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干嘛?快点起床,竟然把曹老五这一茬给忘了。”我一脚把玻璃踢醒了过来,“昨晚他就百般阻挠,我们侥幸赢了,他心存不甘,今晚肯定还会再来找你我算账。”
玻璃一听到曹老五,一下清醒了过来,连连问我“怎么办”。
“去找花狸猫,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我刚一出门正好迎面撞上一个人,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栓子。他捂着头“哎呦,哎呦”得叫,看来这一下撞得不轻。我忙问道,“栓子,你干嘛呢?”
栓子抬头盯着我看了一会,脸上逐渐露出害怕的表情,嘴直哆嗦,眼睛游离不定,“躲着,躲着!”
躲着?什么意思?是说我刚才撞到了他,他让我以后走路躲着点?我看了一眼玻璃,想从玻璃那里找到解释。玻璃眉头一皱,看来他也在纠结这两个意思。玻璃这时走了过来,低声说,“躲什么?躲谁?”
栓子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有思考,有害怕,有着急,看得出来他是想说但是表达不出来,最后急得直跺脚。我们就一直看着栓子,感觉他在努力地想传达一些信息给我们。这时栓子不动了,看着我,突然向我龇了龇牙,绕着我们蹦蹦跳跳走了一圈,然后他转身就跑了。
“他让我们躲着曹老五!”我说道,玻璃点点头。
“可是我们能往哪里躲呢?”
玻璃也沉默了,我们确实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开始我还想找花狸猫,但是又一想花狸猫如果能对付的话,在我们来之前他就出手了,还要等到现在。所以花狸猫那,我们就不准备去了。
我和玻璃去来富叔家看了看,一切都还好,门前镇宅八卦钉得非常牢固,这我就放心了。我让来富叔吃完饭就去请花狸猫来他这避一避,来富叔问我们怎么办,我说再想办法。
我和玻璃出了来富叔的院门来到围里与围外之间的路上,漫无目的走着,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有些人晚饭吃的比较早,这时候都搬着凳子坐在路边乘凉了,我感觉却距离危险越来越近。其实,我也想到来富叔家避一避的,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以后曹老五还会在这里闹腾。既然我是判书,这个命里注定的职位,那么我应该尽到一份责任。
这时从路东边陆续走过来一些人,神色慌张,这些人中老太太居多,但也不乏一些年轻人,他们都搬着板凳,急匆匆往西边走去。
“他们这是干嘛去?”玻璃问道。
“应该是去做礼拜吧,今晚是大礼拜,人比较多,时间也会久一点。”我说道。
我小的时候经常陪着奶奶去做礼拜,这种场景十几年来一直没变。
做礼拜现在多指基督教教徒集中在一起祷告或者赎罪的仪式。但是我们这里却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无论你拜的是哪路佛,哪路神,都可以说去做礼拜,不知道是传过来时概念就搞错了,还是我们这里人文化层次低,不会拽词了。
“人不少啊,看样子很灵。”玻璃感叹道。
我听玻璃这么一说,脑袋突然一个灵光,他既然很灵我们为何不去他那里躲一躲。先不说这个东西灵不灵,就算不灵,人多了阳气肯定很旺,曹老五也不敢轻进。我看了看玻璃,玻璃看了看我,都会意地笑了。
我挨个打量这些人中,看有没有我认识。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老大爷身上,个子有点高,弓着腰双手背在后面,走路特别快,一看就是个急性子。这个人我认识,因为他和我爷爷曾认识,以前我和爷爷下地干活回来,时常经过他家时,常去他家坐坐借口水喝。他有三个女儿,两个嫁到外地去了,一个在家招婿,但是招来的女婿非常不孝,就把他赶到村东口,住在一条河的旁边。
我忙叫住他,我说你这是干嘛去。
他看了看我,愣了一下,大概一时没认出我,我递上根烟说,“我是二郎,不记得了?”
他一拍大腿,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你说我这记性,我说怎么面熟呢,原来是二郎,听说你现在分配工作了,都买上车了。”说的很快,很多字音都连在了一起。不过我勉强还能听出来。
我一听这是哪跟哪,怎么话传得这么快,村子大东头都知道我买车了。农村里就是这样,只要有个事,最多半天的时间就能从村东头传到村西头,到最后还会分成好几个版本。我忙打断他的话,说,“你这么急干嘛去。”
“去西头做礼拜,一个河南教会头头在这开的,听说可灵了。帮人祛病驱邪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你看你们房里的来富,他媳妇也是在那瞧好的,上一段时间还帮了我一个大忙,人家有真本事!”
我一听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来富叔那是我给弄好的行不行,再说了这个事情还没结束呢。这都是哪个缺德玩意造谣的,不过这事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肯定是那个教会头目往自己脸上贴金,故意放出风声,以拉拢人心的。
“哦,什么时候开始。”我问道。
“八点。”
我一看看手机七点不到,我说你去这么早干嘛,还有一个小时呢。
他连忙说去的早说明你心诚,再说了,去早了也能抢到好的位置。
我听他这么一说,感觉怎么这么像小学时候,老师说放学了,让我们排队回家,然后我还要坐在那里,装作很爱学习的样子,迟迟不肯走,好让老师认为我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什么时候结束?”我又问道。
“十二点吧,有时早有时晚,不过早也早不到哪儿去。”
“十二点?”我和玻璃异口同声惊讶道。
玻璃指了指路上来往的老太太们,说,“搞这么晚,这么大年纪的人能抗住吗?再说了,回来是万一有个好歹算谁的。”
“神灵会保佑我们的。”那人说完,向我摆了摆手,急匆匆地就走了,也没和我说声再见什么的。
我和玻璃看着老大爷的背影一时僵在那里,好久才反应过来,玻璃说,“你信吗?”
我说够呛。
玻璃问还去吗?
我说你看呢。
玻璃说去!我看了看玻璃,玻璃看了看我,两人都无奈的笑了笑。
我们回去好好吃了一顿饭,我把事情给爸妈一说。他们比较同意我的做法,虽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怎么说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老妈有点担忧,就是他们拜的这个主来路到底正不正。我当时说她是多想了,管他呢,只要他能对付曹老五就行。但是后来事实证明,老妈的考虑是正确的,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我吃完就和玻璃赶了过去。
只要我们离开家,曹老五就不会再来我们家找我,或者来了找不到我后,他就会自行离开。我是这么想的。
这个教会是在村西口的一个住家户家里开的,这个住家户坐落在路南沿,很好找。这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的门朝东开着,正对院门是一个依靠院墙盖起来的棚子,里面养了很多鸡,院门左手边也是依靠院墙盖起来的房间,门前放着一个水缸,想必就是厨房。正房是一个门朝南的瓦房,院子自瓦房的东西两侧延伸开去的。
瓦房门是关着的,两边各开有一个小窗户,灯光从窗户透了出来,可以听见里面非常嘈杂,有很多人在说话。我看了看时间,还差二十分钟教会才开始。
我慢慢推开门,屋子分为三间,正对面摆着一个香案。香案很高,上面放着一尊像,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中年妇人,衣着光鲜亮丽,仪态端庄,很漂亮。但是我却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时发现不出到底在什么地方。香案前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青色的布,桌子后面放着一把椅子。东西两间坐满了人,人挨人,我看了一眼大略有一百来号人。每间房上面都有一个吊扇在玩命的转着,但是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我一推门,屋里面立时变得静悄悄的,但是这种安静只维持数秒钟,然后整个屋子又嘈杂一片。很明显,他们错把我当成是他们的教会头头了。
我和玻璃走了进去,刚要坐下来,却后面的人拽了拽。我回头是一个老太太,她颤巍巍地说,“小伙子怎么不懂规矩,去后面站着。”
我和玻璃低着头,灰溜溜的走到东间屋人群后面站着。
“人还真不少,我们也该带着板凳的。”玻璃说道。
“闭嘴!等会也不知道曹老五会跟来吗?”
我在想,如果曹老五能跟来是最好不过了,这里人多我也不害怕,他只要过来,就不会骚扰我的家人了,同时来富叔和花狸猫也能免去一劫。
我看时间还早,在这干等着也无聊得很,突然想起在山南花狸猫招魂一事,于是我问玻璃,“花狸猫是怎么招魂的?”
“你不也在场的吗?还问我!”
“废话,我是面朝圈外的,压根就看不到好不好。”
玻璃想了想说,“你想知道那点内容?”
当时我被风沙迷了眼,然后依照记忆归了位,然后我就看到了过去,后来被曹老五遮了眼,产生了幻觉。
“就从旋风飞出之后说吧。”玻璃点点头。
我归位之后,玻璃见我坐在那里一直不说话,生怕我有事,就一直叫我,希望我能回应他一声,但是我一直不应声。那个时候,我估计是正在看来富叔和桂花婶在挖地那一段。花狸猫抬头看了看天,见时间不早了,又吹奏一曲箫声,见西南方天边隐隐有亮光,就让来富叔站在圈内,将招魂幡伸出圈外,来回舞动。一边舞动一边绕着圈走,嘴里一直喊“赵英莲,魂归来兮!”
直到来富叔转了三圈,那招魂幡便全部展开了,无论有风无风,风大风小,都一个样,像是有人拽着四个角一样。这时,西南方向的亮光也渐渐消失了。
花狸猫听了听,说道可以啦。又从布袋里掏出两根麻绳,让来富叔把麻绳分别系在两个纸人的胳膊上,一手持麻绳头,将纸人扔出圈外,然后将麻绳手里这一端放在煤油灯附近。花狸猫叫来富叔点火,火势一下吞掉纸人。由于纸人是干芦苇扎成骨,外面包了一层纸,都是易燃东西,哪里经得起火烧。不一会,芦苇在火中就被烧得噼啪作响。
玻璃说,当时那纸人在火中烧的时候,脸上忽明忽暗,眼睛一直在眨,好恐怖。我说那是热浪冲击白纸翻动,所以看上去好像再眨眼睛。
纸人烧完之后,留下一堆灰烬,这时自那堆纸灰里面闪出一缕红光,沿着麻绳的灰烬直接游到灯附近,这时灯火“突”一下升蹿了起来,发出绿色的光,将周围照了个透亮。不过瞬间之后,又恢复到先前的样子。
“对了,我就纳闷呢了,我怎么会被鬼遮眼呢,不是说我命里火旺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我,按道理遮也应该遮玻璃的眼才对,而不是我的啊。
“嘿嘿,就因为你命里火旺所以才让你守那个位置的。”玻璃说道,看到我不解的神情又继续说道,“这个圈是一个阵,至于是什么阵,他不愿意跟我说。你那是纯阴位,是这个阵最为薄弱的地方,所以才派你去守的。别人还没本事守呢。”
原来是花狸猫怕野鬼从这里闯进来,拿我堵窟窿,真是太过分了,“这个知道,那为什么让你守西北位呢?”
“西北纯阳位,我是阴质体,由我来守,一来可以保护我,二来也能保护赵老太太魂魄不至于被伤着。”
玻璃说到这里,房门“吱”一声被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