。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瞪着眼睛看着司元棋,颤抖着嘴唇,浑身都在散发出寒气。
“如果你想责怪我,或者再也不理我,我也没有怨言。”司元棋从来没有这么冷静地看着我,“可是,你不要再以为全世界都欺骗了你,都对不起你,然后深陷在这样的情绪中,完全忘记小提琴。小葵,请不要这样!”
我诧异地望着神色激动的司元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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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元棋惨白着脸,手插在口袋里,俊秀的五官皱成复杂的神色,凝视着我,“从一开始,我就一口咬定,渡井英从来不喜欢你,所以我只是不想你被欺骗感情。直到那件事被曝光,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小葵,你有着爱你的爸爸妈妈,即使永远地离开也微笑着说出弦音星球那样的话语,他们有多爱你,而渡井英呢,为了你,放弃了一切,从此不再出现在小提琴界,虽然我不知道他和真正的渡井英究竟谁更厉害,但他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你比谁都清楚啊!所以,你还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嚷嚷着放弃呢!”
“妈妈爸爸的爱,渡井英的期望……”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怔怔地望着他。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他,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做不到。”司元棋红着眼眶,声音里是浓浓的悲伤。
“我利用轩堂企业的关系,终于找到了渡井英的暂住地……他已经重新回到自己心爱的钢琴身旁,专注于自己的音乐。但他永远不会在音乐界露面,他说他没有完成哥哥的希望,把你培养成一流的小提琴家,但是你自己可以继续……他要我好好照顾你,不要我告诉你这些……”
“永远不会在音乐界露面……”我呆呆地流着眼泪。
为什么连这样的事情,他都可以理直气壮?
为什么连离开都要那么冷静?如果真的毫无眷恋,为什么要写那首曲子。
“司元棋,我想见他。”
两天后,我乘坐着司元棋的轿车来到了灰蒙蒙的村庄。
山林间依旧如同一年前一样,被神秘的烟雾弥漫着。
距离我当时住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小屋不远处,果然是那一间曾引起我注意的别墅。
只是,当我和司元棋到达的时候,山中的雾气渐渐将我们包围。夜色沉重地笼罩着这片神秘的森林,明明是近在眼前的小别墅,却越来越模糊。
“上次你走之后,主人就离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
门口的保镖有些吃惊地对我和司元棋说道。
“棋,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进去。”我有些愧疚地望着司元棋,但是语气却非常坚定。
司元棋的眼神很快黯然,但是却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去,心就像是飘浮在半空中,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理查德?克莱德曼《水边的阿狄丽娜》绚丽的音色、优美的旋律像流水般缓缓倾泻而出。
琴声悠扬而又略带忧郁,是会穿越过人的内心,让人看到神秘梦境的寐惑旋律。
表面柔软且悲伤,内核却带着强烈的穿透力,迷离而清澈。
只是这样的一小段,却能让人感受到释怀和淡淡的忧伤。
这样优雅的旋律,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天籁啊!这样的钢琴声,只属于一个人……
视线开始渐渐适应光线,我瞪大了眼睛……
闪烁着光泽的三角钢琴前,是再熟悉不过的修长身影,他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就像是舞蹈般在黑白琴键上跳动……
这一刻,我的眼前不是谁的替身,而是完完全全的渡井英。
“渡井英……英!”我颤抖着嘴唇,用蚂蚁般音量的声音,小声地说道。
那个背影顿了一顿,像是时间骤然停止,可是,他没有转身,流泻般的乐曲继续流淌着。
我终于按捺不住,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淌下来,我冲过去一把从背后紧紧抱着渡井英,再也不肯放开!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躲起来?”
“……”音乐声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一双熟悉的手轻轻覆盖着我。我的眼泪更加汹涌,一滴滴地砸在地面上。
“葵,忘记一切,只要你得到幸福,只要你成为真正的小提琴者。”
“我不要,我不要你这样的自我牺牲,”我一把将渡井英推开,他愣了一下,整个房间在瞬间安静下来,“为什么你只会冠冕堂皇地让我重新振作,重新找回音乐,自己却懦弱地躲起来,为什么!”
“小葵,我只希望找到自己的音乐。以前,明明喜欢钢琴的我却为了替代哥哥不得不选择小提琴。现在不是很好吗?我终于可以自由地创作自己喜欢的音乐。”
“不要欺骗我了!你应该站在最高的舞台上向世界展示自己的才华。”我激动地说着,渡井英却完全不看我的脸。
“这次决赛的曲子我已经确定了,就用你创作的《葵》!”
渡井英抬起头,仿佛因为我的话而感到意外。
“我希望,那首曲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希望你能够做我的伴奏……”我朝渡井英伸出手,手指微微颤抖。
渡井英却微笑着,冰冷的手指轻轻握住我的。
……
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冰冷的病房,喧闹的吵闹声。
我死死地抓着病床脚,那个小男孩忽然向我伸出了手。
他的嘴角上扬,目光暖和,俊秀得宛如女生的漂亮脸庞上,凝结出一个迷人而灿烂的笑容。
“那么,请跟我走吧,我会永远保护着你,带你回到你的星球!”
世界在那一瞬间明亮而皎洁,全宇宙在一瞬间明媚。
那个英俊而冷静的小男孩,那时候,他距离我只有这么近,这么近……
就宛如光怪流离的夜空,那些繁星,明明距离那么近,其实却存在于遥远的,天涯,海角。
我的泪水,在这一刻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滑落,无声地流入桃木制窗台,渗透进木头中,弥漫不见。
“小葵,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成功的,你应该摆脱我了……”
“你不是很希望我取得‘仲夏夜之梦’的冠军吗?那我们就一起……”
“小葵!那是属于你的比赛,不是我们的比赛。”
“不!这首曲子我一个人演奏不了!”我激动地喊了出来,“如果……如果没有你的话……说不定……说不定我根本就不能出现在决赛的演出台上!”
虽然知道说这话的我很任性,但是现在,我是一定要得到渡井英的同意!
渡井英沉默了,他怔怔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
“好,我答应你!”似乎终于是被我说服了,渡井英总算答应了下来。
“真的?”
从来没有看见渡井英会这么爽快,我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过,我这边需要打点一下,你先回去吧!”渡井英说完便合上了琴盖,整装待发的样子,但眼神却有几分闪烁。
“好……好!我等你!”喜出望外的我压根没有注意到渡井英不经意间的表情,完全沉浸在与渡井英重逢的喜悦中。
十月,维也纳。
视线从飞机降落开始清晰,庞大而美妙的城市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整个维也纳就像是一首歌谣一般。
整洁而带着强烈欧式风格特色的街道,可爱的玩偶商店,金发碧眼,漂亮的欧洲少女……但是无论在维也纳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清晰地听到,穿透在空气中,就像是城市灵魂一般的音乐旋律。
它们像精灵一般保护着这座漂亮的城市。
真不愧是“仲夏夜之梦”的决赛地点,果然完美地承托出“弦音奥斯卡”的灵魂。
而此刻,位于维也纳市中心,某处华丽的演奏大厅内,“仲夏夜之梦”的激烈比赛,正在紧张地进行着……
“ThenextturnisMissGao,fromChina……”
小葵,你一定会成功……
渡井英轻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旋,与此同时,被封闭的密不透风的宴会大厅内,竟然响起了连厚重而华丽的桃木门都无法隔音的掌声。
下面应该是我的演奏了,可是渡井英却没有出现……
“小葵,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要再等了,快去吧!”
司元棋焦急地催促着我。
“最后一个选手!高凌葵!”桃木门内的大赛主持人,大声地宣布我的名字。
“葵!你快点去啊!”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桃木门,却一步也走不动。
渡井英他……还没有来?!
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我不可以……
可是我的耳边回响起渡井英的话语—
小葵,你一定会成功的,那是属于你自己成功……
亲口对我说这些话的人,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呢?
我四下张望着,却依然找不到渡井英的影子。
“别告诉我你现在在紧张哦!”
司元棋……
我抬头,目光刚好触碰到司元棋清澈的瞳眸,他惴惴不安的面容。忧虑爬上他那张拥有灿烂笑颜的俊秀脸庞。
“高凌葵!高凌葵!”司元棋着急地走到我身边,推了推我,触摸到我冰凉的双手。
“怎么了?你是马上要拉提琴的人,手怎么能这么凉!”
司元棋非常生气地将我的双手握在他的手心,然后小心翼翼地对着我的手呵气,一点一点地温暖着我的手。
“高凌葵!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誓言!一定要站在最高的舞台上啊!”
司元棋认真地温暖着我的手,瞳眸中散发出清澈而善良的光芒,仿佛是在用尽自己力量保护着我……
“高凌葵!一定要获胜!”
没错,他说的没错,我要站在决赛的舞台上,我不能在这里倒下……绝对,绝对不可以!
我感受到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强大热量,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却快要喷发的火山,充满了强大的力量。
我抬起头,露出一副信心满满的微笑。
“你说的对,我才不会输!”
我从司元棋的肩膀上,一把抓过他的小提琴。
“我发过誓,要成为弦音世界的女王,我不会输在这个地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退缩!”
这扇门的背后,隐藏着另外一个华丽的秘密世界。
现在它正华美地拉开幕帘,迎接着我……
我提着小提琴。
巨大的红色幕帘,在我面前缓缓拉开。
聚光灯将我包围,我的眼前却一片漆黑。数以万计的宾客席,似乎融化成无数的阴影,场面有些小小的议论声。我举起手,一霎那,全场竟然骤地静止了。
从小我就知道,只要我一举起拿着琴弓的手,世界就会安静。
我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一片寂静的星空,浩瀚的宇宙,无数的星球在我身边围绕。
遥远寂静无声的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面弥漫着银色的光辉。
时间停滞,宛如绸带般光滑的银河在我身边袅绕,那些飘荡在无边宇宙中的尘埃,围绕在我身边。那些深蓝色的光泽,带着无法预知的神秘色彩。
我又听到那阵优美的旋律,在我重新听到世界声音的那一刻,这样的旋律围绕在我身边,如天籁般的旋律。
我仿佛看见,雨水凋落在凄凉的草地上,混合在泥土中,弥漫起的烟雾缭绕。暗绿色藤叶蔓延在白色铁质栅栏上。黑色的雨伞在远处一把一把地绽开,树木都带着忧伤的色彩,依稀在雾气层层浮现。
远远的一块一块墓碑安静地在屹立在犀利的雨水中。
一个小女孩在白色墓碑前哭泣着,雨水无情地敲打着她柔弱娇嫩的肌肤,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那美丽的大眼睛,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滑落。
一把小提琴被小女孩握在胸前。
小女孩就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不顾四周人诧异的目光,大声宣誓。
“我发誓,我高凌葵,一定会成为世界第一的小提琴家!”
稀里哗啦的雨水声中,小女生的呐喊声,是那样坚强而有力。
我看到在浩瀚宇宙的终端,那个拥有修长身材和冰冷下颚的少年,向我走来,他在我不远处停留,目光中冷峻的神色依旧像极地里的冰川,寒冷得不带任何温度。
但是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他凝视着我的双眼,第一次赞许地微笑了起来。
那个宛如湖泊般安静的笑容,真的非常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