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这么吃惊,是因为我看到的这个人正是李华光,吴瑞兰的儿子,前年淹死在井塘里的。按道理,他前年被淹死,而去年他老爸又被淹死了,他已经找到了替身,阴寿已经过继给了他老爸,而那个时候黄玄龙还没到这边传教,所以他并没有任何束缚,怎么就不去轮回呢?
李华光听到此处肩膀一耸,又哭了出来,边哭边说,说道最后都泣不成声了。当然他说的只是他所见所闻,但是有了他这部分说辞,整个事情就清楚了。
原来前年他在这里游泳,游得有点晚,没想到被前一个水鬼给拖了下去,在水下饱受沙石湖水的侵蚀,还得承受在这之前所有的水鬼的阴寿。这令他非常绝望,时刻想着如何去抓去替身。去年天气大旱,田地缺水需要浇灌,于是人们就用水泵抽井塘里的水浇地,因为浇地的人比较多,而且天气燥热,李存忠为了避开白天劳作的高峰,于是选择了夜间浇地。就是因为夜里劳作,给李华光提供了一个机会。因为经过好几天的不断抽水,井塘的水面已经下降了很多,为了保证水源充足,所以需要将泵头的水管往井塘里面拿,然而这个井塘越往下越陡,李存忠一不留神滑了一跤,这一跤正滑到了井塘的深水处。李华光一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没看清到底是谁,一下就将李存忠拖到了水下面,当李存忠不再挣扎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害死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内心十分自责,在水下守着他爸爸的尸体哭了两天,才将他放出水面。接下来李存忠接替了他儿子的任务,开始狩猎下一个入水者,而李华光出于内疚始终不肯去轮回,就在这岸边守候着他。李华光说要等到他爸把这个阴寿过继给下一个人后,他才肯离开。
但是这个时候我有了个疑虑,就是当初李平良捣毁龙王庙,以至于触犯了龙王,因此自此以后三代犯水,可是从现在情况看他们的死亡和龙王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就是循环报应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而在这个报应过程中往往又会种下另一个祸根,从而导致恩怨愈生愈多,循环不止。
李华光说完之后,停了停,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认识我?那你是——”李华光边说边往前靠了靠,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我,“二郎?抽我手的是你?”
事情到这里算是真相大白了,难怪当初我伸手扇过去,手上沾了很多水迹,而且带有水草上特有的鱼腥味,这和井塘下面的环境很相似。
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能在这耗着,得挑重点说,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可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害我。”
“我听到他自言自语时说过,好像是你挡了他的财路,又是他的克星,所以得除掉你。”
我是他的克星?哦,我恍然大悟,他走歪门邪道,驾驭众鬼以饱己私,致使此处阴阳失衡,而我是一个判书,就要持法阴阳之道,惩处不法之徒,无论是鬼冲撞人,还是人冲撞鬼,都在我的管辖之内。
“李华光,你爸李存忠现在在什么地方?怎么不见他来。”我问道。
“我爸……我爸他受命在井塘地下为那个人做事。”
我一听事情和我们现在要做的很搭边了,忙问道,“做什么事?”
“我爸奉命在井塘下面,死守一缕魂魄,当别人来叫魂时,那个人就施邪术迷惑叫魂的人,让他下水,然后再让我爸将他拖入到水下面。”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李存忠抓去玻璃的一缕魂魄是受黄玄龙之命,其目的不是为了要难为玻璃,而是要我的命,他算准了我会在半夜里来为玻璃叫魂。看来从一开始,黄玄龙就是在下一盘棋,他们都是棋子,而我就是他的对手。我一想到这,不由地害怕起来,暗想当初他被抓了,怎么就没有立即执行枪决了,多省事。非要关押上报,最后让他逃了吧,真是没事找事。
想到这里,我问道,“你们中谁把他从派出所里放出来的?”因为那段录像明显有被电磁干扰的现象,而这个频率一定不是人发出来的。
“我,是我,我也是被逼的。”其中一个人回答道。
“你们啊……”我刚想骂他们几句,但是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受命于黄玄龙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确实该骂,但是他们也是受制于人,不得不从,否则魂飞魄散连鬼也做不成。
“李存忠现身。”我的主要目的是要困住李存忠,好让玻璃的魂魄能飞出水底。我喊了一声之后,见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又连连叫了两声,还是没动静。
“不用叫他了,他现在一定是被束缚在水底下走不了。不然判书召唤,谁不敢来。”李华光哭着说道。
完了,看来黄玄龙还是先我一步把李存忠给控制了,所以我招不到他。但是招不到他,玻璃的魂魄就出不来,事情又进入了死角,该怎么办呢。
“李华光,你等会通知你爸,把玻璃的魂魄给放了,今天招魂的人是我。”
“啊?”李华光看上去极为震惊,“怎么是你要招魂,难道那个人今天要对付的是你?”
我点点头。
“这……这……你是判书,是阴司,不能害你,不能害你……要遭天谴的,要遭天谴的……”李华光一下全乱了,说话也没了逻辑。
时间很紧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我说道,“今天我有正事要办,改日再帮你们处理这个事……”
他们哪里肯放,一齐哭喊着上来拽我,不让我走,我一看这情况也急了,就用手推开他们,推着推着,他们就一个个慢慢的消失,哭声也逐渐变小了,旁边传来一个人说话声。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他要是一觉睡到天亮,我们岂不是白白等了一夜。”是高一念的声音,语气很急躁。
“这样吧,我去帮玻璃叫魂,你在这看着玻璃。”老爸说道。
“叔,我自己在这害怕,我们还是一块去吧。”
我揉揉后脑,慢慢坐了起来,看到他们肩并肩面朝井塘坐着,抽着烟,于是蹑手蹑脚走到一念背后,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吹气。
“叔”一念颤抖的说,“怎么有东西往我脖子上吹气啊,你看看。”
“别胡说,年轻人自己吓自己。”老爸头也不回地说道。
“真的啊”一念都快哭了,“还在摸我的背,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有鬼啊。”
老爸一回头看到了我,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想到我一点动静都没有就醒了。
一念见老爸不说话,就更害怕了,“叔,是……是什么啊。”
我对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我就纳闷了,你的胆子怎么还没有玻璃的大呢。”
一念一听是我的声音,长长出了口气,骂道,“狗日的,这大半夜的,想吓死我啊。”
老爸一听不愿意了,对着他的头也扇了一巴掌,“年轻人,怎么净说脏话。”
“事不好办了,我招不到李存忠,他现在就在水底下,而玻璃的魂魄就在他的手里。”
“那怎么办?”
“必须让他知道我就是判书,不然我们几个很危险。黄玄龙要在我们绕圈的时候,施邪术把我们引到水里去。”
“谁?黄玄龙?这个孙子不是被抓起来了吗?怎么又出来了?”一念吃惊地问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那个什么,我和叔在这照顾玻璃,你绕圈去吧。”
“你想得美。”我瞅了一眼他,“你和我去绕圈,我爸在这守玻璃,我们年轻气盛,邪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
“我不去,我怕。”说着一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样子是不打算起来了。
老爸这次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着一念恨道,“高一念,你太怂了!二郎,我跟你去,有事咱爷俩扛着。这小兔崽子喜欢在这蹲就让他在这蹲。”
一念一听噌一下起了身,“我也去!”
“那让我爸在这守着。”
高一念想了想,低声说,“好吧,我和你去,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就这么定了。”
于是我将长生灯抱在怀里,让老爸帮我们掌着眼,一旦我们脱离了路线,要及时提醒我们。我们选择左转,没有依据和理由,因为反正都要转,都要选择一种方式。
左转的话我们的左侧就是井塘的岸边,右侧是堆起的土堆,在土堆和井塘的岸之间有条一公尺的小路,我们就沿着这条小路走。这条小路,我小的时候走了很多次,印象很深刻,所以虽然小路被右侧伸出的野草全部覆盖了,但是我们走得还算顺当。走到西北位置事,北面这一边算是走完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紧接着我们左转沿着西岸往南走,走到路中间位置,我停了下来。这个位置是井塘一圈最高的地方,站在这个地方看井塘,有一种俯视的感觉,但也有点晕晕的。
“怎么有种香烟的气息。”我心里暗想,这种味道,我一开始左转时就闻到了。因为我一路走来都没抽烟,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香烟气息极为敏感,尤其是走到这个位置后,香烟的气息就更明显了。搞得我心里痒痒的,一念这个时候好像也闻到了,低声问我,“闻见了没有?”
我点点头,然后大说喊道,“谁他娘的在这抽烟呢。”
高一念冷不防被我一嗓子吓得跳了过来,连连说道,“别吵别吵,别把他们吵醒了。”
因为井塘的四周都是土堆,这使得井塘看起来就像一个开口较大的井,具有拢音的效果,所以我的声音在井塘的水面上就来回反射,像是有很多人在随着我叫喊。
我一听,感觉还不错,于是对着井塘的水面又喊道,“李存忠,判书命令你抓紧释放玻璃的魂魄,否则事后定罚不饶。”
一念一下凑了过来,低声说,“你说李存忠的魂儿真得就在这水下面吗,你又真得是判书吗,判书有什么绝技没有。”
对于一念的三个问题,我只说了一句话作为回答——“你说呢。”
这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回答,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你自己去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怕说是,他到外面乱说话,把我的身份到处宣扬。
阵阵回音刚在水面上消失,就听见井塘中心传来“扑通”一声,像一条大鱼冲出水面后又落入水中发出的声音。不知道这个到底是鱼呢,还是李存忠对我的回应。
“刘思男回来吧!”我又喊道,井塘中又发出“扑通”一声,奇怪了,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一念似乎也看出不对劲了,忙说,“二郎别喊了,走吧。”
我于是转过身子,继续向南走去,边走边喊,“刘思南,快回来。”等我到了南边岸中间位置再回头时,咦,一念怎么不见了,可是听脚步声,刚才分明就在我后面,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这时我感觉脚下有东西,低头一看,只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我看,看得我身上发冷,不由的一个哆嗦。接着眼睛就开始朦胧了,处于要睡却没睡着的状态,但是思维却异常清晰。
这时就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和我一样高,很漂亮,穿得非常少,所以看起来特别撩人。只见她用手对着我勾了勾,然后就一边后退一边对着我笑。我明知道自己被迷惑了,但是腿就是不听使唤,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眼皮也越来越沉,怎么也睁不开,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我心想完了,自己肯定被对方摄了魂魄,这次连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真是太憋屈了。我的眼睛慢慢闭上了,身体逐渐失去了感觉,周围的水声和风声也消失了,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行尸走肉,任它摆布。然而当我这些感觉全部消失之后,眼前却突然一亮,一切东西瞬间变得非常清晰,一只的黄鼠狼,一身白色的毛,体型特别大,在小路上一边后退,一边用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看,时不时地对着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