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岁岭,依然能够听到张远家吹吹打打的声响。丧铳的声响也时而在太岁岭的山谷里回荡。
“唉,可惜了,不能去看热闹。”张温兴叹了一口气道。
“有什么好可惜的?又不是没看过。再说了,昨天晚上我去看了,说张树本出殡,冲5岁的人,咱们避都避不及呢!”张山海说道。
“听说老师都被打成臭老九了。你说咱们这里咋就不批斗呢?那个任老师上个学期还揍了我一顿呢。要是批斗多好,我一定给揍回来。”张温兴叹息道。
“你要是敢揍任老师,你爹会揍你个半死。别看到上一次他揍了你,到了你家,你爹把你们家的老母鸡给宰了?那意思是说老师揍得好呢!”张山海说道。
张波点点头,“当老师真好,可以随便揍人,还可以吃老母鸡。”
“我娘就从来不揍人。”张山海说道。
“那是,何老师是村小最好的老师。”张波说道。
“咕咕!”
不知道是哪一个,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响声。
没想到这就像点着了导火索一般,一时间几个小屁孩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唉,昨天晚上守得晚,昨天的午饭早就消化干净了。真饿啊!”张波说道。
这个时候的农村,一般的家庭一天就是两餐,早餐得干了一早上活之后才吃。几个小屁孩都是空着肚子出来的。在山里面折腾了一下子自然肚子空空如也。
“这都快打霜了,柿子应该熟了吧?”张山海看了看四周说道。
“嗯,肯定熟了。”张波说道。
“那去摘一点来填填肚子吧。留两个把牛给看好了,其余的都去摘柿子去。嗯,还有板栗,这个时候应该也能吃了。娘的,就是那刺太多了。”张山海说道。
张山海隐隐约约成了几个孩子中的头,由于昨天晚上张山海大出风头,几个小屁孩倒是也很服气。这事关肚皮的大事,几个小屁孩倒也积极。留下两个不大情愿的小屁孩继续盯着一群水牛,其余的人都跑到山里找吃的去了。
张山海自然不会留下来看牛,他带着一群小屁孩往山里去了。早上出来的时候,张云阳让张山海背着竹篓子割草,这个时候正好用来装东西。
山里的柿子树不少,上面挂满了红艳艳地柿子,远远地看出,像开了满树的鲜花一样。不过这野柿子看起来漂亮,甚至在树上就变成了红色,跟生产队张直社家院子里的那几颗柿子树有些不大一样。生产队的柿子必须等摘下来放到谷子里捂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慢慢变软,颜色依然是略带黄色,并不像山里的柿子这么红。但是山里的柿子虽然好看,但是口味却总是涩口的。而生产队的柿子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口味却很不错。
农村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能上树的,几个小孩三两下功夫都爬到了树上,对着满树的柿子就开摘了。不过他们可没耐心一颗一颗的去摘,都是直接将树枝给折下来。
张山海折了一根枝条,上面挂了十几颗柿子,他没有急着将枝条扔下去。而是捏了捏上面的柿子。
“嗯,还不错,这上面有几个软的。”张山海笑道。软的就意味着已经开始成熟了,味道应该带着甜味。
“你那算什么。你看我这枝条上,个个都是红艳艳的,我刚才捏了捏,都是熟的。”张波骄傲地说道。
张山海没有回话,他肚子实在有些饿了,“他娘的张大能,真他妈的抠门,我给他们家上了祭,竟然连晚饭都没喊我吃。”
“谁叫你上祭上晚了?那个时候,张大师早就吃了晚饭了。你要是老早给他们家上祭。张大师给定在吃晚饭的时候叫上你。”张波说道。
“嗯。也是。我这是傻了,那个时候,张大师的桌上放着果品的。我忘了抓一点。”张山海说道。
山里的柿子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红色的,偏硬。另一种是青色的,上面油油的,稍微成熟一点,就变成软软的了。张家山的人叫红色的叫野柿子,叫青色的叫油柿子。
张温兴一个人上了一颗油柿子树,“嘿,你们快过来吧。这油柿子已经熟透了。带点甜味了。”
张山海随便折了几根比较靠顶上的树枝,扔到了地面,就快速地下去。
“山海,你悠着点,别把小鸡鸡给割伤了。”张波爬树没有张山海快,见张山海飞快的下去,连忙叫嚷道。
说话间,张山海已经到了地面上。
“温兴,你扔一串下来我尝尝?”张山海刚才吃了几颗红色的野柿子,虽然那柿子差不多熟了,但是这山里的野柿子就算是熟了,也还是带着苦涩。张山海才吃了那么几个,别已经苦涩得舌头都动弹不得了。
张温兴很快便在树上折了一根枝条,扔到张山海的面前。幸好张山海退得较快,这才没被柿子砸着。但是有几个熟透了的柿子砸在地上,变得稀烂。
“你个狗日的张温兴。你娘的就不知道轻一点?”张山海抱怨了一句。
“这么高,你来轻一个试试看。”张温兴不知道那啥苹果砸头的故事,不然他也能够用科学理论来还击张山海。
张山海没功夫跟张温兴理论,这柿子吃到肚子里并不是很饱肚子,没一会功夫便已经消化得干干净净,张山海拣出几个熟一点的,剥掉柿子皮便大吃了起来。这油柿子虽然味道没有红柿子甜,但却一点都不涩口。
板栗没有柿子这么好弄,到处都是刺,张波奋勇爬到树上折下来老大一枝板栗,然后用荆条绑住往山谷里拖去。
在那里看牛的两个虽然有些不悦,但是看到同伴带回来如此丰硕的果实,他们的怨气倒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远处丧铳声、鞭炮声大作,唢呐的声音偶尔也能够传过来。几个小屁孩往着远处望了望,看到那边许多披着麻布的人已经到了坟地。
“快看,入土了,入土了。唉,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播经了。要是在那里应该能够要到一把花生瓜子,可惜了!”张波跟张远家有些亲戚,要是去的话应该是能够戴上麻布的。他有些可惜了播经时,阴师往每个人兜里撒的一把茶叶米。那里面会夹杂一些瓜子花生,运气好一点,还可能有一两颗糖果。
几个小孩子飞快地跑向山坡,远远地看着远处山腰上,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正围在那里。鞭炮的硝烟山间弥漫。
早上放牛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为有些放牛娃还得上学。张山海倒不需要去上学,他才5岁。农村的岁数都是虚岁,实际上,张山海还只有四周岁多。要到六周岁才能够上学前班,七周岁上一年级。张山海没上学前一直以为学校是天堂,有事没事穿着开裆裤去学校玩,有时候被那个狗日的任庆利骗到教室里学识字。当然那个时候的任庆利还不是狗日的,那个时候还是亲切的任老师。
任老师是个大学生,这在巧山县都很罕见,不知道怎么会弄到彩云大队来了。在张家山,拿了高小文凭都得算是知识分子。
几个小屁孩站在山坡上看了一会,一张张脸蛋上挂满了遗憾。
“看个屁。回去了。晚了,上学就迟到了。”张增是几个小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现在已经读一年级了。
“怕个屁。迟到了,老师又不敢怎么样。”张波说道。
“不敢怎么样?你不知道任庆利那狗日的会直接动手揍人?任老师下手贼狠,揪耳朵总是把耳朵对折起来,然后拧一个圈,那天,张野的耳朵都给那狗日的拧出了血。”张增说道。
“那倒也是。”张山海想想也很赞同,那狗日的,就算自己不是他学生都动手呢。不过转念一想,任老师爱讲故事,那故事实在好听。这也是张山海去村小的主要动力。
说到回去,张山海才想起自己带出来用来割草的竹篓根本还是空空的,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反正这牛也不是自己家的。就算没有割草回去,自家老子也不会真的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