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眨眨眼睛,道:“我连衣服都是你的……可算十分落魄了。
见银锁皱起鼻子,一脸似笑非笑,她亦忍不住微笑。从腰间拔出悲风,道:“这个给你怎么样?也很值钱的。”
银锁道:“我才不要……不过啊大师姐,我悄悄告诉你……”
金铃凑近一些,道:“什么事?”
银锁干脆跳到她背后,在她耳边道:“我就喜欢收藏武器,以前我们搬到现在这个光明顶之后,我有一个武器室,专门收藏我手下败将的武器……大师姐也曾输给我呀,等大师姐换了更好的剑,就把悲风给我好不好?”
她踩不到马镫,重心微有偏移,就压在金铃身上。金铃稍稍坐直撑着她,想了想,道:“若你答应不给别人,把悲风整日放在你房间里对着你,我就给你。”
银锁奇道:“何以要整日放在房间里?”
“那是我的佩剑,若是被人当做破铜烂铁堆在角落,我宁愿自己留着。你觉得呢?”
银锁撅嘴道:“大师姐的东西我自然早晚三支香供着,大师姐以为如何?”
金铃回过头来捏她的鼻子,道:“不放三个供果吗?”
银锁爽朗地笑起来,浑不似有强敌在侧的模样。众弟子皆扭头看她,她一一瞪回去,道:“本座这么一丁点高的时候尚且不怕他们,今天还会怕了他们吗?”
众人亦是大笑,士气高涨。
忽然眼前开阔,河谷向下切出一条宽阔的痕迹,远处净是淤泥干涸的印记,远远地延伸出去。河边没几棵草,像是河道刚刚泛滥过。
然而找了许久也不见河水在哪,赫连笑道:“好嘛,河全都冻上了!”
前方一片宽阔蜿蜒的纯白,竟是黄河。
此时已介黄昏,马队往前走了两步,北来的风沙之中裹挟了些大颗的异物,银锁眼明手快抓了一片,俄而惊呼:“下雪了!”
天黑的很慢,有人沉不住气,道:“柔然人怎地还不来,我的刀要喝血呢。”
那领头的向导少女唤作阿林侃,道:“你方才把他们报信的鸟杀了,要想追上我们,恐怕有些难,你猜他们要多少个人才敢一同冲锋?”
那青年装模作样想了一下,道:“我们有二十个人,他们怎么也要凑四十个才敢同来吧?”
少女呵呵笑道:“那你再猜他们多少人一个编队来找我们?”
金铃听见他们对话,小声问银锁道:“怎地是编队来找我们?不是跟在后面吗?”
银锁道:“或许是后面的人追不上,就找了柔然人从西边包抄。东魏西魏都恐惧柔然人进犯,因此都与他们和亲联姻,生怕他们在中原打仗的时候从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是以柔然人得了两国的好处,肥得很……”
她顿了一顿,续道:“柔然人只知道我们大致从这边逃跑,可是茫茫大漠这么宽阔,他们也无从找起,只能猜测我们在何处,设下哨卡,放出斥候来寻找我们,不知他们大部队在何处。”
金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去偷听方才两人的谈话。
方才那青年道:“他们的斥候通常都是五个人一组,由一个伍长带了,管方圆三十里的动静。咱们杀了他们的鸟,他们不见鸟回去,定然知道咱们在这边,可是三十里方圆,马要跑一个时辰,再想追上我们,哪怕是十人一组,想要凑齐四十个,也得两个时辰。他们肯定才能晚上来。不若我们先坐下烤肉吧。”
银锁慢慢接近青年,那向导阿林侃看见了银锁,却并不提醒青年。果真银锁一拳打在他头上,他竟然毫无闪避的机会。
那青年转身喝道:“什么人!”
但见是银锁,只得低下头,嗫嚅道:“少、少主……”
金铃在旁边看着,只觉得银锁这个少主当得威风极了,怪不得她从前这么不甘心,想来是叫了我那么多声少主,觉得吃了大亏,这又有什么要紧的?我叫回来便是。
银锁笑道:“晚上才来?你焉知南边的人没看到我们?不好好赶路,光想着吃肉,便罚你今日没有烤鸟吃,你觉得如何?”
“少、少主,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嗯,这才对。”
“那、那肉?”
银锁诧异道:“肉?什么肉?”
“烤肉……”
“烤肉?烤肉哪有你的份?你乖乖吃肉脯吧!”
她说完便得意洋洋转回金铃身边。金铃忽道:“少主,何以有的人叫你少主,有的人叫你影月右使?”
银锁居然脸一红,道:“大师姐干什么管我叫少主?”
金铃道:“我想你多半是不忿以前叫了我那么多声少主,因此叫回给你,免得你讨厌我。”
银锁露出来的眼角已经晕成一片红,低声道:“大师姐不必喊回来,我也不会讨厌你……”
金铃只觉得她这副模样极是可爱,恨不得倾身上前亲亲她的眼角,幸好克制住了。她为岔开话题,道:“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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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亦是定了定神,道:“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都爱唤我少主,因为小时候我还不是影月右使,只不过是教主的弟子。逃亡之后加入的教众,却都喊我影月右使了。”
“那你喊我少主的时候,是不是影月右使?”
“嘿嘿,说出来给你羡慕一下,我十二岁上下就做了影月右使。”
“少年英雄,着实了得。”
金铃夸人出自真心,银锁却不好意思起来,道:“我这却不能说全凭真本事。前一任影月右使在老光明顶上领我教所有男丁迎击柔然匪徒,以身殉教,我才得以递补,成了圣教历史中最年轻的影月右使。”
金铃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一个人从五十骑兵手中逃生,又带着老幼妇孺迎战追击者,这才让大家服了你。”
银锁脸一红,道:“我说过吗?”
金铃微微一笑,道:“原是说过的。我很佩服你。我并未建什么功业,有时想起你……想起你这些英雄事迹,都不由得有点羡慕……”
银锁道:“羡慕什么?若是人人都不必争斗,都能安居乐业,我也不必从小就杀人……大师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师姐何时第一次杀人?”
金铃想了一下,道:“见你第一次时,刚刚杀了两个人,尸首丢在乱葬岗了。”
银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好好看路。”
赫连下令在冰封的河边停了下来,他说了一句什么,金铃并没听懂,但见众弟子全部下马,竟然把车轮拆了下来。
赫连又下一令,几名弟子出列,不知哪摸出小铲子,就在地上挖起壕沟。
他招呼道:“鎏金旗都去帮手,妙火旗准备好。”
前面的斥候向着他们跑来,边跑边喊到:“来了!三十多个!冲锋了!”
银锁抬头看到天上又有几只黑隼盘旋,心想位置已然暴露,不如……
她随即笑道:“阿林侃,烤肉去。”
“啊?啥?”
银锁将她推到火堆旁边,道:“烤肉,赢了吃肉。”
阿林侃哭诉道:“少主,这里好危险……”
“你们保护她,赢了有肉吃。”
“那输了呢?”
银锁哈哈大笑:“输了肉给别人吃!”
周围弟子将几辆车底的木板翻起来插在土里,然后招呼道:“快快快躲进来!”
众人纷纷驱赶马匹,缩在木板后面,银锁拉着金铃也躲了起来。
金铃见她玩闹之意远远大过紧张,不由得迷惑起来。
“你半点不担心吗?好像少了几个人。”
银锁笑道:“不错,大师姐居然能看出少了几个人,”稍待片刻你就知道人去哪里了。
只听一阵破空之声,紧接着密集的铎铎声从附近传来,所有弟子一瞬间都探出头去,手弩向天射出几箭又躲回来。
两方你来我往的互射,最置身事外的还算是银锁了。金铃正要与她讲话,不料银锁伸手制止了她。
“嘘……准备了。”
金铃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暗自推演了如何与骑兵作战,听她这么说,右手握住剑柄,拔出一半。
银锁忽然一拉她的手,道:“走!”
两人从掩体后面出来,银锁将她护在身后,手挽刀花,打掉面前几支流矢。
太阳从西边照过来,一切都只有剪影。金铃只见到地上滚着几匹马几个人,余下的骑士纷纷回头攒射,后方几个步兵舞起双刀成刀幕,将箭矢一一击落。
银锁早已冲在前方,不多时就要和敌人撞上。金铃亦准备好,单手持剑快速地跑起来。
银锁已和骑兵接近了,金铃看得清楚,这些柔然人高大壮实,人人都穿着毛皮,显得和熊一样,最是让人心中发毛的是,他们的眼睛竟然和狼一样,闪着凶狠狡诈的辉光。
这些贪婪狡诈的眼睛,就盯在银锁身上。近旁的人横过了刀,一边指着银锁大声嘲笑,一边摆出攻击姿态。
这姿势看起来着实冒犯,她甚至想起了那些粗野的鲜卑人是怎么把战俘的脑袋当马球打的残忍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要加班,比较忙,忙到周末才有空,这里是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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