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能感知阴阳就靠的是额头上隐藏的眼睛?赵老太太说这只眼睛发出的正气令她害怕,这就不难解释当初我刚到来富叔家时,他们看见我就吓得一溜烟爬到白杨树上去了;同时也能解释我和玻璃第一次去山南寻找骨骸时,玻璃看见背后的赵老太太要推我下去为什么却迟疑了;而我撤下钉魂钉时,那两股旋风也因为我的一个回头而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似乎也能解释了。可是既然如此,曹老五怎么还敢来呢?
“赵老太太,你怎么和曹老五混在了一起,曹老五性情暴躁,做事伤天害理,和他在一起瞎闹怕是要增加你的罪孽。”
赵老太太并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脸上逐渐流露出愤怒的神情,平静了好一会才说话。
“来富不仁,当初他挖地动我尸骨,我就找他媳妇桂花算账。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况且李小哥也为他求情,于是我就顺个人情给他,所以来富送了些钱给我,我就一刻也没耽搁就走了。但是来富太不仁道了,他以为我走了就不能回来了,于是二次上山破我尸骸。起如此歹心,我哪能饶他,于是我也就跟着他回来了。我回来的时候,老五已经上了桂花的身,我们一聊才知道我们的目的一样,于是我们才共同折磨她,就是这样她快点死。老五什么人性,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和他就没说过几句话。”
“包括那天晚上,迷住桂花婶使其饮酒也是为了让她早点死吗?”我知道桂花婶当时身体非常虚弱,如果大量饮酒,是极度伤害身体的,搞不好就会猝死。
赵老太太点了点头,又补充道,“那也是你们将我孙子困在白杨树上用天火烧,我一时气愤才挺而走险。可是你当时好像发现了,我不敢再待下去了,就走了。”
看来赵老太太的动机很单纯,就是因为来富叔坏其骨骸,所以才二次回来报仇。而玻璃下钉魂钉困住了其孙子,所以他又上了玻璃的身。对于玻璃,我只能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终导致引火烧身。而直到目前为止,赵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事出有因,并不是故意生事,还算可以原谅。相当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赵老太太说的“李小哥”,根据那句话不难推测这个“李小哥”就是如今的花狸猫,可是她怎么会这么称呼他呢。
问了她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赵老太太生前就认识花狸猫,当年她逃荒过来,花狸猫曾经不止一次救济过她,然而那个时候都比较艰难,所以最后花狸猫也无能为力了。赵老太太和她孙子双双饿死后,还是花狸猫把他们埋下地的。原来花狸猫的“偏见”,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难怪他对来富叔挫骨扬灰的行为这么愤怒,并且也不愿意再次帮他,并不仅仅是因为曹老五太凶,花狸猫斗不过他。
我叹了口气,来富叔和赵老太太的之间的这场人鬼恩怨竟然是一场误会引起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我看着烛火,心想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很好解决,只要说开了就行,但是赵老太太回家诉求该怎么解决呢。
“阴阳各有法则,如今你们毕竟误会一场,没必要再闹的对方不得安宁。至于来富坏你骨骸问题,我就用送你回家作为补偿吧。但是,你不能在闹了,早点投胎去吧。”
赵老太太连连道谢,转身走了,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山南那地儿,你要多注意!”话落音时,人早就消失在黑暗中。
我和栓子对望一眼,栓子指了指手中的香,香已经烧了一多半,那意思是提示我时间不早了,需抓紧时间。我当下问道,“你来的时候看见曹老五了没有,他就从窗户走的。”
栓子笑了笑说道,“我怎么会看见他,你想审他?”
“他刚走你就进来了,怎么会看不到呢。”我疑惑道,心里清楚的很,今天必须把他审了,否则明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于是我一拍惊堂木,喊道,“曹老五!”
四周一片寂静,三根蜡烛依然烧得正旺,照的周围显得格外的明亮,并没有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预兆。这时栓子转过身来,弯下腰在我耳边说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我很熟悉。栓子又接着说了一句话,“他让我带信给你,让你严惩曹老五,但是你又叫不出曹老五的真实姓名,所以还是先问他为好。”
栓子这么一说,我心里一下就明白了,于是喊道,“宋德书!”
宋德书是来富叔的父亲,安辈分叫的话,我得叫他一声爷爷,属于祖父辈的。这个人,我是有印象的,腰弓的厉害,非常瘦,下巴很长很尖,留一撮胡子,和阿凡提非常像,左脸上有一道刻疤,据说是年轻的时候游泳,扎猛子太猛了,不小心磕到石尖上了。以前我们上山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坐在门前的枣树下,不过现在那片枣树早就没了,因为他一死,来富叔为了盖院子就全部砍掉了。
话刚落音,我就看见文书案前边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慢慢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蹲着的。因为那个位置光线晦暗,而这个人出现的也比较快,好像他蹲在那里等了很久似的,就等我开口叫他。
我盯着这个人看了看,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因此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宋德书。
“宋德书,你过来坐下。”我说道,文书案右前面有个石墩子,类似于古时候的绣墩,专门供人坐的,这个东西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直到刚才赵老太太坐在上面,我才发现。我心想宋德书生前极为老实,与人和善,对我也还不错。之所以说对我不错,那是因为小时候我和栓子偷他家枣子时,被他抓住了,他不但没打我们,而且每次看见我,都会从身上掏出几枚枣子给我吃,所以在我心里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现在他已经作古,出于尊敬,我还是请他坐着。
他还是蹲在那里,只是抬头看了看,然后直说,“不用,不用,俺蹲着就行,蹲着就行!”听起来那语气显得非常客气。
“你还是过来坐下,让我看看你。”
“没事,没事,俺习惯蹲着了。”
出了奇了,这生前老实过了头,死后怎么还这么老实。我也知道他不过来并不是因为蹲着舒服,说白了就是胆小,胆小和老实有时候是一回事。
于是我又喊道,“宋德书,过来坐下。”这一次我说的很严肃,语气明显强硬起来。我心想也许这样,他感觉到压迫,才会乖乖走过来坐下。但是万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竟然站起来转身就往黑暗里跑。
我彻底傻了,没想到他竟然害怕到这个程度,眼看他跑得没了踪迹,我立即喊道,“我是二郎,你不管来富叔的事了。”
我刚说完,身边栓子就用手指戳了戳我,然后对我摆了摆手,暗示我不要透露姓名。
这时宋德书也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子探头探脑走了回来,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切都没变化,甚至包括他驼背和走路方式,但是一看到他,我心里就感觉极不舒服起来。可能是因为看见一个死过的人,并且又是熟人,一想到和这个人坐在一起,心里总有点莫名其妙的恐惧。
宋德书听到我的名字似乎就不再害怕了,好像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只见他伸着脖子一步步挪了过来,眉头都快锁在一起了。突然他双眉一展,嘴巴一列,拿手一拍大腿又指着我笑道,“哎呦,还真是二郎,你怎么当判书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可不行,他现在这个态度,看样子是想和我拉家常了,现在时间这么紧,我哪有时间跟他耗着。于是,我一拍惊堂木,喝道,“去那边坐着!”
宋德书吓得抖了一下,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转身走到石墩子跟前坐了下来。
“曹老五和你有什么过节?”
“过节?”宋德书眉头一皱,从表情看,好像是在竭力的回忆,过了好一会慢慢说道,“过节?这个要说是过节,其实也算不上,因为俺和他不怎么打交道,也就那么一次。是因为土地的事,他占俺家的地,要说少也就算了,但是那一次他做的太过了,整整耕了俺家三犁地,俺实在看不过去,就和他干了一仗,他媳妇死得早,没儿子,所以没打过我们。最后他赌注发誓就算死也要找俺们算账,俺病倒的时候,硬是被他拉走的,现在又来俺家闹。俺自己也打不过他,只能来这告状。情况就是这样,二郎,你我关系可不算远,这事你可一定得帮俺。”
原来来富叔和曹老五到底还是结过梁子的,可能是时间比较久了,来富叔一时也没想起来。从这个事上看,错误并不在于来富叔这边,看来还得找曹老五。
“还有其他什么事没有?”因为我认为宋德书说的这个事并算大,按道理不会产生这么大的仇怨。
“其他的还真没有了,这个事还是重分土地之前发生的,后来再分地的时候,他和俺也就不再临边了,因此交往就更少了。”
“那你知道曹老五的名字吗?”
宋德书一愣,好像并没有弄清楚我的问题,嘴里嘀咕着,“不就是曹老五嘛!”
“我说大名!”我补充了一句。
“应该是叫贾来,从嘉山县来的。问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