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扬对我谈起今天早晨他做的一个梦,在梦里,他经历了一次华丽而浪漫的艳遇,一名土库曼斯坦少女与他共浴爱河,梦中的情人有着一双温柔并且摄人魂魄的剪水秋瞳(据他形容说跟灰色毛驴的眼睛很相似),她身材完美动人如同A片里的女主角,齐腰的长发如同鞋油一般黑亮,披散开来就象一道由夜色构成的瀑布。
在梦中,他们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从激烈厮杀的战士和匪徒当中逃走;在浩瀚无边的沙漠里挣扎求生;与饥饿的狼群展开搏斗;和心怀不轨的黑帮拼命;与长有利齿和尖爪的类人怪兽谈判。。。。。。;在枯萎的柳树和白杨下面与她激情相拥;牵着她美丽的小手在喧嚣的赌场里一掷千金,在塔什干最繁华的饭店饮酒和观看歌舞。。。。。。。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前世未了的情缘,今生因为远隔千山万水无法再相见,只得以此方式来续写爱的诗篇。
“还有许多复杂而曲折的过程,可是醒来之后忘记了。”他舔舔嘴唇,表情显得很痛苦,为美梦的结束悔恨不已。
“有个办法或许能行。你去买几片安眠药吃下,然后找个地方睡觉,努力把那个梦接着做下去。”我用玩笑的口气对他说。
“如果有机会在现实生活里遇到那样的一次爱情,就算在九十岁之前死掉我也愿意。”他继续大发感慨:“为什么,茫茫人世,万丈红尘中,总是遇不到能够让我倾心的女子。”
“你是否还记得自己在梦境里是什么身份?”
“我是一名波斯王子,我的爱人是西域富商的女儿。”
“只是一个梦而已,不必为此难过,迟早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位已经转世的前生爱人。”我认为这样的话应该能安慰他。
“我突然明白了,昨夜我所经历的不是梦,这一切千真万确的发生过,只是因为在另一个时空当中,所以被我错误地当成了一场梦,你可能不会相信这些话,但我有实物为证。”
“什么证据?拿出来看看。”我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对于即将出现的宝贝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看个仔细明白。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片核桃壳,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然后把托着空壳的双手伸到我面前。
“即将回到这个世界之前,我的爱人送给了我一只核桃,我醒来后,发现枕头旁边真的有这东西。”
“可你为什么把它吃掉了呢?应该留着做纪念啊。”
我觉得某个地方肯定出现了差错,雷雨扬的叙述让我有些晕头转向。
“醒来时,我觉得很饿,于是就捏碎吃了,稍后在卫生间里洗漱时,我想起来这只核桃的来历,于是把破壳收好。你来闻一闻,上面还残留着她的芳香。”
我努力忍住想要指出他错误的冲动,把鼻子伸过去用力地嗅了嗅,可上面除了一些啤酒味之外什么也没有闻到。
“听说西域女子为了养颜,常常用啤酒洗澡是吗?”
听我这样说,他面露愠色,把核桃壳放到桌子上。
“你再闻闻,刚才很可能是我手掌的味道。”
我再次把鼻子伸向核桃壳,闻到的仍然是啤酒味。
“最近我鼻炎犯了,可能不太灵光,你自己慢慢享受吧。”我不想浇灭他的美梦,也不想误导他的思想,只好这样说。
整整一天,雷雨扬都沉醉在那个美丽的梦里,精神恍惚,心绪不宁,时而长吁短叹,时而捶胸顿足,偶尔安静一会,就开始重复地唱那首老歌:“为了找寻一个遥远的梦想在它乡那个失眠的夜里想念你。。。。。。”
我总觉得他今天的样子跟一头发情的雄性非洲大象很相似,这样的看法并非有意贬低雷雨扬的浪漫情怀。
十天的神棍生涯过去了,我们每天都在做内容相似的事——从别人的口袋里得到钱财,所提供的服务一般是算命、看风水、取名或卖驱邪用品。
有那么几次,雷雨扬外出看风水,我独自守在店里接待顾客,算命取名之类事我做得似乎也不比他逊色(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经我手卖出的十多件驱邪实惠套装,每件的平均价格为一百七十元。
我以心理咨询的态度对待前来要求算命的人,在其中穿插一些神棍贯用的模棱两可的江湖用语,偶尔也做一些大胆的预测,就这样弄,效果居然也挺好。
最近以来的一些现象似乎在表明,我的合伙人的精神状态存在某种不寻常的地方,他常常说话跑题,有一次,正谈起李贞贤的瘦胳膊时,他突然停止了对那位韩国过气美女舞姿的描述,开始向我说西北饺子与南方饺子在口味方面的区别,一番复杂有序的讲解还未结束,他毫无理由地把关心的事又转向中国足球队的郑智,接下来又说起了可爱的北极熊,然后是断流的黄河。
他的谈话方式让我很难接受,讲述并未完结,李贞贤的细胳膊仿佛还高高举在空中未曾落下,她张牙舞爪的表演在我的思维里仍然跳动不停,但他的谈话已经转到了饺子里,一碗红红绿绿的油汤还在眼前晃悠,他又把忧郁而富文化韵味的中国足球队输送到我的意识里。
对此我显然无能为力,只能盼望他在我攒够闭门写小说期间所需的生活费用之前不要真的疯掉。
空闲时,我多次问雷雨扬什么时候能抓一只鬼关到笼子里,让我能置身于安全之处,近距离亲眼仔细观察一番,以确定此类生物真实存在,他总是告诉我不用着急,等到某个合适的机会,他一定让我得偿所愿。
按照先前的约定,我从利润里分得九千二百元。
“乖乖,我突然有种白领的感觉。”我大发感慨。
捧着手里的一叠百元钞票,我有点无法相信,在将近十年的职场奋斗里,我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收入水准,而这一切,全都拜伪博士所赐。现在,我感激涕零地彻底相信了他的目的——与我分享成功。
“这不算什么,这些天咱们没遇上大买卖,有一次,我仅花了两小时就从一个大老板手里赚到一万八千元。”雷雨扬显然对我的感叹有些鄙视。
前些天,他告诉我已经在某处买了一套三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明年二月份就可入住。
半个月前,他买了一辆韩国产的越野车,只是因为驾驶证还没买到手,所以没法开出去转悠,仍然泊在酒店停车场里,我说我有驾照,但他坚持要等到可以亲自驾驶的那天才去启动爱车,并表示在此之前决不让任何人抢了先。
“不是凯迪拉克吗?”我问。
我仍然记得当年他的愿望——买一辆加长的美国豪华车,满大街显摆。
“你知道那车的价钱吗?”
“你可以暂时不买房子。”
“馊主意。”
就在我们高谈阔论(其实是鸡毛蒜皮)之际,一位打扮得艳光四射的女子走进店来。
虽然最近我花了大力气整治本公司的卫生状况并取得了明显的效果,但该美女仍然皱着眉头,用一块绣着小狗形象的手帕捂住口鼻,仿佛眼前是个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垃圾堆。
她的表现让我觉得很不痛快,我决定只要有可能就多收一些钱(其实就算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我也会尽可能多收费)。
她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要求雷雨扬去驱邪,时间是十八点,地点是荷花大酒店。
临走前,她扔下一句话,只要把事做好,费用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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