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粟走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光是因为医院里面结界的事情,更多的是因为萧富斌的死。
他这样一死,固然自己解脱了,可是他的父母呢?还有爷爷呢?如果爷爷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我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爷爷?或许爷爷在家里看电视,早就从电视新闻里知道?他那么大年纪,受不受得了?
我用手机打个电话给护工阿姨,问了一下爷爷的情况,还好爷爷吃了药已经睡下,对萧富斌的事情并不知情。
虽然爷爷平常并不喜欢萧富斌,但那毕竟是他的亲孙子。亲人就是这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就算萧富斌再怎样不争气,那也是他的血脉。
就这样带着一点浑浑噩噩的情绪,我上完了一天的班。
快到下班的时候,医院重症病房外突然冲进来两个人,样子气势汹汹,直逼我而来。
“东方依依,你个没良心的,害死我儿子,我要你偿命!”胖婶婶鼓动着一身的肥肉,甩着一双膀子一边喊着一边就朝我走来。
叔叔也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红的,看样子像是刚刚哭过。
婶婶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服袖子,另一只手就朝我挥过来。
还好我闪得快,一张脸往旁边一扭,否则一定要被这个泼妇狠狠甩一个耳光。
我愤怒的说道:“你儿子是欠下高利贷,自己跳楼死的,凭什么打我?”
那女人冲我大吼:“要不是你不肯借钱给他,他用得着跳楼吗?他才十七岁,比你还小,命就这样没了,你这女人好狠的心啊!”
“我自己还是学生,哪有钱借给他?你们是他的父母都看不住他,出了事情就来怪我?”我真的要被这个无理取闹的胖女人给气疯了。
可那蛮不讲理的女人还是说:“总之,我儿子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不是你心肠那么硬,他就不会死!”
站在旁边的叔叔也跟着她帮腔:“依依呀,我们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就算斌斌不是你亲弟弟,可你们也相处这么多年,你怎么忍心就这样逼着他去死?”
我无语,怎么说得好像萧富斌是我逼死的一样?当初是谁让他借的高利贷,怎么把一切都算在我的头上?
此时,因为他们的大吵大闹,已经引得不少的人围观。
围观的人不明真相,听到婶婶的话,纷纷用异样的目光投向我,还小声的议论着。
那胖女人见围观的人多起来,又故意抬高嗓门:“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孩就是害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她,我儿子就不会去借高利贷,更不会去死!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啊!这种人,还好意思呆在医院里当白衣天使,怎么够资格在这里上班?”
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没想到这夫妇俩不仅把儿子的死归咎于我,还想毁掉我,拉着我跟他的儿子一块陪葬。
我一甩她抓住我衣服的袖子,大声的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那胖乎乎的女人却死死抓住我衣服的袖子,想甩都甩不掉。
“怎么不关你的事?就是你害死的,就是你害死的!”
这一层楼的其他医护人员也走过来,汪金权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那两个人的架势,上前阻止道:“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医院病房,你们怎么可以在这里吵架?”
胖婶婶手一指我:“她害死了我儿子!”
汪金权瞧我一眼,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可能是担心对医院影响不好,又和颜悦色的对婶婶说:“有什么事情,你们私下里解决好了,不要到医院里面大声喧哗,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
婶婶不服气的说:“杀人偿命,这丫头害死我儿子,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我见状,胸中像奔过一万头草泥马,气极败坏的对她喊道:“你不要在这里发神经好吧,你儿子明明是自己跳楼死的,怎么叫做我害死的?”
此时医院里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纷纷朝着我指指点点,我忽然感觉不太对,这女人故意在我上班的医院里找我麻烦,就是想让我难堪。
徐蔚蔚她们三个也在那些围观人之中,冷眼瞧着站在人群之中的我,有一种看好戏的神态在里面。就连那些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病人、病人家属也窃窃私语议论着我。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管那些人相信多少,这件事情最后怎样处理,我都是个失败者,因为别人已经怀疑我的人品,我的名誉也因此而受损。
这恐怕才是这个恶毒女人的险恶用心。
那胖女人看到自己的手段已经达到目的,围观的人半信半疑一边议论着,一边还对我指指点点。
她又故意说:“我儿子不是你直接害死的,也是你间接害死的,你要为他的死负责!”
“你不用找她为你儿子的死负责,你可以找我!”人群之中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那声音那样熟悉,那样体贴,充满磁性,让人莫名觉得温暖。
东方鼎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挺挺的站在他们的面前,显得气度非凡。他那双灰黑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戾气和精光,盯上那个神气活现的女人。
婶婶看到东方鼎出现,不由的松开我的袖子,向后退一步。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气势,在遇上他之后,居然人为的弱上几分。
“我知道你儿子的死,是因为借高利贷造成的。我已经动用自己的关系和力量,去找那些放高利贷威胁你儿子的人,相信最近就会有消息。
你儿子的死不用怪依依,她向我提起过,是我不想借钱给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之前开店借我的钱还没有还,虽然我没有让他写借条,但我们之间签过合同,他应该按一定比例给我分红,可是我到现在一分钱也没有得到,没有义务再借钱给他。
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用算到依依头上。如果你还要在这里继续吵下去,也可以,我们请警察来解决,顺便我会带上跟你儿子签过的合同,并且告诉警察他欠我多少分红。”
东方鼎的话一说完,叔叔和婶婶的脸色骤然一变。
旁边站着的那些开头还对我指指点点围观的人,也纷纷把怀疑的目光转向婶婶。东方鼎的话让一切事情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两口子的儿子欠了别人一屁股债,想不通才自己跳楼,跟人家小姑娘半毛钱关系没有。
这样一来,刚才还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叔叔和婶婶站在人群中骤然间好像矮了几分。
汪金权看到东方鼎出现,也故意讨好道:“东方先生,我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胡搅蛮缠,正打算叫保安赶他们走呢。真没想到你恰好来了,你说得对,这件事情跟依依没有关系,他们要是再闹,我们就打电话报警。”
我心里冷哼一声,心说你个马屁精,刚才怎么不说打电话报警?
叔叔和婶婶的脸色煞白,刚刚死了儿子正在悲痛之中,突然又被人戳了脊梁骨,更是颜面全失。
胖婶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们就欺侮我们两个老的,可怜我们家辛辛苦苦把你这个小贱人养大,长大了反倒成了白眼狼,可怜我那十几岁的儿子就这样死了,以后我们两口子可怎么活?……”
这人一旦放下自尊,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应该同情,还是愤怒。
东方鼎磁性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响起:“你们两个也不用在这里闹了,我答应你们,在你们处理完你们儿子的后事之后,给你们一笔养老的钱,还有一笔丧葬费。就当是报答你们家这么多年抚养依依的生活费。”
胖婶婶听了,立刻不哭了,反而一抹鼻涕睁大眼睛问:“你是说真的?”
东方鼎冷笑一声:“我好歹也算个公司老总,会信口开河?再说了,现场这么多围观的人都可以作证,看我到时候会不会食言。”
听东方鼎这样一说,婶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说话算话,我把儿子的丧事一处理,就还会来找你。”
然后,他们两口子就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离开了。
我不由的摇一摇头,心里却犹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人渐渐散去,整个医院走廊走了那些看热闹的观众,就只剩下我和东方鼎两个人。
我强忍住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头栽在他的怀中,“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钱?搞得跟我们怕他们似的!”
东方鼎轻轻的搂着我,对我说:“钱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要看着你远离那些麻烦,付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我沉痛的心突然漾起一丝暖意,轻声说一句:“傻瓜!”
我倒在他的怀中,莫名觉得温暖。这个男人,或许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温暖。
等我回到家,很不幸的是,爷爷已经知道孙子去逝的消息,是叔叔和婶婶亲自打电话告诉他的。
护工阿姨说,爷爷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是今天睡得比平常早,还不等我跟他道声晚安,就一个人关到房中。
该来的还是来了,一些事情挡也挡不住。只是希望爷爷不要轻信叔叔和婶婶的话,把萧富斌的死归罪于我。
这天晚上,我睡得不是很好。第二天早上,就有人打电话给我。
“请问你是萧刚和刘小兰的亲属吗?”
我一愣,萧刚和刘小兰正是我叔叔和婶婶的名字,怎么会有人大清早就向我提起。
我应了一声:“我是。”
“他们两个昨晚煤气中毒死亡,请你到我们公安局来一趟,认下尸,顺便做下调查。”
“什么?”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