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叔竟如此狠心么?”
银锁续道:“师父对大师伯已经是顶顶好的啦,否则一早就在牢里将大师伯杀了。你可知廷尉在当地查案的卷宗乃是我教弟子冒着丢命的危险一路护送来的?”
金铃睁大了眼睛,道:“我不知……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银锁洋洋得意,道:“我将卷宗带在身上,借了南平王的身份,送给你那干爷爷看。王府到皇城不及二里地,竟有人当街冲撞,我带了好多人去,才没叫他们杀上来。”
金铃抓住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全未察觉?”
银锁却又不说了:“我既不是为了和你邀功,也不是想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只不过告诉你,师父不希望大师伯死在别人手上。”
金铃眯着眼睛,凑近她道:“你不告诉我,我便来猜一猜……你跑到我家来,屁股后面跟了一堆坏人,那时候他们就盯上了你手里的卷轴对不对?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却半点也不告诉我,还叫我不要出门,让我像个废物一样在家干等……”
银锁急道:“大师姐莫要多想!此事是我一人策划,用的全是圣教弟子,我们自己的事,不好告诉外人知晓,我当时和你解释过啦,你明明也听了我的解释,怎地现在又要回头找我算账……”
金铃道:“那是我还不知你为了我竟冒了这么大的危险……”
银锁跪在她旁边,仰头看着她,“不瞒大师姐说,大师姐这么聪明,我若带你玩,必然被你看去端倪,我一边要救大师伯,一边要抢大夏龙雀,实在没心思再算计你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再饶我一次好不好?”
金铃斜瞥她一眼,道:“你吃下去的糖,全甜在嘴巴上了。”
银锁笑道:“那大师姐是原谅我了?”
金铃低头道:“我从未怪你,只是怪自己。”
银锁又将脑袋凑到金铃眼皮底下,道:“那大师姐方才说的助我练功的法子,现在能不能试一试?”
金铃道:“我是无所谓,只是你定然不肯的。”
银锁皱眉道:“大师姐也学会卖关子了,你还未开口,就笃定我不肯?”
金铃点头道:“嗯,笃定。”
银锁道:“说来听听嘛。”
金铃想了一想,道:“不大好开口,不如你凑近一些。”
银锁便将耳朵凑到金铃嘴边。金铃低声呢喃道:“走火入魔时真气不受控制,易伤经脉。我现在知晓你真气行至屏翳穴时便会动荡,若先以强力真气将此处经脉护住,助其平顺度过,则算是过了一关。若是不行,也可马上压制你的真气。”
银锁道:“听上去是个好法子,可是为什么不行?”
金铃顿了顿,道:“若是我替你护法,须得一手按丹田,知晓你内息行至何处……”
银锁不解,心道按在小腹之上,亦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只是有些别扭。
金铃瞧了她一眼,续道:“而若要护你屏翳穴,须得按压穴道四周,以掌心渡气……你肯让我按吗?”
银锁一愣,俄而双颊绯红,偏过头去,一闭上眼睛,眼前净是自己被金铃圈在怀中,一手按在小腹上,另一只手探到身下,轻轻在屏翳穴上揉动渡气的场景。
她赶忙坐下来,双手抱膝,然后把头埋进去。
屏翳穴又名会阴穴,乃是人体诸般阴脉交汇之处,与百汇相对,一穴朝天,吸天地阳气,一穴向地,吸天地阴气。位置么……在□与牝门之间。
金铃揉一揉银锁的头,问道:“我说过你定然不肯的。”
银锁整张脸都埋在膝盖之间,闷声道:“大师姐怎地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等馊主意!”
金铃道:“我自是不会介怀。医者父母心,看谁都一样。再者也不是没按过。”
银锁呻吟一声,随即咬住嘴唇,头埋得更深了。心中闪过两人在雷雨夜中翻云覆雨的几个片段——金铃确乎按过,整只手掌贴在那处,按得她欲登极乐。若是真许她这么个按法,根本不需要等到气行屏翳穴时才走火入魔,早就自己欲火焚身而真气逆行了。
金铃自然不知她心中过了这许多画面,只得安抚道:“就算你肯,也……找个住的地方,将门关起来,只有你我二人。不然叫人撞破,少不得又要乱刀砍死……”
银锁伸出一只手,在金铃腰间一捏,恨道:“大师姐不许再说这件事了……”
金铃缩了一缩,将她肩头揽住,温声道:“不肯便不肯么,生什么气,我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银锁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可惜脸上潮红尚未退去,再加上轻嗔薄怒,充满了鲜活的少女气息,金铃看着她这副可爱模样,不由得嘴角微微上钩,浅浅一笑,可将银锁三魂六魄勾走了一半还有多,她连忙又低下头,把整张脸护的严严实实。
金铃并不着急,一手搭在她肩上,感受着被白麻布滤过的北风。
不知过了多久,银锁忽道:“张掖是太中大夫出发的地方,当时留下一座石碑,就在城外不远的沙漠之中,那处留下一些坟墓和瓮城,巍然肃穆,适合沉思,你想去玩的话……”
金铃见她一张脸还埋在膝盖中间,双手圈住了头,发出闷闷的声音,竟是给自己介绍好玩的地方,心都要化了,实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
“大师姐对坟墓没兴趣吗?以后不给你介绍古墓了……”
“不是,实是你这副模样太过可爱,我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银锁羞愤欲死,想要辩解,又觉得越描越黑。
等到脸上潮热终于退走,银锁才抬起头来,金铃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一柄小飞刀在指尖耍玩。银锁苦着脸道:“大师姐不怕割着手吗?”
金铃正色道:“我耍飞刀的本事已臻至化境……咦,我还以为你知道,不是你夸我心灵手巧吗?”
银锁板着脸,心道我的心灵手巧可不是这个意思。
冬日寒冷,凉州往张掖去的人马都少了许多,路旁有些村落,原本都靠着沿途商旅过路花销养活,可惜偌大一个马队,急着赶路,路边一站也没有停过。
金铃道:“这回不怕奸细了?”
银锁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大师姐别操心了。哎,听说张掖西南有丹霞盖地,回来的时候也可以去玩,唔,就我们两个,不带辉日。”
金铃道:“不是还要带个厨子?”
银锁道:“这地方她走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想来已经去得不爱去了,可以让她在山下候着。我带你爬。”
“丹霞盖地,是什么样子的?”
银锁忽然来了精神,道:“丹霞盖地,就像是天边红云落在了地上,遍地都是赤红色,一条一条,漂亮极了。怎么样,想不想去?”
金铃正要言语,银锁适时加了一句:“莫想你是不是乌山少主。”
金铃莞尔一笑,道:“如此自然想去。”
银锁忙不迭点头,眼睛笑成一弯月:“嗯,嗯,回来的时候定然带你去。”
“你恨不得哪里都带我去。”
银锁又重重点头,道:“大师姐,你做乌山少主以来,可曾专门出去游玩过?天下名胜古迹何其繁多,你又去过几个?”
金铃想了一想,道:“只去过金刚台古战场。建业算是去过,建业附近几个好玩的地方。你若想去,这次回去之后,我带你去。”
“嘿嘿,我却不是要说这个……只是觉得你这个少主,做得未免也太无趣。别家少主,整日不事生产,还呼风唤雨,想去何处赏风月,便带着婢女,叫了歌姬舞姬,陪着饮酒作乐。你看看你……”
金铃皱了皱眉头,道:“你呼风唤雨不假,只是你还干过带着婢女,叫了歌姬舞姬陪着饮酒作乐赏风月的事情?”
银锁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没空没空,只是闲暇之余,在这些风景绝佳的地方走一走也是有的。师父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些地方多去一去的好……大师伯真是的,偏要将你这等绝世美人关在屋里当打手……”
金铃噎了一下,道:“且不忙说我是不是绝世美人,绝世美人跟关在屋里当打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银锁撅嘴道:“你吃亏了。你看我们圣教之中,还有假期可言。大师伯那里,一年三百六十天,哪一天是给你放假的?来吧来和我混……”
金铃见她的表情似笑非笑,明白她又是开开玩笑,是以也并不着恼,揉着她的头发说:“你阵前策反敌方大将,真是好本事,只可惜我不能答应。”
银锁按住她作乱的手,笑道:“也没想着你会答应。只不过越是如此,我便越要趁此机会带你出去玩一玩。”
金铃蓦地想起了什么,道:“唔,我娘还说想见你。我心想你嘴这么甜,又懂讨人欢心,说不得便要借你来陪我娘玩的。她喜欢到处乱逛,我一个人陪她,只怕她觉得闷。”
银锁心说这是我强项,大师姐求我我岂敢不从,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若是此番见了大师姐的娘,娘亲还甚是喜欢我,岂非一梦成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