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老乡姓金,标准的朝鲜族人老姓。老金说你们城里孩子爱睡懒觉就先多睡会儿吧,他早上得去放羊,家里边有两只羊,早上放一次就行。回来路过集上再给他们买点大果子豆浆,吃过早饭再去观音寺就行了。
水库屯附近可没有多少能放羊的地方,昨晚上他看了,只有水库边上那片大堤上长了点“羊草”。马程峰说:“老金,你……你胆子不小是吧?”
“这啥话?俺们乡下人种地跟胆子大小有啥关系?不过水库边上确实不太干净,晚上一般俺们屯子人可就不往那嘎达去了,水库地下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两年没少死人。”老金神秘兮兮小声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去吧,早去早回。”马程峰心想,看来王美丽的尸体是得被老金发现了,这样也好,免得这具尸体暴尸荒野,无法入土为安。
乡下人胆子大不大不知道,可乡下人淳朴,不像城里人那么讲究,谁家死了人,一个屯子的都得去帮忙,直接把棺材往灵堂里一摆,死人就倒在棺材里供屯子里的亲朋瞻仰遗容。所以老金倒见了死尸应该是不至于吓到。
拜佛要讲究诚心,虽然这次主要是去打探马福祥的虚实,但常小曼还是起了个大早,带着胡小狸去河边上洗澡去了,虔诚的信徒拜佛前都要沐浴吃斋。马程峰和那咻他们几个男生身上的江湖气很浓,她生怕有他们在身边被马福祥认出来。于是换上一身素净衣服后就直接自己往庙里去了。
“程峰,要不要我随行贴身保护呀?小曼这么一个女孩子不会在半道上碰到点啥吧?尤其是昨晚……”那咻欲言又止。
马程峰说应该没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那玩应是断然不敢来找咱们麻烦,而且她是去见马福祥,跟马福祥又没大仇大很的,他不可能为难一个小丫头吧?咱们都不用去,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等她,等她回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相信小曼,她可能功夫一般,但是这儿……这儿灵光着呢,咱俩加一起都没有她那脑子反应快,这踩盘子的勾当她最适合不过了。”
这俩小子晚上精神,白天犯困,先不说他俩这边,单说常小曼。打扮的跟个村姑似的,故意梳了两条大辫子劈在肩上。她右手挎着个篮子,篮子里边装着的就是香烛和供果。一路一边打听道一边就绕过了那片水库上了“嘎啦子山”。那观音寺就在山顶。
嘎啦子山不高,但却不小,属于长白山余脉,山里边生长着许多亚热带的针叶植物。
等到了山根底下小曼傻眼了,一路上打听道时候,水库屯的老乡都说,观音寺就在嘎啦子山顶上,但……但嘎啦子山不小,而且没有山路,抬头望去,山顶被一层云雾所遮挡,根本看不见观音寺的方向所在。路上,每每打听观音寺,老乡们都会投来一种异样目光,说姑娘没事闲着你去拜那儿的菩萨干啥?那老庙里都没人了,就只剩下一个老和尚。这么多年来恐怕香火早就断了。
据说当年****时期,红卫兵冲上去想把观音寺砸了的,可几十号小红卫兵冲上去,到最后一个个鼻青脸肿地跑了下来,红卫兵岁数都不大,被人家老和尚打的哭爹喊娘抹着眼泪,说什么也不肯善罢甘休,非要往上边报,说庙里的老和尚犯了,竟然敢打红太阳的忠诚守护者!那个年头红卫兵的地位很微妙,就因为咱们的“红太阳”说了一句话,给了点小权利,那可真是牛鬼蛇神都拦不住了,想砸啥砸啥,要查出来当地县长祖上给老蒋做过官,都敢把县长的尸骨从坟里边拽出来批斗,那是有多邪乎呀?何尝受得了这般屈辱?
此事立刻就惊动了军区了,当天下午,一台大卡车拉着四十多战士就在红卫兵的带领下冲上了嘎啦子山。老百姓一个个都在山地下等着看热闹,岂料,太阳还没等落山呢,这几十号战士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从山上跑下来了,就连他们的营长手里的家伙事儿也被收去了。
这事是真的,到现在水库屯还流传呢,说顶上庙里的那老和尚以前跟抗联司令杨靖宇将军是拜把子兄弟,就他们这些后辈,还敢去招惹?
话虽这么说,但此事事关军人的尊严,没有一个人泄密,谁也不知道当天山顶庙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此之后,这观音寺可就成了禁地了,您想啊,那老和尚连当兵的枪都敢给缴了,上边感念他曾经对抗日打鬼子有功,没有降罪于他,但总不能继续鼓励当地老百姓封建迷信了吧?毕竟那是年代,破四旧的热浪席卷全国,是大势所趋,小庙没被砸已经不错了。
常小曼抬着头,望着山顶的一片山雾有些茫然了,这么大的一片山,去哪找观音寺啊?她挎着篮子手里拄着根树棍子就往山上走。走了一会儿,就见前边一棵老松树地下好像躺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双手合十在胸口处紧闭双眼,眼看着胸口是一点起伏都没有。
那是个女人,浑身湿漉漉的女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水泡肿胀了。小曼皱了下眉头,这半山腰处怎么还有具“死飘”?是王美丽?
她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再仔细一看,不是王美丽,自己看走眼了,这人比较胖,二人头发比较长,离远了就被误认为是个女人。她伸手下去想试试他还有没有鼻息,可左手指尖还未等靠近那人的鼻子呢,突然就见那人竟睁开了双眼。
饶是常小曼胆子再大,却也被惊的不小,妈呀一声,赶紧后退两步,右手伸进了竹篮中,篮子里是马程峰那把七星刃。
“你……你……你是何人?”常小曼惊魂未定,问他说。
那人睁着一双死鱼眼睛,坐起身来后先是捋了下湿漉漉的头发,刚张嘴要说话,口中就吐出一股黑色液体,他晃了晃脑袋,精神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