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是礼涛,就更纳闷了,刚才那个影子确实不是人,可如果是礼涛的话,那就是说他已经魂魄出壳了!
这个恐怕难以说得通,为什么这么说呢?前面已经说过对于一般被冲撞的人,他的魂魄是被压制在体内了,无法表达自己而已,而肢体所表现出来的是冲撞者的意愿,也就是“客”,客居主身,一种寄居的关系,只不过是反客为主了(撞客就是被上身)。作为“主”的魂魄仅仅是被压迫(可以认为是蒙蔽),却不会冲出体外,除非有外在力量将他逼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把“客”赶走,被冲撞者不用招魂自己就能醒过来的原因。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礼涛的魂魄为何会出壳,不可能是张瘸子,他没那个能耐!那会是谁呢?
糟了,张瘸子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如此一来,礼涛的体内就是空着的,跟当初成才一个样,几乎可以宣判他是死人了。
想到这里,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我把坚冰符要了回来,拔腿向蔡东家跑去。之所以要把坚冰符要回来,其实是担心坚冰符放在这里,礼涛不敢再回来了。如果我把坚冰符拿走的话,他可能还会回来,这样一来,一旦礼涛现在真是一具空壳,招魂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再到处找他了。有人问了,既然你说坚冰符刚才是放在这里的,那礼涛怎么敢进门,并且躲在缸里?唉,要怪就怪浮玉,我当初给他坚冰符就是希望她能挂起来,镇宅,不料她竟然塞到了老太太的席子底下,失去了效果。
我赶到礼涛楼下时见他们家的灯是开着的,这说明他们家里有人,但是里面却没有声音。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蔡东把门打开了。
“大哥,礼涛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含糊,开口问道。
蔡东一见是我,微微一笑,表现得很轻松,也变得相当热情,当下赶紧拍了拍手,一团白色的粉尘落下来。我见他胸前挂着围裙,双手沾满了面粉,看来他们在做晚饭。
“你不来,我还得去请你呢!”蔡东笑着说道,说着把我和吕思然带到客厅坐下。
我往礼涛的屋子看了看,天花板上一个节能灯,不明不暗,书桌上左手边一个蓝色外壳的台灯,礼涛此刻正坐在书桌前,埋着头看书,很认真的样子。
“这次多亏你,我们家孩子才能好,刚才一个劲儿嚷着要吃肉饺子,现在也知道学习了。这不我才忙活起来,刚才还想着去把你叫过来,咱弟俩喝两盅!”
我心想你这也太没心没肺了,你孩子是好了,可是你媳妇的手指掉了啊。于是我问道嫂子的手指怎么样了。
“没事,孩子舅给做的手术,没问题,你们先坐着,我把饺子先下了!”蔡东走了。
我心里又犯了嘀咕,如果打豆汁老太太说得不假,那个人影是礼涛,那礼涛现在不可能坐在那里看书,那现在支配他躯体的是谁呢。
我慢慢走了过去,站在礼涛后面,见他穿着白绿相间的校服,因为身体消瘦,肩胛骨明显透露出来。头发凌乱成团,脸色苍白,此刻他正趴在书桌前埋头看书,非常认真的样子。
我从后面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之所以问这么一句,除了打豆汁老太太提供的那个线索之外,还有此刻礼涛老实坐在这里看书本身就是一个幌子。因为这个混蛋书都放倒了,还看个屁。虽然他埋着头,双眼却一直在左右转动,似乎在留意身后的一举一动,具体说是在注意我。
我这一嗓子惊得蔡东从厨房里立即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一见我掐住他儿子的脖颈,忙上来把我的手掰开,一脸怒色,“这又怎么了,小孩刚好,你怎么又吓唬他!”蔡东一说完,礼涛咋啦一声就哭了,越哭嗓门越大。
“这个人不是礼涛!”
蔡东边哄孩子,边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怎么不是,我儿子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你别胡说八道。”
“这是你儿子的身子,但不是他的魂魄!”
蔡东一听,顿时恼了,把脸一沉,立时晴转阴,眼睛瞪得跟玻璃球一样圆,一扫之前的和蔼形象,嚷道,“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们说你上午疯了追着礼涛要砍他,我没当真,现在我看你确实是疯了,而且疯得厉害。”然后一指门口,“你们走吧!”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我还要说话,吕思然忙拽了拽我,“算了,你管这么多事干嘛,又没人给你发工资,回家!”说着就把我往外拽,在我们走到门口时,我一回头正发现礼涛背着他爸给我扮鬼脸。
“如果他真是礼涛,肯定知道他的过去,你可以问问他!”我还没说完,就被吕思然强行拉走了。
到了外面,我还是不放心,搞不懂这里面怎么会突然闯出另外一个东西,究竟有什么意图。于是我让吕思然先回去,便又趴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因为蔡东的家就住在一楼,在礼涛的卧室有一扇窗户,本来是一层毛玻璃,但现在开了一条缝,正好可以看到里面。
礼涛在他老爸的安抚下才渐渐止了哭声,慢慢转过身往卧室走来。走着走着,我就瞧出不对劲了,先是走路的方式不对,身子晃来晃去,很轻浮的感觉,其次走到书桌前,一条腿开始不停地抖,这种抖不是因为寒冷或者害怕,而是出于一种习惯,就跟地痞流氓一样,遇到对手就斜着眼,叉着腰,抖着腿,故意露出很牛的样子。
难道是刘赫?之所以想到刘赫是因为想到了“流氓”这个词,他恰恰有这个习惯,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摸样!刚才我走的时候,发现他背着蔡东冲我作鬼脸,带有挑衅和鄙视的意思,这倒也符合刘赫的性格。可是头伏的一部分魂魄被黄河邪祟掠去了,处于痴癲状态,两人报仇无望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刘赫这混蛋又私下里回来,趁我不备,想杀个回马枪。可问题是如果他是针对我的,应该找我才对,怎么会上了礼涛的身体?更重要的一点是,刘赫不是判书,额头上未生通阴眼,基本上没什么修行,那么他是如何做到神游出壳,附在他的身上?竟然还要吃肉饺子,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和农村所说的讨债鬼有点类似!
事情如果真是这样难办了,现在礼涛的身子里只有刘赫一个人的生魂,这就意味着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与常人无异(这一点与成才又不一样,成才身上的刘广亮是亡魂),这种情况下,要想把他赶走,就跟把一个正常人的魂魄驱离躯壳一样。我没有这个功力,怕是一般修为的人都没有这个功力。
我盯着礼涛看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强迫意识或者是先入为主,就觉得眼前这个人,越看越像刘赫。
就在我看得入神,不知道谁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背,“唉”了一声。
我冷不防吓了一跳,暗想我这深更半夜扒在人家窗户边偷窥,不会被当成小偷了吧?然而出乎预料,我回头一看,背后却没有人。只有一条小路东西走向,路北面沿路的走向是一个大的小区变压站,封锁着。从窗户缝隙里照出的灯光,落在路边。所以整体上看这就是一条巷子,几乎没有藏身的可能,那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见没有人影,便又回过头去看礼涛,哪知道突然发现窗户的缝隙里露出一双眼睛来,从屋里盯着我看,似乎在窗户后面等了我好久,我这也一回头恰好跟他对上了。
我下意识往后一退,不料这一退感觉正正好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后还有一个人,靠在我背后一直不说话。
我身子一晃,慌乱之间就看见一抹影子,从眼前嗖得一声从小路往西跑去,动作很快,转眼就不见了。
这时窗户后面传来暗暗地冷笑声,我回头一看,原来躲在窗户背后的眼睛是礼涛的,原来他发现我在偷窥他了。
“刘赫,你个王八蛋,竟然没走!有种你就在这呆着,等会我去审你,好好治治你!”礼涛经我一说,嘴一咧乐了,不过没说话,转身又回到桌子前坐着。
我心想干等也不是办法,刘赫灵魂出壳,上了礼涛的身,虽然闹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他拐几道弯,最终肯定是冲我来的。
我边往回走边想折子,现在要做的,第一是稳住礼涛本人的魂魄,免得找不到他,第二是逼出刘赫的生魂。第一点容易,因为刚才我在无意识中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礼涛,而且他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身边始终有两张名片(小区里各位疏通管道,开锁的名片贴的到处都是,不足为奇)在打着卷往复回旋,我走他走我停他停。而现在根本就没有风,所以我断定他是礼涛无疑。但是第二点就有点难度了,要把一个人的魂魄推出来,在我认识的人中,小老道肯定能做到,头伏应该也能做到,另外死去的黑蛇应该也能做到,而一般的亡魂比如现在的郭民强估计无能为力了。难道我还得去小老道!对了,昨天我们离开工地回市里的时候,小老道装睡着不肯走,最后说了一句我在老地方等你,难道指的就是现在这件事。可是,总觉得逻辑上说不通,原因是如果他指的是这件事,难道干嘛说等我,这又不是我个人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