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途经鹿门山 路遇向阳坡(三)

郭不斜是青龙派长老郭青山的掌上明珠。年轻时的郭不斜十分漂亮,惹人注目,是盛开在泰山的一朵娇艳的鲜花,不少青龙派的弟子为之动心,可是他们只是心动,却不敢行动,因为花香刺就多。果然郭不斜对这些人不屑一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们这些人,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她虽学些青龙派的功夫,可是并没有在武艺上多钻研,相反她经常带个丫环小珍随便找个借口,就离开泰山,到处游山玩水,足迹踏遍大江南北。

郭不斜年幼时丧母,郭青山确有些溺爱,以致于养成女儿的这种个性。郭不斜一开始只在泰山附近游玩,郭青山并没有在意,后来郭不斜胆子越来越大,走得越来越远,郭青山不禁担忧起来。不过,他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郭不斜又会些武功,所以无论黑道还是白道,无人敢冒犯她,每次都平安归来。

郭青山开始时是劝说女儿:不要走得太远,要注意安全。可是郭不斜表面答应,却东边耳朵进,西边耳朵出,根本没当回事。郭青山无奈,只得采用强制手段,禁止女儿离开泰山。郭不斜不理解父亲的用意,对父亲严格的家教管束极为反感,逆反之心越来越强。这时候,正好有人向郭青山提亲,郭青山一听对方条件不错,再说女儿也大了,让她成个家,她就能理解当父亲的良苦用心了。

可郭不斜一听,也不问这人是谁,境况怎么样,马上严词拒绝,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郭青山恼羞成怒,操着棍子,狠狠地打了女儿一顿。这之后,郭不斜变得听话了,对父亲的介绍也不再反驳,似乎默认了这门亲事。郭青山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和亲家商量着办喜事,对郭不斜的管束也松弛了。

郭青山不知道,这是郭不斜的缓兵之计,她把恨藏在了心中,暗暗寻找逃出的机会。终于有一次,郭青山前去参加长老会,逮着这个空隙,郭不斜带好东西,跳出后墙,逃出了家门,离开了青龙派。她的意思十分明确:我跑得远远的,看你能奈我何?得知女儿出逃后,郭青山伤心绝望,不禁老泪纵横,只得婉拒了这门亲事:别让这个倔强的丫头害了你们家!

离开了家,郭不斜就像一只逃出鸟笼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在那些无人管束日子里,她更是招摇过市,尽情徜徉在河南、湖北、湖南的名胜古迹之中。这一次的离家出走,彻底地改变了郭不斜的一生。

在洞庭湖畔,她邂逅了九嶷派的马啸鸣。马啸鸣此时正值青春年少,相貌英俊,举止潇洒。郭不斜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位“白马王子”,而马啸鸣虽对郭不斜公主般的傲气看不顺眼,可是禁不住郭不斜的热烈追求,感情最终战胜了理智,马啸鸣接受了郭不斜的爱,两个人迅速步入爱河。——要么有人说,女的追男的,就像阪上走丸,男的追女的,就是梯山架壑了。

这件事终于让远在泰山的郭青山知道了,郭青山勃然大怒,暗地里派弟子林三径带人把郭不斜强行带回泰山。而这个弟子林三径平时也很喜欢郭不斜,可郭不斜平时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其他不说,林三径的个头不高,相貌平平,怎么比得上玉树临风的马啸鸣?林三径虽遭到冷遇,可是并不死心: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女孩子还能突破这个条条框框?

带回郭不斜后,他托人向郭青山提亲,郭青山很赏识林三径,前后一考虑,认为这个年轻人虽长相一般,但是聪明、沉稳、踏实,假以时日定能在青龙派做出一番事业来。——年轻人看事和老年人就是不样,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

郭青山把这件事跟郭不斜一提,郭不斜还是一口回绝,甚至不再答理父亲,郭青山软硬兼施,皆不起作用。郭不斜还想像以前一样,偷偷地溜出泰山,可是这一次没有成功。郭青山大发雷霆,把郭不斜囚禁起来。作为父亲,郭青山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个女儿倔强得很,逆反之心很强,他怕女儿在江湖上做出有损自己名声的事,把她嫁给林三径,自己就放心了。

可僵持了一个月后,郭不斜还是偷偷地跑了出来。郭青山经过详细地调查得知:郭不斜是在马啸鸣的配合下才跑出去的。他决定亲自出马,带着林三径一起,赶到洞庭湖,详细地打听到了马啸鸣的身份。

郭青山怒气冲冲地到了九嶷山,找到了九嶷派的龙灵道长,他是马啸鸣的师父。郭青山也不客气,沉着脸,先是把情况一说,接着就义正辞严地指责龙灵教徒不严,把龙灵道长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久居深山,并不知马啸鸣的情况,对郭青山的指责只能支支吾吾,不置可否。郭青山很不满意,说如果龙灵再不管教马啸鸣的话,青龙派就要代为管教了,之后愤愤而去。

江湖人称龙灵道长为九嶷派的掌门,其实龙灵道长教徒弟,出师后就离开九嶷山,以后的事各自负责,与他这个师父并无多大的联系。可是龙灵道长思前想后还是派人找来马啸鸣,把他与郭不斜的情况问个一清二楚。龙灵道长并不反对这桩婚事,他是为马啸鸣的安危担心。青龙派帮大势众,一向恃强凌弱,而郭青山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他怎能容得下一个小小的马啸鸣呢?而且父亲管教女儿,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你马啸鸣没有征得她父亲的同意,就和人家私定终身,也是不合常理的,这是你的不是!就是郭青山动手教训你,人家也不会帮你说话,因为理在他那边。

龙灵道长把这些情形分析给马啸鸣听,一方面是苦口婆心地劝说,另一方面又是采用高压政策,这样软硬兼施地劝说马啸鸣离开郭不斜。马啸鸣少时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龙灵道长见他很可怜,就把他带回九嶷山,悉心传授功夫,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使得马啸鸣十分感动,他对待龙灵道长就像对待父亲一样。

终于,在师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分析中,马啸鸣慢慢认识到,自己和郭不斜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终成眷属更是痴心妄想。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马啸鸣终于屈服了。他把自己的想法用书信的形式告诉了郭不斜。郭不斜本以为马啸鸣能够抗住师父的重压,可没想到马啸鸣也是软弱之人。

气恼之余,郭不斜没有死心,先后三次赶到九嶷山,但是马啸鸣哪敢见她?龙灵道长把他藏在一个山洞里,让他潜心练功。郭不斜找遍了九嶷山,也没有见到马啸鸣的影子。

这时的郭不斜真是悲痛欲绝,走投无路。重回泰山?父女关系已经闹僵,自己一回泰山,就要嫁给林三径,这是不可能的事!本来她并不讨厌林三径,不看他,是自己的傲气,可是现在她真的讨厌林三径了,这个家伙似乎已经是父亲的走狗了,唯父亲之命是从,一点不与自己交流,一味地讨好父亲,好像父亲一点头就万事大吉了。可是不回泰山,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郭不斜漫无目的地在洞庭湖畔走着,恨在自己的心头涌起。她恨父亲,他只知道让自己顺着他的意思办,从没有听过自己的意见,他哪里配当一个父亲?但是郭不斜更恨马啸鸣,这个人竟然软弱到这个地步,竟然一去不复返,连再一次与自己见面的勇气都没有。那些甜言蜜语早就随风而去,海誓山盟也沉在湖底了,只有那些枯枝败叶在秋风中彳亍着,就像现在的自己。

想着想着,郭不斜不禁泪流满面,心灰意冷,竟从悬崖上跳进湖中,幸亏遇到一艘渔船救了她的性命。船家把她带到君山岛上,岛上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年轻女子。岛主是了缘和尚的一个女弟子叫缘浅大师。

她了解了郭不斜的情况后,悉心开导。其实郭不斜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而投湖的,遇救后,一种强烈的自尊心逐渐主宰着她的思想,她不再想着回泰山,就拜缘浅大师为师,潜心学习武功。这时的她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加上她的资质又好,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学会了缘浅大师的所有的功法。后来缘浅大师圆寂,郭不斜就成了君山岛的岛主。

郭不斜和缘浅大师一样,继续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挑选一些资质好的,让她们习武。郭不斜对她们要求严格,逐渐培养出以斑竹剑客为代表的一批高手。但是她不收男的弟子,也不许男人踏上君山岛一步。这个规定,在缘浅大师的时候就制定了,可是没有严格执行。到了郭不斜的时候,别说男的,就是未经许可的女子也不准上岛。

岛上的人增多,规模越来越大,缘浅大师留下的一点家当是不够花的,郭不斜就做起杀手的职业来了。一来杀手这个职业可以赚很多的银子,二来这是为了气马啸鸣的。以前郭不斜从与马啸鸣的言谈中得知,马啸鸣是最讨厌杀手这个职业的。马啸鸣认为,一个人为了赚钱,连杀人都做,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郭不斜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她就要和马啸鸣对着干。

马啸鸣自从与郭不斜分手后,躲在九嶷山的深处,一心研究武学,也未再结婚,一直单身。当听说郭不斜的事后,马啸鸣一直为她担心,怕她杀人太多,惹上麻烦,因为杀手这个职业是十分危险的。思虑很久后,马啸鸣决定去见见郭不斜,这几十年来,马啸鸣一直躲着郭不斜,他内心有愧啊!现在为了郭不斜的安全,他硬着头皮去君山岛,可是一连三次,郭不斜都没有见他。后来,郭不斜派人送来一封信,让马啸鸣到鹿门山庄比武,能胜过郭不斜后,再说其他话。

郭不斜是想让马啸鸣看看自己这几十年练功的成绩,可是没想到马啸鸣的武功也提升了一大截,两个人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大战了三天,郭不斜因体力不支而落入下风。马啸鸣也看出来了,郭不斜是受了内伤,否则自己未必能占到上风。那是在一次刺杀朝廷大员的过程中受的伤,郭不斜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他自然不会乘人之危,更何况这人还是郭不斜,就约定以后再战。他本想劝说郭不斜几句,可是却没有启口,他知道心高气傲的郭不斜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甚至会适得其反。虽然马啸鸣没有说出来,可是此后郭不斜不再频繁地接杀手的生意了,这似乎又与马啸鸣有关。

在这以后,马啸鸣又几次去寻郭不斜。当然这时的情况已经变了,郭不斜的父亲郭青山和马啸鸣的师父龙灵道长先后辞世,没有人再来干涉两个人的事了。马啸鸣找郭不斜,虽然以比武为借口,可是他的真实意图是想向郭不斜作个解释,以求她的谅解,至于能否破镜重圆,就另当别论了。但是郭不斜以内伤未好为理由,不与马啸鸣比武,也不见马啸鸣。景况变了,但郭不斜心中的怨恨未变,她闭门不见就是心中有怨恨的表现,当然这种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消退了许多。

为了治愈郭不斜的内伤,马啸鸣到了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采了一些名贵中药,准备送给郭不斜。年前,他来到鹿门山庄,可是郭不斜不在这儿,手下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了郭不斜,郭不斜传出话,让明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在鹿门山庄向阳坡再次比武,并约定了具体的日子。

这个日子正好让若虚、骆燕赶上了,此时他们已经大战了三个时辰了。当然他们之间的比武并不是生死大战,而且郭不斜还有内伤,所以马啸鸣并没有尽全力,两个人更像是在切磋技艺,若虚、骆燕哪里知道这些事?见郭不斜危急,双双杀出,表面上是解了郭不斜之围,实际上是破坏了他们之间逐渐达成的默契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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