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邪不是我动的,是肖老三搞得,拿人魂魄也不是我,而是刘赫。你身为判书却公报私仇,执法不正招来灾祸,怪不得别人。”
“张瘸子犯阳在先,犯下一些系列罪恶,即便我不是公报私仇,他也该受到惩罚。”
头伏哈哈哈大笑数声,站起来,说道,“你这个判书笨得可以,咬断那孩子母亲手指,推到那老太太,都不是张瘸子干的。如今,你一怒之下是非不分便散了他的魂魄。你脸上的封印就是你的报应,岂不知你自恃位在判书定了我师父的生死,那么你能定你的生死吗?”头伏说完,转身就走了。
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头伏用的招数和之前的一样,借刀杀人,只不过这次是借我的刀来杀我,太阴毒了。我一咬牙站起来,喝道,“你别走!”踉踉跄跄追过去,头伏突然一个回身,二话不说抬脚踢在我的胸口。他突然发难,以我现在的状态哪里避得了,整个人应势向后翻去,头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阵眩晕,眼前直冒金星,耳边听得人群里发出一声哄笑,哄笑之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唉,你不该这么办,你不该这么办啊!现在招了祸,我也帮不了你!”
我抬眼四下看了看,周围一片黑暗,只听人声,未见其人,不过从声音上听得出来是栓子。
“栓子,是你吗?快出来,哥找你有事!”
一阵风起,一丝灯光从背后照过来,我回头一看,一人手持马灯在远处站定。
“栓子,我问你,我是不是真的被封了阴阳,锁了命宫?”
栓子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叹了口气说,“你到底是没逃出这个劫数,以前断得挺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融入个人情绪,有失公允,中了歹人的奸计!”
虽然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是已经暗示错不了了,我赶紧走过去,“这个劫怎么解,能解吗?”
然而刚走出几步,竟然发现自己现在一块田地里,这块地土质松软,刚犁过一样,阳光很柔和地照在我身上,田地四周是高大的白杨树,树叶黄绿色,经风一吹便哗啦啦作响。
“二郎,快走吧,人家追来了!”
我回头一看,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身穿一套天蓝色的校服站在我的跟前,一脸的污泥,身上沾满了土。现在他朝我跑过来,一把拉住我,往前跑。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攥着一把带着泥土的花生米,身上也是一套同样的校服。我被这人一拽,便不由自主的撒丫跟着往前跑去,穿过无数田地,穿过无数的树林,就一直在跑。我一直问眼前这个人,你是谁,你是谁!
对方一直不回答,我们一口气跑到山顶,都累得气喘吁吁。我说你到底是谁呀,这时那人用袖子把鼻涕一抹,说了一句“我是栓子呀”!
“栓子?”
可是我回头一看,身边哪里有人,分明就是我自己一人站在山顶上,风吹得烈,天阴沉沉的,几只山羊在悠闲地吃着草。山下的村落被树木包围着,压根就看不见房子,只有村子中间的小学里那杆红旗迎风飘动。
“这南瓜不能留在外面,得放在南瓜藤底面用草盖着,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偷去了。如果已经长大了,就挖个,把南瓜放进去,等它黄了再摘下来!”
一个高高瘦瘦的老爷子弯着腰,用手里的拐杖轻轻拨开长势茂密的南瓜藤,歪着头往里看,身边是一大片白薯地,白薯的藤叶交相缠绕,完全将地面遮住,绿油油的一片。老爷子看完南瓜藤,便蹲下身子,把地里的白薯秧一一理好,翻到一侧去。
“老人家,你这是干嘛?”
“翻白薯秧,不然这东西就长一块去了,没个顺序!”老爷子说完,抬头看了看我,“回家吧!”
他这一抬头,我就认出来这个人来,竟然是我的爷爷。
“回家吧,回家吧……”然后这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想起,直到我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但是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脑袋依然很沉。
“你真有种,飙到四十一度还能挺!”玻璃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递过一杯水,坐在床前说道。
我叹了口气,怎么做出这么一串梦,全是小时候的事,这是什么预示吗?我接过水,喝了几口,暗想头伏肯定是溜了,至于他提到的封印,想必就是一直以来所说的劫数了。先不说有没有这回事,但搁在脸上总不合适,也不知道大夫是怎么说的,如果能治也就罢了,万一找不到根源,还得求助小老道。
“现在几点了!”
“六点了!对了,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大夫说你这是过敏,怎么我看着不像啊,昨晚去火车站找你时,差点没认出来!”
“我中了头伏奸计,错把罪责按在一个无辜亡人的身上,未审而判,有失天道纲常,休咎有主,因此有此杀身一劫,我脸上应该是一个封印。”
玻璃眉头越皱越紧,我知道他一时也接受不了这个,但是他也清楚,我没有骗他,因为任何时候,只要我一撒谎,就会被他一眼识破。玻璃沉默好一会,“这个世界的规则肯定不止一个,不过你说的这个真有这么玄吗?这个黑色的印记便是劫数的征兆,它不消则表示你在劫难逃?可是你说你是判书,判书犯杀身一劫,那么谁来执法?”
我摆摆手说算了,你别问了,问了这会我也回答不了,我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能不能去把小老道找来,我想跟他讨论讨论这件事,商量一下对策。
“吕思然上夜班请不下来假,她让我帮忙照看你,她十点赶过来。肖漫云等会可能过来看你,她说有话要跟你讲,好像是感情上的事!”玻璃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以前我们都太贪玩了!”说着走到门口,开了门,然后停住脚步回头说道,“对了,现在是晚上六点。”
玻璃一说完,我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还真有点饿了。我本想起身自己找吃的,但是刚一坐起来眼前就花白一片浑身没劲,不得已又躺了下去,暗想还是算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现在的我真的就像少了一段气一样,感觉力不从心,身子里是空的一样,不受支配。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躺下去就不想动,迷迷糊糊的就又睡了去。其实我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因为短短的时间里总是醒了梦,梦了醒,以前就分不清虚幻和实现,现在这一番折腾就更分不清了。
迷迷糊糊中就觉得有人影站在我的床前,一句句呼唤我“判书”,我睁开眼却只能看个大概的身影,很模糊,但是可以推断此人是郭民强,因为他是歪着头的。
他一见我睁开眼,就不停地问我“你答应我的东西呢”,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翻来覆去说这句话。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使劲地揉着眼睛,想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却如何也瞧不明白,坐在旁边床上的病人也只剩下一个轮廓,甚至连进进出出的医生大夫也是一样的模糊。
“我……我先问你,礼涛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话一说完就觉得有人在我背后哼哼唧唧的,仔细一听好像有人趴在我耳边哼着歌曲,这首歌我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我暗想这会是谁呢,回头一看,出乎预料,礼涛这孩子正站在我的床上,弓着腰对着我唱歌,因为他距离我很近,我可以看到他铁青的脸。礼涛之前也曾躲在老太太的缸里和我的床下唱歌,只是弄不清楚,这孩子脑袋是不是真有问题,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明利害,竟然还有心思唱歌。
我用手一推他,喝道,“快回家去,你爸还在等你回去呢,再晚了,你就活不了了!”
我话一说完,站在身后的郭民强突然从后面掐住我的脖子,又连连问道,“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我厉声呵斥道,“大胆郭民强,别忘了我可是掌管阴阳两界秩序的判书,你敢对我下手,看我打散你的魂魄!”
“你阴阳被封了,落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哪里还会怕你,你要是不把答应的东西给我,我就一直缠着你!”
我坐在床上,使出浑身解数去掰郭民强的手,但是抽不出力气,无论如何也掰不动,急我得头上直冒汗!
“云帆,你怎么了,你清醒清醒!云帆,快醒醒!”
这一声呼喊如同一桶冷水一般浇在我的身上,我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盘坐在病床上,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但是我思维尚未清醒过来,余光瞥见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郭民强,你想造反,还不快点滚!”然而此话一出,我便完全醒来。
云姐站在我旁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手不停地晃着我,见我冷静下来了,便问道,“云帆,你怎么了?做恶梦了?”
我勉强一笑,点点头,眼光略过隔壁的病床上,却发现上面根本就没有病人。
“这床的病人走了?”我指着隔壁床问道。
“那一直是个空床,哪来的病人!”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