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有攸往一
银锁醒来便看到马车顶的红布一荡一荡,周身酸痛不已,背上火辣辣地痛着。她唤了一声“师父”,嗓子却哑的厉害。
陆亢龙掀开帘子,问道:“你醒了?你手边有水,快喝吧。”
她手边躺着她的水袋。拜火教总坛原在大漠之中,教中人人都有一个水袋,往往以金银装饰。金银装饰乃是教中祭祀锻打的咒文秘法,加持其上,乃成“维希法水”,饮之则可濯洗脏污肉体。在拜火教义中,有“五明子”之说,“净水”则为其一。
银锁打开瓶塞,一口气灌下半袋,然后对陆亢龙告状道:“大师姐很坏,不让我喝水。”
陆亢龙笑道:“我们输了,你知道吗?”
银锁愣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
陆亢龙又道:“黛子把你带出来的时候,你就剩一口气了。打不过,认输就是,左右我们的势力离乌山都比五百里要远,输赢都是虚的,明年赢过来便是。”
银锁不答话,却有些愣神,陆亢龙微感奇怪,问道:“影月右使,何以这种表情?斟不破胜败吗?”
她摇摇头,反而让陆亢龙更加奇怪,追问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银锁低下头,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最后把被剑气割得破烂的手套摘掉,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道:“师父,你还记得一年多前的事吗?我不大记得了。”
陆亢龙莞尔一笑,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为师之前见你日日苦练却终究不得要领,恐你输得一塌糊涂,心有不忍,于是祭出好多年不用的老本领,斋戒焚香沐浴,算出来一卦,却不大好,我犹豫不决,天天关在影月厅之中,心想要是你不知死活闯进来,就叫你下山……”
她倚在靠垫上,璎珞头饰垂下来,“后来呢?”
“你以为教中有什么难题,终于跑来找我,我就叫你喝了那碗……”
“我喝了什么?”
“咳,乃是以前从波斯来的一位游医传下的一种秘药,可使人忘记前尘往事,除非经人提点,否则决计是想不起来的。”
“然后呢?”
陆亢龙叹了口气,道:“我把你送到卦象所示之处,然后回了光明顶,对大家说你下山渡劫,时候一到,自会回来的。为了防止他们生乱,唔……赫连辉日那时还是鎏金旗主,还偷偷去找你来着,结果被仇家打伤,我还罚了他一顿……嗯,你那半年到底发生了啥?这会子该告诉我了。”
银锁换了个躺法,忍不住把手边的璎珞绕在手指上。陆亢龙期待地等着她讲故事,她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只记得我醒来之后……”
陆亢龙等着她的下文,她却看向了窗外,陷入了回忆,连陆亢龙唤她她也没反应。
约二年前。
银锁醒来之后,果真将前尘往事尽数忘记,连自己身在何处,姓甚名谁所图何为,都统统不记得了。
她坐在原地,茫然四顾,心下一片空白,忽然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她顺着脚步声看去,正对上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那几个少年的脸色不善,为首一人身量不高,长得却很魁梧剽悍,他叉腰喝道:“小子,你是何人?在我们家做甚?”
“你们家?”银锁这一身衣服,却被陆亢龙换成了一身破麻布衣服,看起来也是个十足的小叫花。
“不错,你在这干什么?来偷东西么?阿七宇文,你们去看看东西丢了没,其他人上!”说罢他一伸手,就要来捉银锁,银锁一闪,闪了过去,周围几个人配合倒好,见她闪过,飞起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另两人糅身扑上,把她按在地上,那当先领头少年喝道:“把她押起来。”
那两个少年一个人抓她一只胳膊,又一人一脚踹在她膝弯里,踹得好像个囚犯一样跪在原地。银锁睡了一路,脑子还是木的,手脚也不灵便,竟然一抓就被抓到了。
“说,谁派你来的?是陈德,还是张豹那个草包?”
“不说话?老大,不说话的多半随草包张豹姓张了。”
银锁倒并非不说,只不过这少年一句“你是谁。”却是结结实实问住她了,“我是谁”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小子,你是哑巴吗?老子问你呢!你姓什么?是不是姓张?”
“呸!你才姓张(你们全家都姓张!by打手),我姓龙!”
“姓龙?”几个小孩齐齐一愣,为首少年道:“没听说谁姓龙啊,喂,你叫什么?”
银锁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直直盯着为首少年,这眼神却吓着他了,他勃然大怒,只道这小子受制于人,还敢挑衅,当即心头火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就要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银锁倒也不是故意,她心中明明就已经看到一个答案的尾巴,可是自己到底叫什么,这名字一直在嘴边,却吐也吐不出来。就在她苦苦思索的当口,忽然眼前寒光一闪,竟有人手持凶器朝她捅来,她先是大惊,只道“我要死了”,心中却犹如止水,刀尖的速度蓦然变得很慢很慢,她看着刀尖,左肩一扭一顶,竟然挣脱出来,双腿蹬地。另一个按着她的少年根本不可能和这巨力抗衡,重心不稳被她掀翻在地。
领头少年一刀刺空,心下骇然,银锁竟然还一掌按在他胳膊上,凌空翻倒他身后,一脚踹得他撞在墙上。
她好不容易想□□影子来,却被人打断了,叫她如何能不愤怒?
她抓过一个少年,恶狠狠地问:“我叫什么?啊?!我叫什么?”
那少年瞠目结舌,世上哪有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却来问不相干的旁人的?“我我我我……我怎么知道……”
她将这少年丢到一边,又拽过另一个,仍是问:“我叫什么?我叫什么?你知不知道?”
这领头少年颇硬气,虽然一头撞在墙上,缓了一缓之后却仍能组织两少年向银锁扑来,银锁见又有人来送死,冷笑一声,正要闪过,却有人抱住她的腰,眼看就要被扑中,她弯腰低头,那少年飞过她正上空,她站直起来,正好扛起少年,将他丢到一边,又低头揪住那个抱腿的少年的手腕,一拧一捏。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何能受得了武人这一捏的巨力?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被捏碎了,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领头少年本来抡着拳头冲上来,不料银锁手脚这么块,竟已将手下两员大将放倒。心中已是怯了。银锁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问:“我叫什么?”
刚那差点被捏断手的少年叫道:“老大,她是个娘们,不是个小子……老大!”
领头少年结结实实被银锁撞在墙上,眼冒金星,胡乱说道:“你叫……你叫小龙王!”
“小龙王?”“龙”这个字她听着很是耳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仍是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
银锁虽然将自己的事都忘了,却仍旧记得自己是个小乞儿,在中原大地上流浪,如今虽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倒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小迷了点路,又不知怎么睡糊涂了。
她是个姓龙的小乞丐,已在街上流浪了许多年,一个城里混不下去,就流浪到下一个地方,一文不名,要想活命,只能靠偷和抢。
她死死盯着那少年,道:“好,我就叫小龙王!”
“小……小……”
银锁手中不松,仍旧掐着他的脖子,“这地方挺好,你和你们这帮软蛋就给我搬出去吧。”
“这怎么行!咳咳……老大!”
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少年这会都支起身来,看着他们。
为首少年被银锁掐得面皮青紫,还咬紧牙,苦苦挣扎。
“那是我们拼命打出来的地盘,休想让我点头!”
“好啊,我就把你们全都丢出去!”
她正要动手,忽然又有人跑进来,叫道:“老,老大,大头陈带了二十多个人来了,都有家伙!”
为首少年性命还在银锁手中,却拼命挥手道:“都快走!拿着东西赶快走!”
银锁打了他一拳:“凭什么我揍你你就不跑?”
少年道:“我们打死了大头陈的弟弟,他对我们从来就没有留手的,我们这班小子叫你打了个半残,再碰到陈德,那还有命在吗?我劝你也逃吧。”
其余少年听了为首少年的话,拿着细软木棍钉耙之类的家当,就要从巷子另一头撤走。
那个误触银锁的少年居然颇厚道,此时还不忘和她说:“小龙王,你也快走吧,二十多个人你怎么打得过?那个大头陈陈德可是有名的辣手摧花,你要是被他抓住了……哎,我都不敢想,你还是放了老大,和我们一起走吧。”
银锁狠狠地把他们都瞪了一圈,慢慢把手松开了。
她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的年纪,比那为首的少年还矮了半个多头,但下手狠辣,已使众人不敢小觑。
为首少年边指挥他们悄悄往外走,边跟银锁道:“小龙王你看,你要占的这地方,马上就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了,大家都落难在外,不如别打了,你加入我们如何?我们虽然混的不太好,但好歹有个住处,能吃个饱饭,没事还能聊聊,出事还能相互照应……”
忽然听见有人叫喊:“鲁不平!你这个缩头乌龟藏到哪去了?听见你爹来找你,就吓得藏回娘胎里去了吗?”
为首少年脸上微微变色,道:“阿七把武器拿起来,他们要过来了,我们快点撤!”
银锁一把拉住他,他立刻哭丧着脸道:“小龙王,你图什么呀,不是说好了我们不打了吗?”
银锁摇摇头,道:“你这地方不错,有两条路通过来。但现下这条路前面有人埋伏,走过去就死定了。前面那条路反而只有两三个人虚张声势,定是算准了我们害怕,就会从后面那条路撤退。我们偏从前面杀出去。你叫鲁不平?”
鲁不平点头道:“不错,我叫鲁不平。”
银锁道:“你要信得过我,就让他们都上房顶去,你跟我来。”
她已看出这帮半大的孩子里,鲁不平的身手最是厉害,便要他一道来厮杀一番。
鲁不平点点头,道:“阿七宇文,你们俩先上去。杨大棍子杨小石头上右边,公孙大和我们在下面递东西。”
两个小孩阿七和宇文,都和银锁差不多的个子,四人爬上屋顶,在上面接着家当,最后公孙也爬了上去。
银锁走在前头,对鲁不平说:“前面应是有三个人,待会儿你要公孙从房顶上跳到他们后面截住他们,防他们逃跑报信,我们在前面干掉他们。”
鲁不平点头称是,抬头问公孙大是否听到,公孙点头称允,银锁忽然疾走起来,转过巷子口,与那三人打了个照面。
这三人虽然衣衫褴褛,但神情剽悍,手中又拿着棍子。鲁不平见小龙王空手就上了,心里觉得悬得慌,不由得怯了,定住往后退了两步。这三人只管虚张声势,不曾料会有人往他们这边走来,初时吓了一跳,但见这边只有两个人,相互望了一眼,皆言软柿子好捏,就把这两个小子就地正法。
你们觉得我几点更新你们会在第一时间看到?之后我要放h了,能赶着看到就看如果锁了就直接删节了
就有同学说看的不是很明白,为防止你们看不到时间点我决定标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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