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来,金铃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摇醒银锁,还没开口,便听她道:“大师姐要做什么?可是着急去找你娘亲?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差别委实不大,你青溪王府早已被人烧成一堆废墟,家里东西都抢光啦……”
金铃摇摇头,道:“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我一直想和你说什么,却总是被人打断……”
银锁醒过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金铃道:“你们明教里有探子跑到我们乌山去,问了宇文一些关于你的事。”
“你怎么知道?他怎么会当着你的面说?”她心中咂舌,暗道宇文也太胆大了,若是大师姐多个心眼,自然会觉得你和明教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日后你还怎么做间谍?
金铃道:“我偷听他和阿七讲话。他二人对你甚是够义气,宇文碰见明教里有人在打听‘小龙王’,竟然矢口否认你是女孩子,告诉人家你是个小男娃。不但如此,他碰见阿七,还火急火燎地将此事说给了他。说是鲁老大以前这么交代他们。鲁不平为何交代不许泄露你是男是女?”
银锁低声道:“城中有一恶霸叫大头陈,好色残忍,糟蹋了许多小姑娘。你知道我很能打的,鲁老大为了保护我这等镇派高手免于许多麻烦,所以下了这道禁令,想不到大头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居然还记着这件事。”
“幸好死了……怎么死的?”金铃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问道,“同你不知所踪之前杀的那些人有没有关系?”
银锁羞涩地笑了一下,道:“我现下告诉你了,你以后就不问了好不好?这件事我不大想再提起来了……”
金铃掩住她的嘴,轻声道:“你不喜欢说,就不说了,我来猜一猜,猜准了你点点头,好不好?”
银锁点头,金铃伸手搂紧了她,轻声问道:“就是他害你差点受辱于强盗?”
“对,他被师父一刀斩下了头……”银锁摇摇头,“不说死人了。宇文他们干什么这么着急?”
金铃摸摸她的头,静静抱了她一会儿,才笑道:“宇文上来就找我拼命,我为使祸事消于无形,只得告诉他小龙王还没死。你这两个好兄弟,怕你明教中人知晓小龙王的下落,害她被捉去拿来要挟我,是以嘴严得很……你当真不与他们相见?”
银锁笑道:“相见有什么好的?宇文若是知道他有个昔日玩伴在明教做影月右使,还要不要在乌山混口饭吃了?”
“嗯,也对。那阿七呢?他是三师叔弟子,总是亲一些。”
“免了,我不知如何与他说,还是叫他蒙在鼓里吧,反正我和你已经够亲了……”她说着又在金铃脸上亲了一下。
金铃笑道:“我想打听这事的人多半是辉日吧,你不是说过,他在你下山渡劫的时候,曾经来上庸找过你?”
银锁刚要点头,忽然惊觉:“啊哟不对,辉日人在江陵,怎会闲着跑去乌山问我的事情?”
金铃奇道:“那是谁?云寒?阿曼?他们都很着急你的事情,想要问一问,也不是没有可能。”
银锁摇摇头,心道:我回来之后,才说情关破了一半,只有师父想知道我和谁破的,我关禁闭的时候,师父去了乌山,多半是师父问的。
师父为何要问宇文?他已知晓我和宇文的关系了吗?不……他多半还不知道,因为宇文说“小龙王是个男孩”……是了,我下山渡情劫是他亲手算出来的,他多半是在查我和谁渡了情劫,查来查去,查到了宇文身上……幸好宇文不说。
“你不如直接说给他们,猜来猜去,徒生猜忌。”
银锁笑道:“傻师姐,倘若让人知道上庸城中小龙王就是影月右使,相干的人各个都能猜到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金铃奇道:“为什么?”
“宇文阿七自是不必说了,因为你这个负心人,三番两次要找你算账,你总还记得。我们在路上简直太不害臊啦,我想起来都觉得有点没脸见辉日……是以若不是他从旁遮掩,师父早已打断了我的狗腿。阿曼云寒和辉日是一伙的,一人知晓,三人共享。不要不要,我面子里子都该没有了。”
金铃正色安慰道:“他们叫我一声‘少夫人’,你的面子里子就都该回来了。”
银锁的脸反而刷地一下全红了,她锤了一下金铃,道:“你若是再捉弄我,我就不给你看好东西了。”
金铃奇道:“不是你先提出让他们叫我少夫人的吗?”
银锁恨道:“快起床!”
金铃笑了笑,懒懒地爬起来。
两人洗漱完毕,穿戴一番,银锁替金铃将头发梳成几股绕在颈中,又带上兜帽,才道:“走吧,带你看好东西。”
她拉着金铃,从岔路里回到中间那条砖拱小巷子里,往前走了一段,又走进另一条岔路,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道:“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妇人开的门,门里有光,门外漆黑,背着光让她也看不清这是谁。但从银锁之前种种表现来判断……她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微微抬头,从兜帽里露出半张脸来,那妇人果真看见了她,颤声道:“……金铃?!”
金铃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娘,是我。”
这妇人正是南平王妃,遭逢剧变还能好好看见女儿,心中颇为激动,扑在金铃身上连道七个“好”,最后低声啜泣起来。金铃不敢妄动,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娘,我三师叔将你还受困此地的消息传回乌山,我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他们本说你生死不明,谁知道你竟然在此处……娘,你怎么会在这的?”
南平王妃笑了一下,道:“被人抓回来的。”
金铃转头看银锁,银锁掩嘴笑道:“差不多。怎么样?我给你看的是不是好东西?”
金铃点点头,笑道:“是,你给的哪一次不是好东西?咦,对了,阿七说骆公也在……你见过他吗?”
银锁道:“自然是见过的,只不过他是壮丁,已经出去找口粮了。”
“城中这么危险……”
“照啊,”银锁点头道,“正是因为城中危险,妇孺都在地底,壮劳力出去挣口粮,顺便打探情报,总不能在家闲着等死吧?哎呀,烦心事日后慢慢说,你先和你娘叙旧吧。”
南平王妃拉住银锁,问道:“你就是金铃常挂嘴边的小师妹吧?果真甜得很。之前还不肯承认……”
银锁脸红了,对金铃道:“干什么将我常挂嘴边?我有什么坏话值得你念叨?”
金铃正色回答:“我哪会说你坏话?”
王妃犹疑地问道:“金铃……我们,我们还要一直在这里呆着吗?”
金铃愣了一下,道:“我初来乍到,本以为还要找好久,没料到娘已在此处候着我……我还没准备计划离开的事情。”
银锁扑哧一笑,道:“大师姐也会做这等冒险的事情?你没想好怎么离开,就敢进战场腹地?”
金铃道:“此处有你,有许多事我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银锁凑近过来,盯着金铃淡漠的面容看了许久,笑道:“大师姐赖皮,这会儿想起我了?”
金铃淡淡道:“我时时刻刻念着你的恩情,一点也不敢忘。”
银锁反到脸红了,道:“大师姐没正经,你陪你娘叙旧吧,我出去探查一下。”
金铃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她,两人四目相对,银锁等了半天也不见金铃说话,又有南平王妃在侧不明就里地看着她们,急得脸又红了,道:“大师姐,做什么拉着我?”
金铃摇摇头,道:“你小心,多小心。我在这等你回来。”
银锁眯着眼睛盯着她,忽尔笑了出来,道:“放心,我才不像你。”
金铃这回明白银锁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时不时地将前几天的事情拿出来挤兑她,只得笑了笑,道:“早些回来。”
银锁挥挥手,再不往回看,消失在密道前方。金铃竖起耳朵听了听,似乎是听见机括微响,之后就再也听不见银锁的声音了。
王妃和金铃目送着她离开,过了许久,才听王妃道:“哎呀……这一个多月里,我担惊受怕……”
金铃道:“娘,你没事就好。”
“这小半年你都去哪了?一个消息也没传回来,紫飞燕跑回来的时候,全家人都担心坏了。荀儿也不见踪影,你见到他了吗?”
金铃道:“义兄没回来吗?他比我早返程一个多月。”
王妃担忧地摇摇头,“他没回来,不单是他,羽林军中的人,回来的不到十之一二。”
金铃听了这话,脑中隐隐有一种想法,但只冒了个头便不知去向,她想伸手抓,却怎么也抓不出端倪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王妃神情恳切,细细摸着金铃的脸,道:“我这心呀,见了你,就放下一半来。”
金铃道:“娘,还不知出不出的去……我要带你离开,还得多方仰仗小师妹。”
王妃却道:“我与他们非亲非故,肯收留我这个只会吃的老婆子,我已是十分感激,哪还好意思麻烦人家带我出去?”
金铃心道:这是我们王府郡马,尽管使唤便是,就算不是郡马,吃了许多糖,也该是时候还了。
随便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