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长袖挽起老高,才发现,胳膊上被擦掉了好大一块皮,莫小桐一边清理着伤处的灰渣,一边和疼得直掉泪:“嗞!好疼啊!”
“唉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见不得她受伤,见不得她爱苦,当于千帆看清她手臂上的伤处,人已是顾不得形象,有如一头愤怒的雄狮般,对着拖拉机上的一男一女,狂吼出声:“你们怎么开车的,没看到有人在路上吗?”
那打扮妖艳的女人一听这话,蹭地一下便从拖拉机上站了起来,叉着腰便讽刺道:“好意思骂我们?你们自己只顾着打情骂俏,没看清路还怨别人?”
“你讲不讲道理?这路这么宽,你们非要冲我们撞,谁避得了?”
他已经尽可能地骑在路边了,可这辆车是从侧边而出,开的速度又太快,为了避让不被直接撞到,他强拧车龙头,才算是躲过了一劫,只是莫小桐却还是不幸受了伤。
“切,我们要真是想撞你,你还能站着我跟前跳?小样儿,捡了一破鞋还当个宝,才刚刚在电视里闹完三角恋,又在这里偷汉子,真是奸夫淫妇,天生一对,不要脸。呸!”
“你骂谁不要脸,你…………”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当律师遇到泼妇,那就是口才再好,也似乎无法驾驭。气红了脸,于千帆一时冲动,就要上去扯那个妇人,才走了两步,却被莫小桐死死拖住了手脚:“千帆哥,算了,让他们走。”
那妇人见莫小桐一脸紧张,似乎挺好欺负的模样,马上又得瑟了起来,叫嚣着说:“对了,这就识相了,要是不让我们走,我们马上给电视台打电话,看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怎么嚣张。”
“妈的,你再骂一句试试,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打你,小桐,别拉着我,别拉着…………”
死死抱住于千帆的腰身,莫小桐几近崩溃地大叫:“够了千帆哥,我说让他们走。”
“小桐………”
黑着脸,莫小桐无视于于千帆歉疚的眼神,只冷泠泠地盯着那妇人,言字灼灼道:“还不走?想留下来等我报警不成?你骂人我管不了,你撞人我还是能要点医药费,不介意的话,就继续在这里闹好了。”
半是威胁,半是讲理,莫小桐一番话出口,那妇人立时变了脸。似乎还不太甘心,却终于在她男人的拉扯之下,重哼了一声道:“咱们走,不跟这些没脸没皮的人一般见识。”
到底是谁不跟谁一般见识,莫小桐已不想再争辩,捂着还有流血的手肘,她忽而感觉,天地都似要塌下了一般。
无风不起浪,这女人的话虽难听,但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看来,自已这一趟出来,还真不是来踏秋的,应该说‘避难’更直接。
“小桐,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知如何解释这局面,于千帆只是担心她的身体,浅浅一笑,莫小桐无谓道:“没事,这么点小伤,回去擦点药就行了,不用去医院了。”她已不是曾经的公主,也不再是娇滴滴的小姐,这一点伤,比起之前的那一切,其实,真的不算是什么。
“那怎么行?万一感染就………”
打断他的话,莫小桐一声轻叹:“我擦过药又怎么会感染,何况,医院里人那么多,我不想再遇到类似的事情。”
“…………”
类似的事情是什么,他自然知道不是指‘车祸’,他最担心的事情,终还是发生了,那个妇人的话,一定是让她察觉到了什么。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始,毕竟,那样的新闻,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是一种伤害吧。
见他不语,莫小桐也不问,只淡声道:“千帆哥,我们回去吧,回f市。”
“小桐,对不起!”
鼓起勇气说了对不起,可余下的话,还是那么难以启齿,莫小桐释然一笑,反过来安抚他:“没事的,我知道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不过,你不该瞒着我,有什么事,我知道的话还能有个对策,什么也不知道的话,对我来说,才更可怕,不是吗?”
“小桐,别回去了,至少,今晚别回去。”
会那么急着带她走,是因为想象得到记者们会抓住她不放,现在回去,等于是自动送上门,他实在不愿意看她在遭受了那么多的打击后,又受重伤。
认真地想了想,她还是固执地摇起了头:“做什么就得尽职,情人也是,白天不在,晚上也不在的话,他会生气的。”
“他根本就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你还处处为他着想?”
“不是为他着想,是为我自己着想,乖一点,才不会有亏吃。”
经历了太多,她的人生观已有所改变,从前,都是别人为她打点好一切,现在,她是时候学会面对挑战了。她相信,就算再羞辱,就算再难以面对,只要咬咬牙,总能挺过去。
“小桐,离开他吧,和他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有快乐。”
他只想要她幸福,无关于自己爱不爱她,只是,从前到现在,他似乎永远都被无视。他已习惯了自己的角色,只是,仍旧忍不住为她心疼,心疼她年纪轻轻,却已经历了别人或许几辈子才会经历的痛与苦。
“会离开的,只不过,绝不是现在。”
幽幽一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是有一点,她非常清楚,那就是,她要马上回f市。
夜,清冷。
月上中空,别墅公园的水池象是一面镜子,圆圆的月亮映在池面,罗盘一般,又像是一张大饼。池子附近树旁的几盏路灯,那圆圆的灯球,倒映在水里,就象是一个个的小月亮,围绕着池中的罗盘。
静坐于水池边上的凉椅之上,莫小桐望着那圆圆的罗盘在发呆,在她的身侧,是被翻了一遍又一遍,都已有了折痕的报纸与杂志。
告别于千帆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顾不上吃午饭,她便直接找了一处报刊点买杂志。卖报的大妈,当时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刘姥姥看见了ufo,只差没有拿出放大镜,在她身上照出几个洞来。她假装无视,拿过自己想要的东西,付了钱就走,头也不回。
不怪人家看到她那么吃惊,事实上,当她看清杂志里拍到的几张清晰照片,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下贱。
一张是她与肖奕在餐厅吃饭的照片,当时自己的表情很自然,很恬静。一张,是他扯着她的手,强行带她上楼时的照片,画面里,自己似乎还有些不情愿。还有一张是她们同时走进套房的照片,那时候,自己似乎已不再拒绝。最后的一张,也是全文的亮点,是她被他紧按在落地窗前的暧昧画面,她雪白的裸背,映衬着他强有力的大手,那场面,可以想象,真的是多刺激有多刺激。
忽而便明白了一切,明白他为什么吃到一半就变脸,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性,要强行带她去套房,明白他为什么一时热情如火,一时又变得像个陌生人。其实,他真的不必装得如此辛苦,只要他说一声,自己也会照做的,毕竟,这就是他们事先就谈好的条件。
如果他坦白一点,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失落,至少,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伤心。
没有上楼,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那是他回家时必经的路,只要他回来,一定可以看到她。那几天,他没有上楼,也是一直坐在这里,寻着他的脚步,坐在他曾坐过的位置,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卧室的窗户,原来,他曾一直这么关注着自己,就这么默默地,默默地…………
寂寞的路灯,沉稳的脚步,走在熟悉的小道之上,肖奕的心,比自己预期之中,似乎还要难受。很远的距离,他便已认出她的身影,浅粉色的上衣,是他在衣柜间取衣时,曾无意间看到过的款式。
缓缓靠近,他的声音,冷漠而疏离:“为什么不上去?”
“等你。”
浅浅牵唇,她的笑,恬静而柔美。
不曾回头,她已知来人是谁,她用他说过话,来回复着他的问题。轻轻浅浅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她所不想诉说的凄苦。
“上去吧,很晚了,不安全。”
“好。”
温顺地点着头,她顺手拿起身旁的杂志,很是自然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瑕疵。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的侧颜,她回眸,展颜一笑,轻快地挽上他的手臂:“走吧!”
莫小桐的态度,一如自己的心情,根本就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他僵立在原地,有些奇怪的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生谁的气?”
她笑,表情自然得令肖奕迷惑,回来之前,他想过太多种可能会面对的场面,唯有这一种,平静到自然,是他完全无法掌握,也根本没有预料到的。
“新闻都看了?”
单刀直入,他毫不拖泥带水,清冷的一句,却只惹来莫小桐虚虚一笑,回眸,她的表情认真而平静:“看了。”
“还是不生气。”
“不生气,充其量,只是有点可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