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清源山下

“到了?”

临近日落时分,吴伟正睡眼惺忪,倒不是耐不住这漫无止境的长途跋涉,只是那单调的山脉,以及那辨不出区别的景色,让众人的视觉都有些疲倦。后面的越野车的司机早换了不知道几次。幸好这里没有交警,要不然只怕这一伙人都得因为酒驾被押进号子里去。

越野车是半军事的款式,前后贯通,内里空间甚大,一排坐上个可以坐上四五个人,王威和他的几个徒弟本来就特别会喝酒,如今更是直接躺在地上,也不管那脑袋硌得慌。

李异是众人中最为清醒的,此时发出叫声的正是他,语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惊喜之意。后面开车的闫旭也是闻言精神一振,今早穿过一片大雾的时候,尾随的他们差点跟丢了车,长时间的驾驶使得众人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有些疲倦了。

“继续往前。”

老者并没有减缓车速,反而是单手划出几道印记,尽数拍入虚空之中,随着那印记于空气之中消失殆尽,那原本依旧平淡无奇的风景却是猛地一振,那天幕竟如纸糊的幕布一般被一股大力扯碎。

一副奇迹般的画面在众人眼前展现,这是与他们之前沿途所见的山脉皆是不同的景观,数座千尺孤峰直插入云霄,贯通天际,山峦叠嶂,绿意盎然,仙鹤鸣唳,生机袅袅,倾闻之下,可听见山中无数鸟兽啼鸣,那天地间仙气浮沉,众人深吸一口,只觉得得那沁凉空气直入心扉,沁人心脾,这处福地竟不似这人世间任何一处。

那千尺孤峰如神来之手,仿佛如那一只只石质毛笔,直插入地面,孤峰的岩壁之上,建有数百座亭台楼宇,或沿绝壁,或筑于孤峰之上,风格迥异,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风格典雅,设计优美,雕栏玉砌,如同仙居。想到老者拿出的宣传单的审美观,众人皆是啼笑皆非,相视一笑。

孤峰附近,亦有些较为低矮的山峦层峰,其上古木参天, 盘根错节,青松翠竹, 郁郁葱葱,山峦间云雾缭绕,那其间的树木,皆有凡世间的楼宇般粗细,那些矮点的树木,树冠距地约有七八十余米,枝繁叶茂,偶闻有猿声哀蹄,而那些高些的,由着那些七彩云雾缭绕,灵气升腾,任众人酸了脖子也看不到尽头。山峦之间,偶见有青石小路,通达山麓,但群山之中,更多的是那天然形成的绿荫小道,或于竹林之间,或于幽草之间,有着人或者动物踩踏出的痕迹,路旁青草芬芳,秀花迷眼。而山峦与那些孤峰之间,隐约可见有不少木质吊桥相连,于云雾之间随风飘摇。

此处便是那清源门,好一处神仙居所!

众人皆是看得心神荡漾,一脸向往。

“看,有人在天上飞!”随着周亿遥遥指去,那晴空之上,竟有数道破风之声骤然响起,那竟是有人驾驭着仙剑划过长空。看到此景,众人皆是心头雀跃,更不用提李异,早已兴奋的满脸通红,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便挥起手来。吴伟他们见过老者的御空之术,但那时只有老者一人,此时见了,却是有数十人在那空中飞行,或是五人一组,或是两人结伴,于山峰之间迎来送往,那些人,其中有白须老者,中年男子,亦有着年轻俊才,仙侣伉俪,其中更是有着如同柴夫打扮的一个黝黑面孔的男子,竟是于半空之中两肩挑着一捆柴火,形象颇具个性。

“他看到我们了,他好像在向我们飞来。”

带着极度兴奋的高八度的声音,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李异的话,颇有些语无伦次。

那柴夫速度极快,众人初看时还是一个黑点般大小,一个呼吸间便已然停落在众人的眼前。那眼神中本还有些疑惑,待得从众人面庞一扫而过,落在张佳佳身上之后,那眼神中的疑惑便是倏然消散。

“小妮子,你可总算回来了。”

伴随着些许哭腔的喊声,那砍柴者的粗糙大手一把伸出,将张佳佳死死抱住,“想死你三叔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三叔的心性竟似这孩子似的,当着众人的面竟直接哭了出来,性格倒是颇为率真。

众人耐心的看着两人,待到三叔止住哭声,已是过了好一会儿,若不是千源子将其拉开,只怕是还要花上不少时间。

张佳佳面露尴尬,满脸通红,不管如何,依旧是难以习惯她三叔的热情。

“这里还有正事呢,家务事回去再说,当着外人的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千源子吹胡子瞪眼,摆出一副颇有威严的样子,殊不知他在众人的眼里早已英明尽丧。

“是是……”樵夫打扮的人连连应声,看得出他对千源子甚为恭敬。“在下吴成,是佳佳的三叔,外号砍柴道人,这几位是?”樵夫的口气甚是客气,似乎并没有身为长者的自觉。

砍柴道人,众人听得这称呼,皆是一乐,这名字倒是形象生动,颇接地气,不过大俗即大雅,甚是通俗易懂。

“他们都是,我带来的海选弟子选拔的参与者,也是张佳佳的朋友。”千源子择紧要地方与樵夫说道起来,提到神魔之井的时候,樵夫登时眉头紧锁,他虽然在外游历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神魔之井意味着什么。说好听的是宇宙的共同财富,说难听的就是这颗星球的死穴。

“不知道这颗神魔之种是哪个神魔留下的,若是百战神谱上的神祗,只怕到时候东域那些大人物也会按捺不住。”三叔从口袋里拿出根充满药香的绿色嫩芽,叼在嘴边。

“想必等掌门和大长老回来就知道了,此番道门商谈,必然会有一个结果。倒是他们几人,先将他们安排下来吧。”千源子拍了拍樵夫的肩膀,宽慰道。

按清源门的规矩,凡非正式弟子都不能在山上居住,因此不管是吴伟他们还是以后来的选拔者,都只能居住在山脚下。不过千百年以来,虽然凡世并不知晓,但是清源门在修道门派中乃持牛耳者,其实力高深莫测,拜师求道之人不下数万,这山脚下早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民宿客栈,夜宵摊超市,店铺琳琅满目,甚至连青楼都有,不过倒是没有名目张胆的挂出牌来,毕竟这是在清源门的山脚下。

在清源镇上生活的人大多是拜师求仙的人,也有附近的住民或者上古先民,或因逃避战乱,或误入仙境之中自愿留下来的,他们大多以务农或者商业为生,附近共有五座山峰是清源门开辟后专门供其打猎耕种的,山上强大的猛兽在移交之初便已祛除了,只留一些危害较小的野兽,用以维护山林的生态。

这里往小镇上去约还有数里地,约莫走两个时辰便可以到,虽然众人并不认识路,但是过去亦只有一条路,旁边甚至还以青石砖块,铺了盲道,连瞎子都知道怎么走。

“清源村,往前三十里路”那路口插了这样一个木牌子,下面写着一排鲜亮的大字“致力于推广文明社会建设,创造文明和谐社会。”并用英文做了标注。

“这村子,还蛮有个性的啊。”周亿端详着那牌子上的字,连连点头。

“我们只能将你们带到这里了”千源子将那两辆车干脆利落的收入袖袍之内,将众人引领到山麓下不远处的那条路前,“按清源门的规矩,你们是我招进来的,在第三阶段之前,我们不能再擅自见面,离第三阶段还有四个多月,另外,阴阳太初经博大精深,有不世之功,须得时时研习,不得懈怠,对你们的修炼,有着莫大的好处。”

“是。”

众人皆低头称道,张佳佳要随千源子他们回山门,自是不能再随他们一道。吴伟小团队共有十人,则皆是要往清源村去的。千源子对他们恩重如山,将其救出险境,其为人又极为和蔼,没有架子,一路行来,众人早将其视作亲近之人,此时分别,心中都不免有些伤感。

“若是有缘,以后自然会再见,便是那月月相见,周周相见,日日相见也是有可能的啊。”众人闻言,脸上皆是一乐,伤感之情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老前辈,下次见面我给你做好吃的。”王威摸了摸那有些锃亮的光头,一脸讨好的说。路上众人没少吃厨师他们烤的牦牛肉,再加上小厨师经常在旁边夸赞他的师兄弟,对这个汉子也不似原来那般抵触了。

两拨人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刻,一抹寂寞的表情自张佳佳脸上泛起,尽管随着千源子走了两步,却依旧一步三回头,贝齿紧咬着朱唇,那杏眼更是如同熟透的水蜜桃般红彤彤的,视线落在吴伟身上,尽是不舍之意。

她知道,此番上山后,再见面怕是要等到吴伟他们进入山门的时候了。含着些许惆怅的笑意,吴伟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也是落在众人的最后,三年的生活,虽然嘴上没说,自己对于张佳佳这个小妮子,亦是产生了不少的依赖感。如今的暂别,就仿佛在那平静的湖泊之上,舍下了一颗石子,只不过那荡起的涟漪,却是在下次见面之前,便是要永远的留在了心底。

张佳佳似忽的想起什么,又回转过身跑来,从身上摸出二三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来,那石头呈暗红之色,合起来共有半个巴掌般大小,似是一块透明的鸡血石,又是像是一块有着瑕疵的大红宝石,神识感应之下,其中竟蕴含着丝丝印力,除前者之外,还有一个小巧的铁球,散发着诡异的印纹。

“差点忘了,哥,这两个给你。”张佳佳像是怕被千源子和那樵夫看见了,极为小心的塞进吴伟的手中,“清源镇上,凡世间的货币是没法用的,这血源晶是镇上的通用货币,应该够你们坚持到第三轮的选拔了。还这个铁球,名叫灵炎爆弹,是保命之物,你将他想作那手雷一般便可,若是遇到危急关头,只需要将那印力贯注而入,随后投掷出便可。”

“嗯?”这颗铁珠且不论,张佳佳身上的印宝如此之多,吴伟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这清源镇的货币,吴伟倒是初次听说,毕竟千源子去那清源镇上时,一向是公务接待,还从没出过一分钱。若不是张佳佳细心,只怕众人到了那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还有,待我上山之后,便会尽快安排人去接大家的父母的,大伯说过,对方的目的是城市,所以乡下倒不至于会出什么意外。”如同管家婆一般,张佳佳一板一眼的说着,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家中,两人无理取闹的平凡。

“吴伟哥,转告大家,只要成为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他们的父母就可以居住在这清源镇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加油。”似是仍有些不放心,回头之际,少女又追加了几句。

“放心吧,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们一定会一起到山上找你的。”坚定而又温柔的笑靥自男子脸上泛起,将那少女的话语中的不安冲淡。

“咳。”忽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佳佳,该走了。”千源子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两人皆是一阵哆嗦,吴伟只感觉身后一阵寒意,这老头,太神不知鬼不觉了。

“路上保重。”张佳佳冲吴伟点了点头,终是回过头去,那小脑袋一直低着,直到到了千源子身边才微微抬起,不过倒没有再回过头来。

“哼”一声冷哼在吴伟耳边忽得响起,他似乎看到了老者那铜铃般大小的眼睛,讪讪的笑了笑,赶忙收回了视线,转身朝张诚他们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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