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哈哈一笑,往前跑去。两人越来越接近江边,身边浓雾让人觉得好像身在鬼门关前,银锁站在江边,道:“这里就是终点。”
天上的月亮渗着光,江上雾茫茫一片,浓重的雾气被江风搅得不断翻滚,几乎让人连水和岸的分界也看不清,金铃问:“为何要在此?”
朦胧的月光让此时此地似在梦中,银锁回身看着她,浅琉璃色的眼睛微微眯着,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她脸上深深浅浅的阴影,此刻仿佛都带着一丝暖意。金铃注视着她,心中蓦地冒出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她本就是龙宫中的龙女,本要成一方水府龙王,可是自私的凡人玷污了她,让她回不到龙宫,只得在纷乱尘世中苦苦挣扎。
银锁静静看着她,笑得甜美而温柔,可甜美之中又带着她平时那一丝丝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神情。
该当称作风流倜傥……金铃在心中赞叹,又暗道,若是银锁身为男子,多半也是个风流倜傥、顾盼生姿的美男子,不知世上又会有多少女子为她的薄情而伤心流泪。而她自己不论曾经属意何人,只怕最终还是逃不脱这胡儿的吸引。
那她必是数万信徒敬仰的明尊使者,亦是当仁不让的下任教主。可惜身为女子,她多半和自己无法继承乌山的理由一样,无法做教主。
不……幸好她身为女子……
“你靠过来些,我就告诉你……”魅惑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好像是勾人心魄的妖精,唤醒了正神游四方的金铃,又在她清醒的瞬间将她迷惑。
金铃朝前挪了半步,银锁缓缓凑近,抓着她的手,吻在她唇边。
与两人平日不决出胜负不罢休的架势不同,这个吻缠绵而缱绻,带着湿润的暖意,多数时候仅仅嘴唇相碰,只是谁也不愿意先离开。
过了许久,金铃稍稍退开,叹了口气,道:“为何要在此?”
银锁嘻嘻一笑,道:“此处外是多片浅滩洲头……”
金铃等了许久,她也没有下文,两人如此对视了一番,到最后变成金铃看着银锁的脸发呆。
这小胡儿反倒又脸红了,垂下眼睛,道:“大师姐,我们回去吧。”
金铃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地跟在她身后。
银锁带着她按原路返回,又着重讲解路上有哪些关键路标,金铃默默记下,最后绕了个小圈,回到德府废墟之下。
金铃靠在门上,道:“你明知我问的是……”
“是什么?”
“是你为何要在那里……”
这话没说完,后面的字又被银锁吞了下去。可惜受到那甜香的蛊惑,金铃又控制不住似地吮吸啃咬,那胡儿丢盔弃甲,最后转身逃走,解开外袍丢在矮榻之上,踢掉鞋子又钻上了床,脸朝里躺着。
以她的耳朵,自然是能听到金铃慢慢走过来,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又慢慢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环上她的腰。
银锁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刚才……”
“刚才?”
“……你在月光里看着像仙女一样。我一想到仙女心里竟然喜欢我,一高兴就亲了。”
金铃一怔,想起自己的心事,随即趴在她背上闷笑不止。银锁被她笑得十分郁闷,扭来扭去不想和她同流合污。只是被金铃箍着,怎么也逃不远。
金铃得意非凡,“本来你今天大大地嘲笑了我,我需得回来找你算账,不料你竟然这么乖,就原谅你吧。”
两人晚上出去,白天回来睡觉,确乎过上了晨昏颠倒的日子。傍晚银锁起床,在练武场听回来的弟子回报周遭情况,金铃便趁机和王妃单独相处一会。
只有阿七觉得上当了,他本以为金铃带他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定是看上了他特殊的本事,他就凭借一身功夫杀出一条血路,把南平王妃救出建业,留下一个孤胆英雄的传说,日后回去便能和宇文还有师父好好吹嘘一番。
他跃跃欲试,却不见金铃带他出去,甚至连大师姐二师姐的面都很少见到,只有淳于征带着他,每天在外游荡。
傍晚他和淳于征回到地底,正准备去床上摊一会,不料淳于却说要带他去见“少主”。
阿七不情不愿地去了。他还牢牢记得小恩公乃是小龙王的所有物,是以他对金铃的态度比宇文温和许多。
他委实不懂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更不要说明教还图谋找出小龙王来威胁金铃。
她二人不是不久前还你死我活吗?为何金铃师姐要与虎谋皮?
他一路深怀恐惧与疑虑,不过百来步的路,只觉得似乎走了一个时辰。练武场范围不小,砖拱券砌出的棱缝有奇异的压迫感,拱心石下缀着夜明珠,在银锁脸上形成深刻的阴影。
银锁斜撑在矮几上,百无聊赖地伸手扯着金铃垂下的发尾,而素以冷漠寡情著称、甚至不许他喊“大师姐”的金铃,正襟危坐,竟未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金铃率先开口道:“银锁,阿七来了,你好歹有些师姐的样子。”
只听银锁懒洋洋地答道:“我只是个小师妹,谁想排第二,我可以让给他。”
金铃展颜一笑,“顽皮。”
银锁见淳于征行礼,点点头,道:“淳于,辛苦你带他了。”
淳于道:“少主有令,自当尽心尽力。”
银锁嘻嘻一笑,问道:“用着好用吗?”
淳于点头道:“好用,不死金身带来的人,自然是好用的……”
银锁便转头问她这昔日的小伙伴,“许期,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阿七吱唔半晌,憋红了脸,道:“你们两个成天神神秘秘,不知,金铃师姐将我带来,又并未见你想着救王妃出去,甚至要做什么,你都不告诉我,我许期可不是这么用的!”
淳于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扯他,生怕影月右使下一刻就下令将他砍死。不料手伸到一半,听银锁对金铃笑道:“大师姐,你带来的人当真靠得住吗?”
金铃淡然道:“大概吧。”
许期一听金铃这么说,瞬间涨红了脸,不知再往下怎么接好。
银锁却已不再管他,转而问淳于,“你们在城里混得不错?”
淳于点头道:“城里还是有不少活人的……朱雀大街附近的里坊甚至还有人在做生意。阿七和那些人混得很熟了。”
银锁眼珠子转转,对着阿七嫣然一笑,道:“不错么,听着还是有些靠得住的。”
阿七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知好色而慕少艾,见有个生得明艳动人的少女冲他微笑,霎时间脸又涨红了一次。
淳于续道:“有一件事……今天来了几个生面孔,自称是来打野食的,可我觉得,这几个人不太寻常。”
“打野食?”
淳于征点点头,“嗯……就是趁城中死人多活人少,做剥尸体的衣服,进别人家偷东西之类的营生。这一类人还不少,四面八方都有得来。大多数是亡命之徒,毕竟偌大的建业城,进来容易出去难。有命抢钱,或许没命往外花。”
“哦,打野食,曾见到过的。什么地方不寻常?”
淳于道:“这几个人……我觉得,他们是精兵。但又能看出他们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克制自己惯常的小动作,让一般的探子斥候无法从他们的小习惯上分辨出他们的来历。这一点不简单,我才注意到他们。”
“精兵?”
淳于疑惑地点点头,“梁国军纪废弛,这几个人却像是训练有素。我初初以为他们不是梁国人,但他们都是汉人。”
“讲的话呢?”像是银锁这样走南闯北的人,在中原毕竟是不多的,更遑论像她这样会说洛阳话和凉州土话这两种差异颇大的方言,是以很容易就能从一个人的口音里分辨出他的家乡所在,故而银锁有此一问。
“讲的是京口土话。有点难懂。”淳于征说,“我已拜托了佟乐欢去画他们的脸了,少主出门之前,他一定能回来,就烦请少主今日多等一会儿。”
银锁点头,淳于征便拉着不知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还是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阿七,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偌大的练武场中,除了金铃和银锁,一个人也没有了。银锁嬉皮笑脸的爬起来,道:“麻烦大师姐陪我听这些无聊的事,妨碍你和你娘亲叙旧了。”
金铃哂道:“你吃她的醋是不是?嫌我轻松自在,你却要听手下汇报?你若是一个人无聊,就陪我一起去找她吧。她以前可是三番五次说要你去我们王府吃糖,现下没有糖,我晚上折给你便是。”
银锁奇道:“‘晚上折给我’是什么意思?”
金铃面色不变,淡淡道:“我瞧你很喜欢在我身上咬来咬去,想来我咬起来和糖差不多,我将就点给你咬,你就当我是糖吧。”
银锁气结,“我便是不当你是糖,也能晚晚都咬,拿我的东西和我讨价还价,算什么本事?”
金铃缓缓起身,道:“那我自己去了。”
她说着便要走,银锁赶紧爬起来,跟在她身后,趁其不备,偷偷抓住了她的手。
忽而她又松开,还把手背到了身后,金铃不明就里,回头看了一眼,见银锁重新卧在了矮几之上,看着门口,也跟着她一道看了过去。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人,见了银锁便行礼问候:“少主。”
银锁笑道:“小佟,淳于还说叫我多等一会儿,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佟乐欢道:“劳少主久候。”
“你怎么没走?”
佟乐欢道:“少主,我走了,这里就没有鎏金旗的弟子了。诚然我鎏金旗在这等时候不如妙火旗有用,可你看一到这种要画人脸的时候,就显出我鎏金旗的优势。所以我怎么能走呢?”
银锁也感奇怪,道:“为何叫鎏金旗全部撤走了?”
“只说需要鎏金旗保存实力,单单打探消息,妙火旗也能做。可能江陵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吧。”
“唔,你画的像呢?拿来我看看……大师姐觉得会是什么人?”
金铃想了想,道:“你们说梁国士兵军纪废弛,说的是各地勤王联军吧?”
见银锁点头,金铃续道:“那么多半便不是勤王联军之中的人。我听说永安侯萧确深为侯元景忌惮,说不定是他手下训练有素的兵卒。又或许是东魏的汉人探子,也未可知。”
“为何是东魏?”
金铃道:“东魏离京口比较近,挑几个会说京口土语的汉人士兵,并不是太难。”
银锁接过佟乐欢递来的小本子,道:“大师姐挑一个,你若输了,此次回去,我亲自上门给你送饭。”
“我若是赢了呢?”
银锁戳了戳她,佯装低头看字,金铃张口道:“我猜是东魏人。”
银锁笑了笑,低头翻看小册子,俄而抬头,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大师姐,你想吃什么,我亲自监工,在义阳做好,乘八百里快马上乌山去翻你的窗子。”
金铃凑近来看,惊道:“义兄?!”
后台实在是回答不了问题,大家见谅……我在家连后台都开不了,这里是办公室,长宽坑我……到期之后我一定要换电信……
我听人说完结之后更不会有人买v了是不是………
对了这篇文发了快周年了,有没有想看的番外我试试能不能赶出来,最好不要太长,最好是关键词以及指定宇宙(比如有同学提到生化危机挺有意思的……),我可以写个小短篇大家乐一乐……关键词接受截止8月1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