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她有许多被人围攻的经验,知此时尚有一拼的机会,万一等到腹背受敌之时,才真是无回天之力。因此她毫不迟疑,直直往前冲去。这几人正是独孤寿成手下精兵,见银锁不去别处,却来自投罗网,都觉得老天眷顾。其中三人自灌木丛中跃起,拦住银锁去路,银锁双刀翼展,一上来就使出圆月斩这等凶残霸道的招式,力求一招克敌,就算不能克敌,也能压倒对方的气势。
这几人见她刀气暴涨,都不敢托大,三人招式相同,都是毫无花俏的斩击。
刀锋对刀锋,三把刀对两把刀,银锁虎口一麻,胸中气血翻腾,知这三人武功了得,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当下脚踩九宫步,绕到其中一人背后,将这人隔在自己与另外两人之间。
她速度奇快,兼且身形细瘦,几乎被这人挡住,剩下两人失却了目标,都不禁疑惑道:“人呢?”
另一人沉声道:“在我这!”
但脚下荆棘丛丛,两人跳起再落下时,银锁又已绕到了另一人背后。那人又喝道:“在我这!”
他一刀扫向银锁脚底,银锁本踩在灌木丛上,见刀锋扫来,向上一跃,另一人看准她跳起,果断掷出手中长刀,银锁举刀格挡,脚下那人又冲天而起,雪亮刀锋眼看要从下刀上把她剖做两半。
当此千钧一发之时,银锁双刀将那长刀压在脚底,双足踩在刀背上,借着冲天反劈之力跃上树冠,又跃向远方。
“快追!”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一瞬间,后面的人尚未来得及赶上来,银锁已在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她在密林之中迅速移动躲藏,匆忙间竟听见马匹嘶鸣声隐隐传来,心想必是这些人骑马前来,若是抢上一匹马,这些短脚又能奈我何?
下定主意之后,她改换方向,忽然听到前方又有夜枭预警之声。
她疑惑起来,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虽然有预警,但她已打定主意杀出一条血路,收到警告之后,反而抽刀加速往前冲去。
她已看到前方树林之中似有人奔跑,一人当先跑来,身上的衣服似乎真是教中规定的样式,后面跟着两个人,持刀猛追。她双刀出鞘收在身边,已做好了准备解决掉前方的敌人。
两方越来越近,她却忽然感觉到大师姐在附近。
大师姐为什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我想她想得太频繁,被什么路过的大小神明听到了,他们高抬贵手,就把大师姐给我送来了?
金铃只见到两道微弱的刀光,俄而一阵微风从身边飘过,耳听一阵低啸,她想也没想,链子甩出,将那两追兵的兵器缠住。
这二人本有个先后,两人成掎角之势。这时兵器忽然缠在一起,其中气力小的一人不免兵器脱手,另一人拿着两把刀并一锁链,又十分累赘。
两人看到金铃,心下骇然,此人靠近过来,竟无一人发出预警。
金铃手中铁链收紧,那人顿觉进退两难,手中长刀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金铃心中略略得意,铁链另一端反手甩出,直击此人面门。
那人料是没见过此等奇门兵器,竟没反击,而是全神贯注地仰面躲过。金铃掌握主动,指尾轻勾锁链,那坠子在空中反击下来,正中鼻梁。那人的眼泪立刻飙了出来,糊的满脸都是。金铃料他视野模糊,两记快拳正中胸腹之间,将人打得委顿在地。
另一人虽失兵器,但马上拔出靴子中的匕首加入战斗。无奈金铃太快,待他冲到跟前,金铃已将他的同伙放倒,扭头翻腕,铁链头的铁坠在她手上仿佛是灵蛇,张着毒牙朝人猛扑过来。
那人竟然伸手来抓铁链,金铃手中铁链又是一抖。那人见一抓就中,不禁喜形于色,孰料铁链被他抓住,剩余部分却倒卷上来,在他手上缠了几圈。
金铃见已准备妥当,忽尔移形换位,手中铁链绕到他背后,在此人颈子绕了一圈。
那人本能想挣脱,不料手往外一撑,脖子中的铁链立刻收紧,勒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口气顿时散了。金铃一拳击在他背心,拳头抵在脊骨上,手中链子收紧,勒得他面皮发紫,几乎窒息。
金铃手腕又是一抖,链子像是有灵性一样,一圈一圈从那人脖子上松下来。
金铃朝身后看了一眼,正看见她背后绑缚的长刀。那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隐没在树林之中。她跟着追了过去,赶上两步,又见到了银锁背后的长刀。
周围已没有了别人,她放心跟上银锁,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她就听见马匹轻哼的声音。
不知银锁如何得知此处有马,她随便解开一匹马,挥刀斩了附近的缰绳赶走其它马匹,翻身骑上,一夹马腹,拐回林中。
金铃没马可骑,又生怕追丢她,赶紧加速跟上了她。
银锁走了一段,拐进山坳深处,翻身下马,站在原地,不住转圈张望。
周围还是异样的黑,月亮被云遮了起来,她颤声唤道:“大师姐……”
银锁心儿砰砰直跳,方才那种感觉定是金铃不错,可是她的灵觉受干扰,只知金铃在附近,却不知她到底在何处。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脚下随心而动,拔腿就跑。可这种感觉如影随形,她跑了一阵子,心中生出一种逃无可逃的感觉,只得站定下来,心虚道:“大、大师姐,你在哪里?”
一个明教弟子落在她面前,她一时迷惑起来,睁大眼睛,“你……你……”
金铃掀起兜帽,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淡漠的脸。星光打在她脸上,一半白得耀眼炫目,一半隐藏在无尽的黑夜之中,银锁的眼睛便忍不住盯着那张能让周遭尽无颜色的容颜,贪看半晌,忽然结巴道:
“大、大师姐,你怎会穿成这样,怎会、怎会在此……你怎会跟着我来?”
金铃微微一笑,道:“我来看看你又闯什么祸了。”
银锁瞪大了眼,见她在月下笑得有如昙花盛开,一晃神,喃喃道:“我怎么会闯祸……”
俄而回过神来,跺脚道:“大师姐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闯祸了?”
金铃正色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否则怎地有人千里追踪你?”
银锁道:“我好端端走在路上,偏是有人不放过我。这哪是我的错?”
金铃笑道:“若不是你偷了人家的刀,怎会有人不放过你?”
银锁摇摇头,吞了口口水,盯着金铃的手皱眉道:“大师姐,你方才竟是用这链子打人的?”
金铃将链子甩出来,又一圈一圈绕在手上,奇道:“怎么了?”
银锁难以置信地指着她,嘴巴张开又合上,支吾了半天。
“那你还……你用它……”她指着锁链,又指指自己,“我可不干!”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脸。
金铃初时不解,疑惑地看着银锁,就看到她脸色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虚。
她忽然恍然大悟,道:“这是铁的,以前那条我一直贴身带着,并不用来杀人。”
银锁的脸更红了,讷讷道:“你……你带着?你贴身带着?”
金铃奇道:“当然了,不然让寒儿莲儿见到可如何是好?”
银锁急道:“我怎知如何是好!”
金铃颇无可奈何地望了她一眼,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银锁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道:“我才该问大师姐,你打算怎么办?你追着我来所图何为?你也是来抢刀的?”
金铃沉默了一会儿,重复道:“我来看看你闯了什么祸。”
银锁道:“现下已经看过啦,师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金铃奇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跟着你。”
银锁沉声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说明你的来意!”
金铃淡然道:“你最初带了两个人,你为何还有两个副手,我想大约是独自一人应付不来,你难道不需要帮手吗?”
银锁咬着下唇,显是难以抉择,思量了一下,抬头问道:“你要帮我?”
金铃道:“正是。”
银锁正色道:“大师姐,你我终究是……”
金铃打断她,“敌人?可是我师父已经随你师父北上长安做生意,我跟着你,有什么不妥?”
“什么?!大师伯竟肯跟师父同行?!”
金铃道:“正是,我亲自送行,才知你不在队伍中。”
银锁撅嘴还待再说,金铃制止她道:“闲话少说,你先行离开此地。”
银锁道:“放心好了,我藏得很隐蔽。”
金铃道:“我劝你还是快走吧。”
银锁听了她这话,忍不住抬起头来道:“大师姐,那你去哪?你方才不是还想与我同行吗?”
金铃道:“我自然护送你一程,个中机巧,路上说与你听。”
银锁小小松了口气,跨上马背,伸出手道:“大师姐,你是在下面跑,还是与我同骑?”
金铃握住她的手,道:“我若拒绝,未免不识抬举。”
银锁一笑,将她拉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前,催马前行,道:“大师姐,你叫我立刻走,是什么道理?我们走往什么地方?”
金铃道:“只管走,不论往哪,天亮便安全了。”
此时天空已微微泛白,银锁催马快走,马儿甚乖,背上驮着两个并不算轻的大姑娘,也任劳任怨地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