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很宁静。
“喂喂,玩捉迷藏吧,好久没玩了。”
“好是好,但玩抓鬼不也可以吗?”
“那就全都玩吧。”
“哦,这主意不错。”
小路的一角满是小妖们的喧嚣声。
但,京城的夜晚依然宁静。
常人看不见它们的身影,同样也听不见它们的声音。
虽然也有人拥有能够看见它们的特殊才能,但这样的人类毕竟只是少数。
所以,在京城人们的眼中,夜晚是寂静的。
“……?”
与同伴们嬉戏的猿鬼,发现有个身影正从小路那边缓慢走来。
似乎是只黄鼬,。它低低地垂着头,随时都会跌到似的,踉踉跄跄一步步向前走着。
猿鬼眨了眨眼。
“嗯~?”
“怎么了?”
独角鬼咕噜咕噜地滚到它脚边,龙鬼和盲蛇也跟了过来。
用细长的爪子骚了骚脑袋的猿鬼皱起了眉头,它圆溜溜的眼睛忽地颤了颤。
“嗯,总觉得……”
正说着,那只黄鼬跳上了某座宅子的围墙,随后就这样消失在那宅子里。
猿鬼眨了眨眼。龙鬼窥视着它的表情。
“怎么了啊?”
“嗯……刚才那只黄鼬……”
它的脖子上,好像围着什么东西。
参议的女婿自然是很忙碌的。
原本只是末流贵族的他如果太过惹眼会遭人非议,但工作毕竟不能不做,而且待人接物也马虎不得。
面对那些古板的上流贵族,他必须事事都不能出任何纰漏。
而他凭借天生的豁达和机敏把一切都处理得相当得体,没人能挑出他的毛病来。
“……”不过阿,这样还真是很容易累呢。”
历博士安倍成亲微微地叹了口气,右大弁藤原行成闻言笑道:
“原来如此,就算是成亲阁下,也对大内里深处蠢蠢欲动的百鬼夜行没办法吗?”
神态从容,身穿狩衣的行成这样说完,成亲便苦笑起来。
原来如此,百鬼夜行,这种说法真妙。
行成与成亲虽然身份悬殊但因为年龄相近,所以在交往时双方都是以普通朋友身份来看待对方的。
成亲在娶参议家千金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是的,发生了很多。
承担这个国家中枢职责的特权阶级中有少数贵族,而其中的大半都姓藤原。虽然成亲现在的姓氏仍是安倍,但自从入赘之后他也成了藤原家的一分子。
之所以成亲现在依然姓安倍,只是因为不愿意被藤原这个名字埋没。况且她对于继承了安倍血脉一事充满了骄傲和矜持。
“……因为政治里总带有一些阴暗的东西,时刻都不能放松,所以有些累了。”
成亲惊讶地哦了一声。带着苦笑表情的行成罕见地示了弱。
“怎么了,行成阁下。”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最近好像总是睡不好。”
看来是因为过度疲劳反而休息不好,让人头疼。
就在行成紧接着深吸了口气的时候,一名侍女走了过来。
“大人,敏次大人到了。”
行成开心地笑道。
“啊啊,让他进来。”
目送侍女退下后,成亲歪着头问道。
“敏次……是那个阴阳生?”
“对”
行成颔首。成亲笑着说道。
“他为人还不错,努力又勤奋,这可是难得的美德啊。”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
行成忽的皱起了眉头。
藤原敏次是他非常熟悉的人,自己是看着他长大的,彼此好像是年龄相差很多的兄弟。
“行成阁下?”
“和你家昌浩还是不一样的……”
所谓不一样不过是个比喻,而聪明如成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敏次又侍女引了进来,看来他已经得知了成亲也来拜访一事,只见他毫不惊讶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
“抱歉惊扰二位了。”
他似乎由衷感到歉意。
成亲笑着挥了挥手。
“没事,不打扰。我和成亲阁下只是在闲聊罢了。”
敏次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成亲在他充满诧异的目光中后之后觉地啊了一声,眨了眨眼。
“我知道,从身份来看的话我应该说敬语的,但这样的话这位大人可是会生气的。”
成亲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只见行成板起了脸。
“就算对我言辞尊敬,但谁知道你是不是心口如一呢。”
“居然会这样说。那么请允许我说一句,我刚开始的时候可是打心底对你敬重得不得了。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
在一边听着二人对话的敏次眼睛越瞪越大了。
“哈、哈……”
对于敏次而言,行成是自己所尊敬的人,感情上也比其他藤原族人来得亲近。而对年过三十,身为历博士的成亲,他也同样抱着敬仰之情。
只是他不知道,这两人原来已经熟悉到能够如此随意交谈的程度了。
以成亲身为参议女婿的身份来说每什么不可思议的,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么。”
成亲这时机敏地站起身。
“我就此告辞了。”
被从思绪中拉回来的敏次急忙开口道。
“成亲大人,如果因为我的话请不要在意,我还是改日再来摆放吧……”
伸手制止想要站起身的敏次,成亲开朗地笑到。
“不,没这回事,只是现在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
成亲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敏次目送着她的背影,回想起了那个比自己小三岁的杂役。
成亲的弟弟,安倍晴明的孙子。
并非天生拥有“见鬼”才能的敏次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后,终于学会了使用法术来捕捉妖异得踪迹。但因为大多数妖兽都是常人看不见的,所以他所能看见的妖兽只能说是冰山一角。
成亲及其弟弟昌亲由于继承了名门安倍家的血统,拥有相当强力的“见鬼”之力。但身为他们弟弟的昌浩,却似乎并没有他们那样的能力。
但“见鬼”的能力和灵力是两个概念。就算看不见,只要灵力足够强大,同样能够降伏恶鬼和妖异。
从这点来说,昌浩依然算是天赋异秉。
“……最近他工作尚且算是认真,但时不时会自言自语,表情茫然,还会做出想要挥赶什么东西的动作,真不知道他是不愿工作还是心不在焉,这是对待工作的态度吧……”
注视着紧锁双眉心中念念有词的敏次,行成一边露出一脸的无奈,一边微微地叹了口气。
最先察觉到敏次与幺弟关系不怎么样的,是昌亲。
从他口中得知此事之后,陈钦在仔细观察下发现敏次对昌浩确实有些过于严厉。一段时间后再去打听,说是有些缓和了,这真是耐人寻味。
“毕竟那家伙是在隐秘行动阿。”
成亲不太喜欢坐牛车,他最喜欢脚踏实地的步行。
看见家的大门了。成亲所住的参议邻虽然远比不上东三条殿,但面积也算相当大了。包围宅邸的围墙比成亲身高还高,就算伸腰杆也没法看到内部。
当然,如果站在围墙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就比如那样。”
围墙上,横七竖八地躺倒许多小妖。栖息在黑暗中的小妖们,居然出人意料的在太阳底下嬉戏。
在安倍邸生活时,由于宅邸被强力的结界包围,小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爬上过围墙,基本它们是无害的,所以平时它们干什么也无所谓,但有时也让人不得不思量,这样放任它们究竟对不对。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害处。”
成亲沿着躺满小妖的围墙,向大门方向走去。
仆人见到他,对他醒了一礼,打开门迎接主任的归来。
“您回来了。”
“啊辛苦了。”
他挥了挥手走进大门。杂役和仆人们都很喜欢平易近人的成亲。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咯嗒咯嗒的声音,依家牛车正从车棚向这里移动。看来之前有客人来访。
站在路边让牛车通过的成亲忽然皱起了眉头。
颈间涌起了一阵寒意,成亲不由得伸手捂住后颈。他瞥了一眼经过的牛车,从车窗摇动的挂帘间,能模糊地看见乘坐者的侧脸。
“……那是……”
虽说不擅长的东西怎样都不擅长,但一直这样的话就不会有进步,所以只能去努力克服。
“就算不会有结果,但努力的过程是最重要的……”
在紧握拳头努力进行强调的昌浩脚边,小怪露出一脸似笑非笑得表情。
“啊……这个么……”
一个人,如果不努力就完蛋了。必须随时都保持积极向上的想法和自我克制的能力。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带来结果。
“也是。只是花时间努力过就可以了,昌浩。反正已经努力过了,比起不努力,这样得到结果的可能性更大。”
“……兄长,我觉得这根本不像是安慰。”
抬起头望着次兄的昌浩哭丧着脸说道。
昌浩不擅长占星,式占也是同样,作历就更别提了。如果要问他到底擅长什么的话,现在还真不好下结论。作为阴阳师,这样究竟对不对呢。不,自然是不对的啦。
“我的脑子难道不适合用来占星或式占吗?”
“大概吧。”
小怪毫不留情地打击抱着头的昌浩,它轻松地晃动着白色的长尾巴,故作深沉地歪下了头。
“因为你的性格属于不假思索就采取行动的那种。不过正因为这样,你才老是会被晴明戏弄阿。”
“祖父还会戏弄他啊?”
见昌亲眨了眨眼,小怪注视着他点点头。
“是啊。那可是其乐无穷的游戏,因为这家伙的反应很有意思。那时他向来的恶趣味阿。”“原来如此。”
听了小怪的话,昌亲想起了不少往事,于是坦诚地表示认同,毕竟关于安倍晴明的奇闻轶事实在太多了。
这是,敏次走了过来。
“啊,敏次大人,早上好。”
昌浩见到他急忙低下头,敏次停下了脚步。
“阿,早安,昌亲大人,早上好。”
敏次今天来得很晚,已经过了中午他才姗姗来迟。
昌浩不经意间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包裹,疑惑地问道。
“……敏次大人,那是什么?”
古旧的麻布包有些肮脏,手指稍一动弹里面就嚓嚓作响。看来里面包着纸。
麻布阻隔了从内部传出的不祥气息。
敏次吃惊得睁大了眼睛。昌亲的话倒也算了,没想到昌浩都察觉到了。
“则后市昨天被送到行成大人处的东西——是咒物。”
他的声音低沉。
诅咒。
“因为大人说他最近总睡不好,所以昨天去探望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夹杂在其他的物件中。”
成亲离开后没多久,一个被绢包裹的小匣子杯以行成下属的名义送来了。
在行成思考为什么会有人送他东西的时候,感觉到不祥气息的敏次发现了被压在最下面的、用织物包裹的咒物。
“这是什么呢?”
敏次面色凝重地对昌浩说道。
“……染血的绳子。”
“……”
昌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种充满恶意和怨念的东西,光是听说酒足以让人觉得不舒服了。
昌浩脚边的小怪眯起了眼睛。
“哇,脸色好差。行成是那种容易结仇的男人吗?”
昌浩和昌亲撇了一眼用前爪饶脑袋的小怪。虽然敏次的场他们不好做答,但他们心中也抱着同样的疑问。
不过,所谓政治和人性完全没有关系,很有可能他本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结了仇,这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行成大人年纪轻轻就有了那样的地位和身份,如果有什么不得志的鼠辈暗算他,也不是不可能。”
紧握着麻布包裹,敏次强压着内心的愤怒。
不知是人血还是其他动物的血。包裹着染血绳子的织物,或许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缝制的。织物用的是上好的绢,整体看上去格调相当高雅。实行诅咒的人对于行成的爱好似乎非常了解。
“所幸有我在,事情还没闹大,请替我转告行成大人一定要警惕些。”
由于宅邸被血污染,行成今天没有出仕。
麻布与数重咒符搓成得绳子,能够释放出不祥的气息来呼唤邪恶的东西。必须尽快对其进行净化并处理掉。
原本此事应该由阴阳头上报请求指示,但行成认为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于是在他的要求下,敏次打算偷偷处理掉。
“不过,我还真么想到你会注意到……”
如果是昌亲的话倒也在意料之内,每想到首先发话的是昌浩。
昌浩张开嘴刚想说什么,但由于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几声。
开口说话的,是昌浩脚边的小怪。
“就算没想到有怎么样,这是理所当然的阿,这家伙毕竟是将来一定可能会成为伟大阴阳师的候补阿。”
虽然它说得得意洋洋,但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威严。
“……小怪,你这是在表扬我?”
低头瞟了小怪一眼,昌浩用敏次听不见得声音说道。
在一边注视着二人的昌亲,只得偷偷地苦笑起来。
昌浩注视乐包裹片刻,嗯了一声咧开嘴。
虽然明白行成不想声张的心情,但既然现在有人在实行诅咒,那么阴阳家的人就有义务对上面进行报告。
读懂了昌浩想法的敏次,阴郁的脸色更加沉重了。
“……你果然也是这样想的阿。”
“是。我觉得,还是应该慎重上报……”
小怪看着敏次与昌浩的一唱一和,不悦地垂下眼皮。
小怪与敏次的不和。或者说,它单纯地讨厌敏次。
敏次对昌浩的贬低,以及他爱说大话这两点实在让小怪咽不下这口气。
“反正我就是搞不懂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只不过因为年长所以被选为阴阳生的代表,没有“见鬼”能力只能靠努力修行来弥补不足的家伙,为什么昌浩耀对他毕恭毕敬的,真想不通!”
注视着忿忿然的小怪,昌亲思考着。
那当然是因为敏次是年长的领头阴阳生,而且他日夜刻苦学习的缘故阿。
就昌亲所知,敏次是个表里如一、有些刻板万股却洁身自好的人。昌浩是通过一个人的内在来评价别人的,与那个人的好恶无关。
在小怪滔滔不绝抱怨的时候,阴阳生和杂役依然在一脸凝重地交谈着。行成曾为昌浩加冠,昌浩也曾受他不少照顾,会担心也是当然的。
“知道是谁寄来的吗?”
“名字是假的,查不出。就算是宅邸里的管家也不可能把来访者的脸一个个都记住吧。”
昌浩再次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如果是祖父或父亲,又或者是身边这位兄长的话,当时应该立刻就能放出式神找到实行诅咒者的所在之处了,最有效的式神是与对方密切相关的东西,所以如果是祖父的话应该会直接用染血的绳子当作式神。毕竟他是当代第一的大阴阳师,这点小伎俩简直不值一提。
但如果换作昌浩的话,就不一定能做到了。他不擅长的东西太多。
想要得到能够轻松操纵式神的力量,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昌浩抬起头注视着站在身边的兄长。
在一边了解到整个情况的他,是安倍加出色的阴阳师。
昌亲为难地微笑着微微歪下头。
“嗯,那么,不如问问天文博士吧。”
天文博士的地位虽然不如阴阳头获助那么高,但也算是阴阳家中前五位的重要职务。顺带一提,天文博士时昌亲和昌浩的父亲——吉昌。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晴明的儿子,在不声张的情况下处理紧急事态方面已经经历了千锤百炼。
不过,如果对他本人这样说的话,他应该会否认吧。
趁工作空闲时间前往吉昌处拜访的昌浩和敏次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兄长。”
听见昌浩的声音,成亲回过头,见幺弟此刻正和敏次并肩走来,他似乎小小的吃了一惊。
“真少见。”
成亲的自言自语中省去了主语,昌浩和敏次见状一脸疑惑。
“啊没什么,自说自话而已,别在意阿。”
坐在昌浩肩头的小怪对于成亲脸上些许不快的神情有点在一,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忽略。
虽然表面上只字不提,但成亲和昌亲对于神将腾蛇幻化而成的小怪匙敬畏有加。
成亲回头看了看父亲。
“好了,就这样吧。”
“是,明白了。我会记住的。”
成亲对二人轻轻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历署。
昌浩和敏次接着便坐了下来。他们察觉到自己好像打断了成亲和吉昌的重要的对话,看来来得不是时候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在意。你们有什么事吗?”
昌浩看了看敏次。敏次将一直小心藏在袖中的布包取乐出来,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
这是,不知是谁向吉昌飞奔过来。
“博士,不好了!有人报告说,有咒物被送到了右大弁大人处……!”
“什么?”
昌浩和敏次凝视着包裹。
“是指这个吗?”
“好像,不可能吧……”
二人小声交谈的时候,吉昌在听取传信者的报告。
在一边旁观的小怪嗯了一声,忽地抬起头。
“……你怎么认为?”
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却发出了疑惑的气息。
小怪晃了晃白色的长尾巴,眯起眼睛。对方的术者简直就像在等待昌浩他们采取行动似的,让人不爽。
虽说最让人不舒服的是敏次,不过还是把他放在一边吧。
明白了让小怪心情不悦的源头之后,神将现身了片刻,对同胞投去了戏谑的目光。
用晚霞般鲜红的眸子接下这目光后,小怪沉默地耸了耸肩,无声地跳下了昌浩肩头。昌浩微微动了动脖子,但由于敏次在场他也不能再多做出什么反应。
“敏次,昌浩。”
被叫到的二人急忙端正好坐姿。
“你们也都听到了,现在就去阴阳博士那里请求指示。”
“……是”
除此之外没别的可回答了。
目送二人行了一礼离开,吉昌向不知何时留在了当场的小怪询问道。
“腾蛇,怎么了?”
“让人不舒服。”
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整个情况都让它不舒服。
行成身受诅咒的威胁,而且是接连两天,夏诅咒的那方很明显察觉到最初的诅咒被识解了,所以他才会第二次送来咒物。
贵族社会中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晴明和吉昌耶曾多次接受有关反弹诅咒的委托。这次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太特殊吧。
虽然只是这样而已,但小怪海狮觉得不痛快。
没有理由,只有直觉。
小怪用前足煞有介事地饶着头。
“贵族间互相勾心斗角这种事司空见惯,晴明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为这种事伤透了脑筋。
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小怪叹了口气这样说道,却见吉昌象是欲言又止似的注视着它。
察觉到这点的小怪转了转红色的眼珠。
“……不会是真有什么关系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样说着,安倍晴明的次子有些为难地笑了。
被特别免去了当天工作的敏次,在黄昏时向行成邸赶去。
受到了阴阳头的指示,他与昌浩共同前去进行诅咒的反弹。
途中,敏次抱着装有必需法具的布包,表情非常紧张。跟在他身后保持着约半步距离的昌浩眯起一只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右肩。
浑身雪白的小怪正怒气冲冲地抗议着。
“为什么你要帮助这家伙!听好了昌浩,你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将来好歹也可能或许一定能成为一各出色的阴阳师阿。你居然听这个一根筋、脑子死板,只知道努力学习的白痴敏次使唤,难道不觉得不甘心吗?”
“是啊是啊。”
对于小怪的故意找茬,昌浩只能含糊地回答几句。虽说它的话并不好听,但仔细想想,其实这是在赞扬自己呢,昌浩这样觉得。
晚霞般的眸子因为愤怒而闪闪发光,昌浩一边想着——它的眼睛真像经过悉心打磨得玉石啊,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敏次大人是阴阳生而我是杂役,这是当然的啦,小怪也知道的啊。”
敏次的实力昌浩很清楚,在以前行成中了诅咒的时候,敏次也充分发挥了他努力的修行成果。
而敏次则对昌浩也抱有不满。
为什么要派杂役昌浩随行呢,不时还有其他的阴阳生嘛。
敏次回头看了昌浩一眼,皱起眉头。随后,他忽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昌浩在向阴阳生的方向努力,身为名门安倍氏的男子,在锻炼这自身的精神,所以为了能够锻炼他,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有时也会派身为杂役的他前去。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话就能想通了。
敏次点了点头,回头望向昌浩。
“昌浩。”
“是”
敏次比昌浩要高,因为年长三岁身高自然有差距。敏次抬起头,板着脸说道。
“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上面才会把这任务交给我们。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认真学习啊。”
所以,不要放松,将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都吸收为自己的东西,仔仔细细地学习。这是敏次的想法。
对任何事都一板一眼,绝不得过且过的敏次这样断言道。
“是,我会努力的。”
“很好,走吧。”
行成邸就在前面。
敏次挺直了腰杆走在前面,他身后的昌浩觉得有种莫名的高兴。
敏次曾那么激烈地针对昌浩,以至于昌浩非常低沉,没想到今天,二人却能相处得这样融洽。
看来昌浩为挽回名誉做出的努力又了效果。他的脚步也不禁变得轻快起来。
和神采奕奕的昌浩形成鲜明对比,他肩头的小怪却用后腿坐了起来,不停地晃动着身子。
“这……这……这……”
猛地吐出肺中的空气,小怪恶狠狠地呲着牙。
“你——在——说——什——么——呢!”
昌浩不由得闭起了眼睛。敏次则根本听不见它得怒吼。
小怪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
“虽说他只是个无能的阴阳师,但他可是安倍晴明的孙子!听好,那可是安倍晴明,面对当代第一大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最小的孙子兼唯一的继承人昌浩,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出这种话来!你这张嘴,我要用尽全力把它堵上,觉悟吧!”
伸出右爪直指敏次背脊,小怪后腿用力一蹬丛昌浩肩上跳了起来。
“尝尝我割髓龙卷落地必杀一击!”
但昌浩却轻松地抓住了搞搞跃起的小怪的一只脚。
“哇!”
倒吊在空中的小怪挥舞着四肢。
“放开我昌浩,这是武士的尊严,至少、至少让我打他一下!让我端他的下巴再放一记必杀的雷之舞!不行的话就对准他的脑门直接劈下去!”
“行了行了。”
谁是武士啊,而且如果真的那么干了敏次必死无疑。昌浩边叹气边这样低语着,同时无奈地耸耸肩。
小怪的神情依然愤怒,倒吊在半空依然不停地挥舞着四肢。
“——”
而在一边隐身随行的始终不言一发,任他们去胡闹。
设在历署最深处的博士居所,被等待确认和裁决的资料堆得满满的。不光是几案上,就连地板和砚箱里都堆满了文书和资料。
乖乖奋笔疾书的成亲,此刻终于停下了笔叹了口气。
“……行了,怎么回事。”
“……好像很麻烦。”
忽然又声音响起,那声音直接传入耳朵深处。
成亲先是瞪圆了眼睛,但立刻便醒悟过来,小声笑道。
“老样子,祖父的千里眼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处理贵族社会的纠纷已经有四五十年的时间了,晴明在感知到异变的同时应该就已经放出式神打探情况了吧。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敬佩。
重新展开工作的成亲压低了声音。
“祖父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这种蠢事是岳父的远亲干的。”
用低沉的语调吐出这句话后,成亲皱起了眉头。
“我希望尽可能低调的解决,毕竟没法公开这种事情。如果因为迁怒于行成而倒霉的话只能算是对方自作自受,不过,只怕还会牵连到我们。而且……”
成亲向远处瞥了一眼。
向右大弁藤原行成宅邸所在的位置。
“我很喜欢行成阁下,明明是个大人物却一点架子也没有,而且又有实力……重要的朋友遇到这种事,我也有些火大了呢。”
虽然他的语气和平时一样,依然是轻飘飘的,但声音中却带着薄薄的寒气。
隐身的神将微笑起来。
虽然有些差别,但这男人毕竟也是安倍晴明的孙子。
这次被送到行成邸的咒物,是一个装有一条被刺死德小蛇的罐子。蛇和一张用血清楚写着“怨”字的纸刺在一起,盘在罐子底部。
当侍女解开罐子封皮时被吓坏了,于是身为杂役的浩大只得战战兢兢地将罐子搬到南庭里。半途中他差点失碎罐子,引得在远处窥视的家人们一起尖叫起来。
“还不如等我们来呢。”
敏次说完,侍女相模便无力地点了点头。
“没事吧,浩大。”
昌浩关切地问道,只见浩大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阵寒气……”
“啊,请等等。”
昌浩将手放在浩大的背上,小声咏唱其咒语,随后拍了他的背两下。
顿感轻松的浩大如释重负地对昌浩行了一礼之后,回去干活了。
敏次见状,感叹似的瞪大了眼睛。
“……是晴明大人教你的吗。”
眺望着罐子的昌浩抬起头。
“啊?啊,对,是这样的,有时候爷爷他……”
——这点事都做不好怎么行,昌浩。爷爷我的努力都到那里去了,啊啊都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修行不足啊。晴明书。
“……会尽心的,教我很多,嗯怎么说好呢。”
见昌浩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渐渐粗鲁起来,敏次不解地歪下了头。但随后,他便恍然大悟似的自言自语起来。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晴明大人,为了帮助“见鬼”能力并不出众的你,他花了很长时间一点点开导你啊。”
昌浩不禁疑惑地注视着敏次。
“……‘见鬼’……?”
“你这方面能力不太行吧。就算能看到一些妖兽神仙之类,也没有成亲大人和晴明大人那样厉害吧。”
“啊……是,这样的。”
先这样回答吧。
没有察觉昌浩有些郁闷的表情,敏次抱起胳膊。
“不过,‘见鬼’的能力和灵力并非一定成正比。博士和阴阳头都说昌浩天资不错,所以我想,如果能脚踏实地的努力,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够格的阴阳师呢。”
这里的博士是指阴阳博士。
昌浩夸张地点了点头。
“我会努力的。”
“嗯,有这份决心最重要。好了。”
敏次将身体转向罐子方向。
注视着他的背影,昌浩想。
年轻时就拥有强大力量和技能的晴明之所以会用那么多年才出人头地,其中的理由,昌浩多少又些体会到了。
敏次之所以努力,使因为有人对他寄予厚望。家人,以及他所尊敬的行成,察中的阴阳头和助,还有博士们。所以,为了回应他们的期待,他才能那么拼命。
有这样正直的人,政界应该不会太过黑暗吧。
昌浩想,自己不用变得那么伟大,如果能成为这种人的助手,其实也不坏。
不过,
昌浩抬起头,望向用桧树皮搭成的房顶。
屋顶上,现身的正单手拎着小怪。
“放——开——我——!我说,放开我放开我!”
“昌浩说过,叫我不要放手。”
见叹口气,小怪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你到底和谁站在一边。”
沉默的思考着,在这种场合下同伴之类都不是现在需要讨论的问题。但如果说出来的话,无异于给小怪的愤怒火上浇油,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言。
其实说起来小怪根本没理由这么生气。这不过事在挑刺,故意找茬而已。
再次叹了口气,低下头静静地注视着小怪。
“腾蛇,适可而止吧……”
还没说完,便眨了眨眼。
小怪忽然停止了挣扎,开始小心地观察其周围的情况来。
“——让我下来。”
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严肃语气下,沉默地放开了小怪。小怪无声地落到屋顶上,用晚霞般鲜红的双眼犀利地打量了一番宅邸后,它盯住了自己的前爪附近。
和小怪几乎同时注意到了。
二人降落到昌浩身边。
感觉到二人气息的昌浩将目光移过去。他们面前的敏次,正在忙着为反弹诅咒作准备。
如果是像晴明那样老练而出色的阴阳师,这种程度的诅咒随随便便就能反弹回去了。有怨念是不假,但术者的灵力似乎没那么强。
混杂在染血绳子上的东西和念的颜色相同,可以肯定地使,进行连日诅咒的是同一个人。
将罐子放在结界中的敏次把数珠绕在手上,这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种程度的话,应该不会对行成大人带来什么危害吧。”
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人偶,敏次将手伸向了罐子。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比起敏次,昌浩的反应更快。还没等小怪开口,他就忽地转过身向主屋的楼梯跑去。
建筑物的根基中,建有连接地下的四角形通风口。
从根子的那边,地下,飘出了怨念。
似乎就在敏次想要反弹诅咒的同时,一直沉默的怨念爆发了。
“怎么回事……?”
阳光无法照射进地下,所以再怎么样也看不清里面。昌浩想要钻进宅子下面,但乌帽子却很碍事。
虽然很想干脆把帽子脱了,但因为敏次在场昌浩还是克制住了这样的动作,因为敏次很可能职责自己说,衣服乱了心也会乱。
昌浩能看见在阳光无法照射的地下,有白色的东西正蠢蠢欲动。怨念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昌浩,发现什么了吗?”
“是的。但,那是什么呢……”
敏次跪在昌浩身边张望了一下,不甘心地咬牙道。
“可恶……!没想到有人把咒物埋在这里面。”
这样想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有突然出现的怨念。
对方的术者比起质来更重视量。
敏次看了看棂子,又看了看被封载结界内的罐子。
罐子暂时没事,现在重要的是抑制住怨念的散发,解决源头。但怎么办呢,身穿直衣行动不便,成年男子必须佩戴的乌帽子也很碍事。
对于古板的他来说,这实在令人苦恼。
“是为了,行成大人……!但是……!”
见敏次一脸面对世界末日的表情,昌浩忽然开口了道。
“那个,敏次大人,我去吧。”
“昌浩?不,但是……”
“没事的,而且你看,我的个子小,行动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敏次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皱起眉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昌浩卷起袖子,毫不犹豫地取下乌帽子,顺手把发簪也散开。他用手梳了梳头发将它们随意扎在颈边,开始将固定的棂子整个拆了下来。
啪嗒一声,通风口被打开了,洞口比想象中要大一些。
“那么,我去了。”
昌浩匍匐钻了进去,小怪跟在他身后。回头看去,只见一脸担心的敏次身边站着。
这几天天气不错,所以地面比较干燥。从通风口射入的阳光没能照亮要查看的地方。
这几天天气不错,所以地面比较干燥。从通风口射入的阳光没能照亮要查看的地方。
毕竟不可能带火把进来。昌浩偷偷开口问道。
“小怪,那是什么东西?”
小怪则不同,它知道敏次看不见自己,所以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回答。
“咒物……不,不对。那是……”
忽然皱起眉头的小怪猛吸了一口气,一口咬住昌浩的肩,硬是把他拉了下来。
“哇!”
“趴下!”
昌浩听话地低下头,只听见头和地板之间,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去。
同时,一阵激烈的咆哮刺痛了耳膜。
昌浩急忙喊起来。
“敏次大人,躲开!”
通风口前的敏次反射性的向后退去,但他的反应太慢,没能来得及。
那东西露出锐利的尖牙向敏次冲去。
回头向后望的昌浩忘了自己还在地下,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站起来,只听见头与地板猛地撞倒了一起,眼前顿时冒出一片金星。
“好痛……”
昌浩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小怪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
“……白痴。”
虽然眼前依旧金星四射,昌浩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
“敏、敏次大人……啊。”
通风口的外面,不知为什么敏次正仰面倒在地上。原本在他身边的,正挥动披风驱赶着类似野兽的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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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敏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跌倒的敏次此刻正一脸诧异地环顾着四周。
昌浩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
小怪用白尾巴敲了敲昌浩的手臂。
“喂,昌浩,看。”
“啊?”
昌浩扭头,只见旁边散落着一具动物的骨骸。看上去像是四条腿,体型和小怪差不多大的动物留下的。已经化为白骨的颈项处缠着亿个细绳似的东西。
他用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感觉。
“小心点。”
“嗯,没事。”
他解下那根细绳,仔细看来,发现是用纸搓成的。
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敏次,没事吧。”
昌浩倒抽了口凉气。
通风口外的敏次顿时脸色煞白。
“行成大人,您不能出来!”
妖兽咆哮起来。单膝跪地的将目光投向了昌浩。
昌浩握着纸绳转身朝向洞口,注意力被外界吸引了。
敏次像是要保护走出屋子的行成一般,矗立在他身前。而他所注视着的,正是现在正准备冲过来的长着利齿的妖兽。
“小怪!”
昌浩厉声喊道,小怪不悦地啧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小怪一跃跳到敏次身前,浑身爆发出威吓的斗气。
“——!”
在锐利的咆哮声中。妖兽露出了怯意。趁此机会,敏次结印咏唱其咒文。
“邪者祸者,速速归去,回来时之地!”
敏次的灵力伴随物理的力量向妖兽击去。他从怀中取出纸人,放在眼前喊道。
“皆封于此,邪念俱返!”
咻的一身投出去的纸人渐渐吸走了妖兽。
痛苦不堪的妖兽终于转身飞向天空,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在确认妖兽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敏次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后,他回过头瞪着眼睛恨恨地说道。
“行成大人,您为什么要出来!反弹诅咒的时候行动必须得谨慎而迅速,但您却……”
身穿狩衣的行成拍了拍握紧双拳说不出话的敏次,抱歉地注视着他。
“啊,对不起,我只是怕你们发生什么意外,想到这里,就身不由主地跑了过来……”
见昌浩从通风口爬了出来,他笑道。
“如果你们为我而受伤,我心里可过意不去啊。”
“您在说些什么!行成大人是重要人物,出了意外会对政事有影响的!您认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才会跑到这里,是为了保护行成大人的安全啊……!所幸我的法术成功了,但也有失败的可能。如果那样的话……”
小怪注视着敏次感慨万千的背影,自言自语起来。
“啊,这里还有我和帮忙,还有昌浩。”
它随意地晃动着尾巴,一脸无法认同的表情。
昌浩若无其事地移动到小怪身边,用鞋子碰了碰它的尾巴。
没有理会小怪抬起的双眼中流露出不满,昌浩微微点点头。
对手中的纸绳投去一瞥,这是咒符,那么,缠着咒符的那句白骨则是……
结束了工作的成亲,走向与家相反的方向。
那里,是昨天回家时与他擦身而过得熟人的宅邸。
成亲平时出仕都是用步行,所以此刻他也是孤身一人,悠悠走在路上。
黄昏将尽。
“昌浩他们怎么样了?”
“你不放心?”
“没有。敏次毕竟有些手段,昌浩更是一流。而且还有腾蛇和跟着,没必要担心吧。”
不过作为兄长,担心还是难免,这也没办法。他非常疼爱那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弟弟,而且也不放心行成和敏次。
“他们在不顺利的时候也会起纷争,闹内讧呢。”
成亲抬起双眼。
视野中的围墙连接着大门。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空中飞来,被宅子吸了进去。
他的目光变冷了。
“——果然。”
不顾杂役的制止强行闯入宅邸后,那名身为岳父远亲的青年便颤抖着缩成了一团。
“喂,术者在哪?”
在他粗鲁的询问下,青年像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只是用颤抖的手指了指里面。
这是,只听见野兽的咆哮伴随着凄惨的尖叫声从那里穿了出来。
成亲阴沉地瞥了那里一眼,便冲了过去。
“出什么万一的话,拜托了。”
“遵命。”
刚一踏入位置最为偏僻的西对屋,只见白色的妖兽正要袭击一名身穿破破烂烂的水干衣、长发披肩的男人。
站在门边的成亲一脸厌烦地叹了口气。
“因为放出了无法完全控制的式神,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耳边响起咆哮声。被反弹的诅咒会杀死术者。
成亲从怀中掏出咒符。
如果让他就这么死了,自己以后也睡不安稳,况且委托术者发出诅咒的青年也会受到牵连。
“自己无法出人头地命名与行成阁下毫无关系,推卸责任是无能的纨绔子弟最擅长干的了。”
成亲冷冷一笑,那只将目标对准了自己的妖兽正呲着尖牙飞过来。
风压叩击着脸颊,但成亲完全不为所动。
在妖兽的爪子迫近鼻尖的刹那,一面透明的墙壁突然出现,将妖兽挡了回去。
被啪的一声弹开的妖兽察觉形式对自己不利,于是立刻冲破窗户逃了出去。
目送它消失后,成亲低下头注视着表情呆滞的术者叹息道。
“真是的,收市残局真累。”
随后,他扭头对着无人的空间微笑道。
“太裳,多亏了你。”
“不足挂齿。”
隐身的神将是安倍晴明的式神。察觉到可能出现这一情况的晴明为防万一,特意派他前来。
成亲时安倍氏的阴阳师,他的实力有目共睹。由于他刚一入寮便进了历署,阴阳署当时悔恨不已。
失神的男人应该是民间的阴阳师吧。因为那愚蠢的贵族认为自己的实力没有得到恰当的评价,而行成则太过耀眼,只要行成消失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所以才引发了这件事情。
昨天他离开时,浑身缠绕着不祥之气。成亲放心不下,特意向岳父和父亲打听了有关他的情况,还放出了式神。
“没想到会这样轻松,本以为是个挺能干得术者。”
不过,如果真的是个能干的术者插手此事,事态很可能会变得严重得多。
“不过。”
“嗯?”
成亲回到头,太裳小心翼翼地说道。
“刚才的那个式,去了哪里呢?刚被击退,此刻它应该还很兴奋,它离开的方向会不会是……”
明白了太裳还没说完的话的瞬间,成亲顿时啊了一声。
在破除了罐中诅咒的邪气之后,敏次回阴阳寮向阴阳头报告整个事件的经过去了。
昌浩本想与他同行,却被敏次制止了。
“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进大内里吗?”
被点醒的昌浩不禁摸了摸头。发髻松了,以现在的打扮出仕实在很不像样子。
“我去报告,不用担心。而且你今天出仕很准时吧,那么现在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被他这样一说,倒也没错。于是昌浩便乖乖照做了。
“那么,我先走了。”
低垂着头踏上归途,刚才一直很郁闷的小怪,现在依然是一脸郁闷沉默不语。
“小怪,怎么了?”
昌浩停下脚步问道,却见小怪只是瞥了昌浩一眼,接着用爪子不停饶起了脖子,明显在告诉他,我心情很差。
“……刚才的咒符呢?”
“在呢,你看……啊。”
昌浩下意识从怀中抽出咒符,紧接着便瞠目结舌地呆住了。
“忘了向敏次大人报告……”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小怪开口,从远处便响起了妖兽的咆哮声。
昌浩和小怪同时扭过头。
开始变得深蓝的天空中,有一头狂暴的妖兽在滑翔着。
昌浩一脸紧张地注视着它。
“好像和之前不一样啊。”
“感觉是暴走了。术者已经死了吧。”
忽然,他们感觉身边出现了一阵气息。
“没死,只是他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妖兽作为式神。”
小怪动了动耳朵。
“是太裳啊……喂,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
“成亲大人让我向昌浩大人传话——他说,抱歉。”
“这算什么!”
“如果有必要,他之后回来解释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神将的气息如同他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了。
小怪愤愤不平地抬起前足。
“麻烦事都推给我们!”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意思吧……总之,不能放任它不管。”
昌浩握紧了手中的咒符。那妖兽的目标应该就是这符咒了。
妖兽应该是施行诅咒的术者的式神。为了拥有这一式神,术者用血画了符咒,锁住魂魄使其幻化为妖兽。沾染了邪念的妖兽一旦失去控制,就会无差别地攻击人类。凭它的尖牙毫无疑问能轻而易举地撕裂人类的喉管。
妖兽之所以会以符咒为目标,是因为它明白,这是束缚自己最后枷锁。
“早点采取行动比较好。”
必须在夜幕完全降临前解决掉。
“小怪,把这烧了吧。”
“不向敏次报告了。”
“情况有变,我打算就当没见过这东西。”
“……你还真是晴明的孙子……”
“不许说孙子!你这个魔怪!”
“不许说魔怪!”
拌嘴告一段落之后,像是把握好时机似的现了身。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应该不是错觉吧。
笑声抱怨着的小怪灾眨眼间变回了真身,神将红莲。
他从昌浩手中接过咒符,召唤火焰在瞬间便将它烧成了灰烬。
“妖兽的最后下场,别到处乱飞了。”
红莲挥动手臂,高高飞起的炎蛇舞动着向妖兽袭去,并卷住了它。那是个只有魂魄,没有实体的妖兽,仅仅束缚住时无法燃尽它的。
“,没事,退下吧。”
“缚缚缚!不动戒缚!神敕光临!”
不住挣扎的妖兽,在真言的咒力下僵直不动了。
“此术断却凶恶!消除灾难!”
第二段咒语,令妖兽全身出现了无数裂纹。
昌浩结起刀印,用力从上而下一气斩落。
“降伏!”
妖兽的身体与炎蛇一同粉碎了。
在确认妖兽的气息完全消失后,昌浩松了口气,只听见上空传来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他抬起头,红莲和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了头。
“……晴明吗?”
红莲自言自语,眼前翩翩落下的白鸟,就这样化为了纸片。
昌浩伸手将纸片抓在掌中,阅读起那刚劲有力的字迹来。
“昌浩?”
见昌浩一如既往拉长了脸将纸片死死攒在手中,红莲诧异地开口问道。
“红莲,把这东西烧了!用地狱的业火烧个痛快!”
红莲眨了眨眼,困惑地回答道。
“这个……烧文式不太好吧。”
而他身边的则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恶,混蛋——!”
接着纸片的昌浩大声怒吼起来。
“你给我等着瞧,臭老头——!!”
数日后,成亲前往行成邸拜访。
为了避秽行成进行了斋戒,结束之后成亲便立刻登门拜访。
成亲抱着胳膊,坐在厢房内的坐垫上。而他面前,斜靠在椅子上的行成笑着颔首道。
“多亏他们,又被敏次救了一次。这次可被他骂惨了。”
“他胆子还不小啊。”
成亲感叹道。只见行成引以为傲似的笑得更厉害了。
“他从以前就一直是个不懂通融的直肠子。”
在逐渐接近那个充满尔虞我诈和讨价还价的政界过程中,有时还是需要这种廉洁正直的人啊。
成亲也苦笑着说道。
“啊,我家幺弟也是一样,没想到彼此都不省心阿。”
“一点没错。”
行成回答。这时,成亲若无其事地告知道。
“实行咒术的人,我们已经进行了处置。”
行成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成亲对此则没有任何反应。
“说是绝不会再犯了,所以希望你不要再追究此事。”
“……这样啊,也就是说,那诅咒得发起人果然……啊,还是算了。违背阴阳师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也算是个中高手了。”
他半是叹息着这样说道。成亲默默地笑了起来。
随后他放下手臂,轻松地说道。
“毕竟,我是安倍晴明的孙子。”
二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下。
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行成忽然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对了,敏次和昌浩……”
“什么?”
行成以监护人而非政治家的口吻说道,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虽然二人之间矛盾不少,但最近好像缓和了一些。前几天敏次来看我的时候这样说的。”
——昌浩最近工作很认真,看来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了。如果他一开始就这样的话,我也不会那么严厉地对他了。
“呵呵。”
笑了不只一声。
他并不希望自己疼爱的弟弟在一个无法安心的地方工作。
虽然会多少有些不满,但如果通过努力能改善的话,还是尽量付出努力的好。
虽然这样说,但鸿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填平的。其中,还需要昌浩从今往后更加努力才行。
“昌浩他们必须还得和在大内里蠢蠢欲动的百鬼夜行交手。那可是很辛苦的,不努力不行阿。”
成亲事不关己似的说着,行成有些无奈地注视着他。
“你是想说,这些都和你没关系对吧。”
“不,我光是应付家里的事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其他的百鬼们还是交由年轻人来解决吧。”
况且。
“昌浩市安倍晴明的继承人。一个人背负一切是很辛苦的,但如果身边有敏次那样的人的话,他应该会轻松些吧。”
虽然成亲现在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但事实上还有一个重大的任务等着他去完成。
回到自己家也就是安倍邸,对昌浩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下糟了,真郁闷。
“……腾蛇那家伙,会生气的吧。”
没料到,最后会把一切都推给了昌浩。
一边思考怎样解释才最稳妥,成亲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章绵绵愁绪无处诉(附插图)
第二章绵绵愁绪无处诉
请帮帮我。
谁来帮帮我。
拜托——
玄武的栗色的头发被风吹起,剧烈地舞动着。
“我说,确实是这里吧?”
对于同伴的提问,玄武重重地点了点头。
“啊啊,应该是这边没错……太阴,也许是那个。”
玄武指着一幢用丝柏树皮葺顶的房子说道。
看上去像是一间中流贵族的宅邸。以主屋为中心,两边各有一间对屋,周围并列着仓库和其他一些建筑。
风将太阴所操纵的风总是暴戾而冲动,搞得玄武常常心有余悸。但是今天太阴的风却和预想中相反,显得异常轻柔。不过这也只是和太阴平时的情况相比。同为风将的白虎所操纵的风,要比现在太阴的风更加平静柔和。
“真难得呢。要是你平时一直能够保持这样柔和的风力的话,那就谁都不会有怨言了吧。”
望着满脸感慨地玄武,太阴噘起嘴来说道。
“我昨天晚上被白虎训斥了一顿。因为上次差点把家里的房顶吹飞掉……”
看起来太阴好像是没少被说教的样子。
也许是勾起了她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太阴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与她年幼的面貌不相符的凝重表情。太阴摇了摇脑袋说道。
“人家明明已经在反省了嘛。”
“那么,你就尽量保持目前这个状态好了。要是真的把家里的房子破坏掉的话,晴明一定会感觉到很困扰的。”
对于神将们来说,只要回到异界就完全没有问题了,但是对于人类来说,有一个居住的地方还是十分必要的。
“不要再说教啦,玄武你给我闭嘴!”
“每当被别人说道痛楚,你就会条件反射一样进行回击,这是太阴你最大的缺点呢。”
玄武叹息着说出的这句话,原本是听白虎说的。
每次白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阴都会沉默不语,于是玄武也学着白虎的样子如是说道,和预想的一样,效果异常显著。
太阴一下子默不作声起来,脸上做出一副愤愤地表情。
要是不时常让她在心底里好好反省一下的话,太阴很快就会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
平时能够时常叫她反省的人,只有同为风将的白虎。太阴无论如何都说不过白虎,每次的反驳都会被白虎泰然自若地使她哑口无言。这一点就连腾蛇和天空都没办法做到。
对于玄武来说,太阴的行为多少使他也感到一丝气恼。虽然对十二神将来说外表年龄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因为从外表看来是小孩子模样的只有玄武和太阴两个人,所以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非常多。自然而然,他受太阴牵连的时候也非常多。
玄武开始集中精神巡视着周围,确认有没有异常的情况。
周围又没有妖气和值得注意的异常。或者是有没有什么隐藏在空气之中的残渣。
如果有发现这些的话,那么便说明晴明的梦占预测是准确的。
“到底会有什么呢?”
已经重新打起精神的太阴,一边注视着四周一边抬起脑袋问道。在这周围完全没有任何能够引起她戒备心和危险直觉的东西存在。
“谁知道呢?”
玄武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如果占卜准确的话,这间屋子里面……”
忽然玄武停了下来,回头向屋子望去。
似乎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向这边窥视着。
但是周围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妖气,也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存在。
玄武快速向无人的对屋飞去。
使自己悄无声息地着陆后,玄武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搜索起周围的气息。
“也不像是有什么化身的样子……”
忽然玄武停了下来,忽然站在一旁的太阴惊叫起来。
玄武急忙顺着太阴的目光望去,在屋门的帘子背后,出现了一个微微晃动的人影。
“……有人在吗?”
玄武不由得紧张起来。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只是像人的影子而已,没想到真的有人在。”
太阴飞到帘子前面,围绕在她身边的风将帘子卷起,现出在屋子里面的人影。
一个穿着一身素色长衫的小孩子,梳着整齐的齐肩长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乌黑的瞳孔,但是眼珠却一动不动。
玄武和太阴都是在隐身状态之下,所以普通人是无法看到他们的。
眼前的这名少女看起来比玄武要稍微年幼,大概同太阴年纪相仿。也就是说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忽然,那名小女孩歪了歪脑袋。
接着她抬起脚向前走去,伸出手来推开御帘走到外面来。
女孩走路的样子非常奇怪,玄武在一旁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太阴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口说道。
“喂,玄武。难道这个孩子是……”
玄武不经意地抬头向太阴望去。
忽然,他的脸颊被女孩伸过来的手摸到。
玄武连忙把视线转了过来。
“什……!?”
玄武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女孩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一样,歪着脑袋仔细地抚摩着玄武的脸庞。事情完全朝着自己预想之外的方向展开,玄武的心脏不由得剧烈地跳动起来。
确认过玄武相貌的女孩,把手从他的头部向肩膀移去。
惊讶地望着这一切的太阴,终于回过神来说道。
“玄、玄武,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玄武惊讶的时候,少女眨了眨清澈的瞳孔说道。
“……玄武……?”
好似银铃一样悦耳的声音,但是女孩的眼睛依然没有任何移动。
明明近在眼前的少女的瞳孔,却好似完全没有看到玄武一样,只是茫然地望向前方。
女孩是盲人,所以才能够触摸到隐形的神将并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吧。但即便如此,如果没有相当的见鬼之力也是无法做到的。
女孩稍微显露出一丝惊讶的样子,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心地笑道。
“难道,你们就是水神大人的使者吗?”
玄武与太阴湿再大约午时刚过的时候被晴明叫去的。
昌浩还像往常一样在出仕中,小怪与都跟他一起去了。
从生死攸关的劫难之中脱险过来的晴明,身体正以异常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但是,还不能太勉强啊晴明!就算恢复得再怎么好,你现在是高龄老人这一情况都是不变的事实。”
玄武语重心长地说道。晴明也同样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请您放心吧。”
站在旁边的天一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抬起袖子挡住嘴唇强忍笑意。
看到晴明能够恢复得如此之快,天一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那么,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情呢?晴明。”
太阴歪起脑袋,用和玄武一样的视线注视着晴明说道。
晴明把手中丝柏骨的扇子收起,边敲打着膝盖边点了点头道。
“我做了一个很令人在意的梦。”
“梦?”
晴明向太阴点了点头,然后向摆放在书桌之上的六壬式盘望去。
似乎那上面显示的是有关什么事情的占卜结果,不过太阴和玄武完全看不懂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就算是一致跟在晴明身边的天一,看着他完成整个占卜的过程,也看不懂其结果的含义。
比冬季天空颜色还有稍淡一些的瞳孔带着询问的目光向老人望去。
望了天一一眼之后,晴朗向玄武与太阴说道。
“即便是占卜,也无法完全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确实有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
晴明将扇子向天空一指说道。
“我希望你们去调查一下。”
接到晴明的命令之后,二人大概在一刻钟之前从安倍府邸出发了。
在占卜之中出现过的宅院和小孩子。
据晴明所说,在他的梦中有一阵微弱的声音寻求帮助。
一般来说,在他的梦都是具有一定意义的。即便只是回溯以前记忆的梦境,对于阴阳师来说也必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不过,这也只是那些非常强大的阴阳师才具有的能力。
“…………”
虽然在玄武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回忆,但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平常的冷静了。
而那名少女还在来回抚摸着好似石化了一般僵硬的玄武的脸。
看到玄武已经完全丧失放应的太阴,只好开口向那女孩问道。
“请问……你……能够听到我们说话吗?”
少女停下在玄武脸上摩挲的手。
瞳孔之中闪过一丝彷徨,然后白皙的脸上微微一笑道。
“在那边的那位也是水神大人的使者吧?”
少女把手从玄武的脸上那开,然后似乎在寻找太阴一样四处摸索着。太阴急忙从外面飞了进来,拉住女孩的手。
“你所说的水神大人……”
忽然玄武打断太阴的话,大声叫道。
“等等!”
玄武的眼中显出紧张的神色。与此同时,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无声的涌了出来。
感觉到周围危险的女孩,身体也不由得颤抖着现出害怕的表情。
在屋子前面,忽然显出一阵暗影,其中似乎隐藏着随时都要冲出来的妖异。
“太阴!”
玄武将女孩挡在身后向太阴喊道,太阴点了点头便飞了起来。
一股凛冽的神气将太阴的身体包围,神力化为龙卷的形态缠绕在四周。
暗影之中出现一只几乎无法用文字形容的妖异,咆哮着冲了上来。就在这时,太阴的龙卷风迅速地将其挡了回去。
“别想靠近过来。”
太阴的怒吼与妖异的咆哮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妖异放出的妖气被玄武瞬间张开的防御屏障遮断。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妖气,玄武惊讶地皱起眉头。
“……水气……?这只妖异是……”
忽然,玄武感觉到后面被什么人抓住,回过头去发现是身后的少女抓住了自己的衣带。
少女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望着少女那无助地颤抖着的双肩,玄武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虽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点安慰对方的话语,但一时却又想不出任何合适的话。
“那,那个……”
“给我消失吧——!”
伴随着太阴的一声怒吼,暴怒的龙卷将妖异打了个粉碎。
直到话化为粉尘的妖异和妖气完全消失殆尽之后,少女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仍然能够从她的瞳孔之中感觉到她的恐惧。
“已经不用再担心了,妖异已经被我们打跑了。”
女孩歪着脑袋向玄武问道。
“真的吗?”
“我是不会说谎的。”
听到玄武肯定的回答,女孩终于安心地笑了起来。
确认女孩安心之后,玄武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但是就在他先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衣带被少女紧紧地握住。
感觉到玄武要离开的少女,忽然惊讶得眨了眨眼睛。
“……请问,可以松开我吗?”
如果强行甩开对方那样显得有些太过分了,玄武只能带着无奈的表情说到。
女孩很听话地放开了玄武的衣袋,然后再次向前伸出手去。再次被女孩手指触及脸颊的玄武,身体又一次僵硬住了。
“……怎,怎么了……?”
既不能强行将前面这位柔弱的少女赶走,自己又不能逃掉,玄武不由得左右为难起来。
但是面前的少女却开心地笑了起来。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但却好像能够看到玄武注视着他的表情。
“果然是水神大人派来的使者啊,那么你们一定会守护汐吧?”
“啊……?”
害羞的玄武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太阴则站在一旁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情景。(害羞的玄武!嘿嘿!)
十二神将玄武,虽然看上去是小孩的模样,但是却对谁都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和长者的态度。现在却被一个人类的女孩搞得手足无措。
“……看天色,明天大概会下冰雹吧……”
玄武使劲给望着天空感慨地太阴使眼色,但是太阴却专心地确认着明天的天气,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
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不高兴的玄武,脸上写满了不爽的表情端坐在屋子里面。
在他身后盘腿坐着的朱雀和白虎远远地望着他的样子。
关于事情的大概情况,刚才在玄武向晴明报告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旁听得很明白了。
虽然玄武所说的非常简练,却也没有遗漏之处。但从他报告的内容之中却找不到任何令他如此愤怒的理由。
“喂,太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向与玄武一同前去的太阴询问这件事情的原因,太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摇了摇头。
“没有发生什么呀,就和刚才玄武说的一样,我们去了晴明所说的那个府邸,遇到了一位公主。然后我们消灭了来袭的妖异,那孩子也没有任何危险了……”
掰着手指确认这确实没有遗漏下什么的太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睁大眼睛说道。
“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孩子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但是却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我和玄武的存在。”
“有这种事?”
朱雀不由得张大了眼睛。这是在刚才的报告之中所没有提及的情况。
“这是相当重要的事项吧。”
“阿,是呀,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太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她就是听到我们的声音之后才从屋子里面出来的。而且还能够摸到玄武……”
“太阴,已经够了。该去向晴明报告了!”
玄武似乎想掩饰什么一样打断了太阴的话,然后站起身。
“去哪里?”
对于朱雀的问题,玄武回过头瞥了他一眼说道。
“晴明不是说有奇怪的预感么。所以我们要到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留下这句话之后,玄武便隐去了身形。应该是前往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朱雀与白虎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对玄武来说可真是少见的举动。”
“太阴,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作在白虎身边双手抱膝的太阴说道。
“那个孩子问玄武是不是水神大人派来的使者。”
另一方面,玄武一边飞速在京城之中穿行,一边紧紧皱起了眉头。
自己是拥有无上荣耀的十二神将,绝不是什么水神的使者。
——虽然这样说了,但是汐却一点都没听进去。
只是用她那天真无邪的双眸注视着玄武,然后声音清脆地说道。
“可是,玄武大人你身边充满了水气,和水神大人是一样的。一定是水神大人派你来到汐的身边吧。”
“我不知道什么水神。”
“可是,你身边的水气……”
玄武稍微抬高了声音向有些惊讶的汐说道。
“我是水将。身边有水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你果然还是和水神一样的。”
玄武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是看不到玄武表情的汐却双手合在胸前,双眸之中现出兴奋的光芒。
“距离水神大人来接我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为了防止有危险发生而特意派您来保护我的吧?”
听到这意义不明的话语,玄武望了太阴一眼。
水神大人的迎接,究竟是指什么呢?
就在玄武正要开口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从主屋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走动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出线在门前。
一名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苍白地赶了过来。
“汐!我听到有骚动的声音和野兽的吼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汐很开心地回过头去叫道。
“爸爸!”
玄武与太阴靠在柱子旁边向屋子里面望去,只见汐的父亲快步走到女儿的身边蹲下身去,两只手捧着女儿的脸说道。
感觉到玄武要离开的少女,忽然惊讶得眨了眨眼睛。
“……请问,可以松开我吗?”
如果强行甩开对方那样显得有些太过分了,玄武只能带着无奈的表情说到。
女孩很听话地放开了玄武的衣袋,然后再次向前伸出手去。再次被女孩手指触及脸颊的玄武,身体又一次僵硬住了。
“……怎,怎么了……?”
既不能强行将前面这位柔弱的少女赶走,自己又不能逃掉,玄武不由得左右为难起来。
但是面前的少女却开心地笑了起来。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但却好像能够看到玄武注视着他的表情。
“果然是水神大人派来的使者啊,那么你们一定会守护汐吧?”
“啊……?”
害羞的玄武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太阴则站在一旁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情景。(害羞的玄武!嘿嘿!)
十二神将玄武,虽然看上去是小孩的模样,但是却对谁都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和长者的态度。现在却被一个人类的女孩搞得手足无措。
“……看天色,明天大概会下冰雹吧……”
玄武使劲给望着天空感慨地太阴使眼色,但是太阴却专心地确认着明天的天气,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
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不高兴的玄武,脸上写满了不爽的表情端坐在屋子里面。
在他身后盘腿坐着的朱雀和白虎远远地望着他的样子。
关于事情的大概情况,刚才在玄武向晴明报告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旁听得很明白了。
虽然玄武所说的非常简练,却也没有遗漏之处。但从他报告的内容之中却找不到任何令他如此愤怒的理由。
“喂,太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向与玄武一同前去的太阴询问这件事情的原因,太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摇了摇头。
“没有发生什么呀,就和刚才玄武说的一样,我们去了晴明所说的那个府邸,遇到了一位公主。然后我们消灭了来袭的妖异,那孩子也没有任何危险了……”
掰着手指确认这确实没有遗漏下什么的太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睁大眼睛说道。
“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孩子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但是却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我和玄武的存在。”
“有这种事?”
朱雀不由得张大了眼睛。这是在刚才的报告之中所没有提及的情况。
“这是相当重要的事项吧。”
“阿,是呀,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太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她就是听到我们的声音之后才从屋子里面出来的。而且还能够摸到玄武……”
“太阴,已经够了。该去向晴明报告了!”
玄武似乎想掩饰什么一样打断了太阴的话,然后站起身。
“去哪里?”
对于朱雀的问题,玄武回过头瞥了他一眼说道。
“晴明不是说有奇怪的预感么。所以我们要到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留下这句话之后,玄武便隐去了身形。应该是前往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朱雀与白虎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对玄武来说可真是少见的举动。”
“太阴,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作在白虎身边双手抱膝的太阴说道。
“那个孩子问玄武是不是水神大人派来的使者。”
另一方面,玄武一边飞速在京城之中穿行,一边紧紧皱起了眉头。
自己是拥有无上荣耀的十二神将,绝不是什么水神的使者。
——虽然这样说了,但是汐却一点都没听进去。
只是用她那天真无邪的双眸注视着玄武,然后声音清脆地说道。
“可是,玄武大人你身边充满了水气,和水神大人是一样的。一定是水神大人派你来到汐的身边吧。”
“我不知道什么水神。”
“可是,你身边的水气……”
玄武稍微抬高了声音向有些惊讶的汐说道。
“我是水将。身边有水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你果然还是和水神一样的。”
玄武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是看不到玄武表情的汐却双手合在胸前,双眸之中现出兴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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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水神大人来接我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为了防止有危险发生而特意派您来保护我的吧?”
听到这意义不明的话语,玄武望了太阴一眼。
水神大人的迎接,究竟是指什么呢?
就在玄武正要开口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从主屋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走动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出线在门前。
一名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苍白地赶了过来。
“汐!我听到有骚动的声音和野兽的吼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汐很开心地回过头去叫道。
“爸爸!”
玄武与太阴靠在柱子旁边向屋子里面望去,只见汐的父亲快步走到女儿的身边蹲下身去,两只手捧着女儿的脸说道。
“啊啊,没有受伤了吗,太好了。”
紧接着,男子马上带着紧张的神情向四周张望起来。
也许是发觉到了父亲的担心,汐拉住父亲的手微微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什么都没有,刚才水神的使者已经保护了汐。”
玄武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不过那位男子似乎是没有任何见鬼能力的普通人,完全没有听到玄武的声音。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道。
“是吗,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可以啦。”
“是的。”
女孩清脆地答道。
对于两人的对话完全搞不清楚意思的太阴与玄武互相对视了一眼——
“真是……”
玄武在府邸前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紧接着,男子马上带着紧张的神情向四周张望起来。
也许是发觉到了父亲的担心,汐拉住父亲的手微微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什么都没有,刚才水神的使者已经保护了汐。”
玄武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不过那位男子似乎是没有任何见鬼能力的普通人,完全没有听到玄武的声音。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道。
“是吗,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可以啦。”
“是的。”
女孩清脆地答道。
对于两人的对话完全搞不清楚意思的太阴与玄武互相对视了一眼——
“真是……”
玄武在府邸前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对晴明的报告就到此为止了。
在父亲的催促下,汐带着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向玄武二人瞥了一眼,然后默默地回到对屋中去了。
原本二人打算等她父亲从对屋重出来之后再次进去看看汐的情况。但是因为在周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安的气息,于是二人决定先回去报告一下这边的情况。
夜已经很深了,不过座位神将的玄武拥有比人类更加敏锐的视觉,所以黑暗并不能对他产生影响。即便是黑夜他也能够像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只要再过一会,人类就应该全都就寝了。
“在她的家人全都睡熟以前,我还是在屋顶上面等等吧。”
那个女孩拥有能够感觉到神将气息的能力,如果自己靠得太近的话也许她会发现自己而出来。
也许她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才会伸出手去摸别人吧,但是每当自己被她的手触摸到时,全身便毫无理由地僵硬起来一动也不能动。心跳也变得急促起来,整个人只想飞快地逃开,这对于自己来说真是非常少见的现象。常听别人所说的“头脑发胀”,应该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在人类的小公主面前自己竟然如此失态,玄武一想到这里便苦恼起来。
“像那样紧张起来,完全失去了冷静。”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不要碰我。
“嗯,就这么办。只要告诉她不要碰我就万事大吉了。”
对于自己的决定感觉很满意的玄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跃过围墙进入到府邸之内。
悄无声息地降落到院子之中的玄武,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一阵奇妙的凉意传来。院子里的气温比外面明显低了很多。
感觉到这里有比别处更加强烈的水气,玄武不由得惊讶道。
“……水气……?”
忽然,玄武想到汐所说的话。
——和水神大人一样呢。
“她所说的水神大人,究竟是什么呢?”
玄武一边站起身一边尽量掩盖住自己的气息向汐所居住的屋子走去。
从晴明那里听说的情况是,在这间府邸之中所居住的只是中流贵族父女二人和寥寥无几的佣人。看上去不像是十分富裕的人家。女孩的母亲应该已经去世了。
因为晴明很受贵族们重用的缘故,所以晴明的知名度必然也很高。对于晴明来说,想要了解一下占卜之中的人家的具体情况自然是易如反掌。
围绕在对屋之外的水气已经越来越浓了。甚至对于身为水将的玄武来说,这样强烈的水气都使得他感到一些不寻常的感觉。
“……不像是同伴的感觉,这究竟是……”
如果和自己同为水将的天后也能来确认一下就好了。虽然玄武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但那毕竟不是万无一失的。
他们的主人在梦中所见的情况。阴阳师的梦往往都有其特定的意义,其中所预示的事情从没的时候,所以这次也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玄武面色凝重地回忆起晴明所说的话。
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请帮助我。
在晴明的梦中,只有寻求帮助的声音在重复着。而且不论晴明如何呼唤,那声音的主人都没有出现,只是用微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寻求帮助的话语。
只有这些,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玄武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在不久之前,晴明才刚刚从鬼门关之中逃了回来。虽然这次只是虚惊一场,但萦绕在他们心中的不安却仍然挥之不去。只有晴明,自知距离天明之年还有时日而依然稳重地微笑着。
“真是,已经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却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宿命。”
每个人都期待着能够得到晴明的救助,把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晴明身上。如果他们的愿望实现的话,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而一旦他们的期待落空,便会把非难一般一股脑推到晴明这里。
身为阴阳师所从事的就是这样一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身为式神跟随了晴明几十年的他们对于这一点是深有感触。
对于十二神将来说,与那些贵族相比,身为自己主人的安倍晴明以及他所热爱这的安倍一族要更加重要的多。
但是这些话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定会使晴明很困扰吧,所以玄武只能将这些话语压在心里。不过晴明似乎也看穿了玄武的心思,用手摸了摸看上去与自己孙子一样年纪的神将的脑袋。
虽然玄武也曾经说过很多次叫晴明不要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但毫无效果。不过玄武也只是嘴上那么说说,其实在心里对于晴明的这种举动是没有任何反感的。
渐渐靠近对屋的玄武,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充满了水气的这片场所,气温越来越低。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应该会感觉到寒冷了。
“说要寻求帮助的话,究竟是要寻求什么帮助呢,又该如何帮她呢”
是指像白天那样的妖异袭击吗?但如果经常有妖异来袭击汐的话,她还一直平安无事那未免太奇怪了。
对屋之中没有任何不安的气息。
玄武叹了口气,一边抬头望着屋檐一边带着一脸认真地表情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到屋顶上去。
忽然在他的背后,响起一阵清澈的声音。
“玄武大人?”
玄武条件反射般的张大眼睛回过头去。
从微微打开的窗户缝隙之中,汐正弯着腰向外面张望着。
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汐靠近过来,以及打开窗户的这一系列动作。
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汐带着满脸开心的表情向愕然的玄武身边走来。
玄武慌忙拉住响前伸手摸索着前进的汐的手。在如此黑暗的地方很容易将女孩绊倒。
就在他完全拉住汐的手之后才意识到对于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自己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虽然周围没有任何人看见,但玄武依然紧张起来,视线也开始不安地游移着。
汐似乎察觉到了玄武的异常,停下脚步,歪起脑袋问道。
“玄武大人,有什么事情使你生气了吗?”
“没什么,我并没有生气。”
“但是,你的声音变得很僵硬,而且你的气息也变得尖锐起来。”
本来打算自己并没有那样,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女孩那副发自内心担心自己的表情,使玄武一下子沉默起来。
二人陷入一阵沉默。汐似乎在等待着玄武开口一样,只是用她那漆黑的瞳孔默默地注视着玄武。
玄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夜晚的风很凉会把人吹病的,快回到屋子里面好好睡觉吧。而且也许还会有像白天那样的妖异来袭击。
听到玄武的话,汐微微一笑。
“没关系的。水神一定会保护我得,而且,”
女孩忽然握着拉着自己手的玄武的手指继续说道。
“还有玄武大人在我身边,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玄武一脸无奈而石化的表情呆呆地望着汐。对于玄武来说,现在的这种表情实在是太少见了。如果有其他神将在场的话,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当作话柄的。
既不能甩开汐的手,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玄武无奈地挠了挠头说道。
“我说……”
“嗯?”
望着静静倾听着的汐,玄武无奈地说道。
“可以,松开我的手吗?我想坐一会。”
玄武总算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汐很痛快地答应了。
汐放开手之后,玄武却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舍感,就连他自己对于这种感觉都非常困惑。为了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玄武一屁股坐了下去。
“…………!”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坐在我旁边呢。
玄武的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而汐却好似完全没有发觉到玄武的异样,依旧带着微笑的表情望着玄武。
“差不多也该睡觉了吧。很晚了。”
“嗯。”
“那么,你怎么还不回屋子里面呢?”
“因为玄武大人要走了,所以我来送一送您。”
玄武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明明才刚刚过来,如果现在就走的话那特意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还要在这里再呆一会。”
听到玄武的话,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
“那您打算待多久呢?水神大人偶尔也会过来,不过我每次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偶尔会来?”
玄武惊讶地反问道,汐微微一笑答道。
“每次有妖怪来袭击我的时候,水神大人便一定会来救我。但是每次都在我还来不及道谢的时候便离开了。”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次水神大人的样子。
玄武眨了眨眼睛,然后追问道。
“您所说的水神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汐好像感觉到非常不可思议的样子歪起脑袋。皱着的眉头好似在说你应该知道的样子,但是她很快便发觉到自己的失礼,于是便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我出生的时候,水神大人曾经降下神谕说我是水神的巫女,在我七岁的时候就会将我从这里接到神的世界去。”
“你说什么?”
真是让人感到十分意外的话。所谓的水神其实是一个很广泛的定义。贵船的祭神高龙神大体也可以归类为水神的范畴。
那究竟又是什么地方的哪个水神对她说了这样的话呢。
但是,既然她这样说,那么围绕着这间府邸如此浓厚的水气就可以解释了。这些都是那位水神用来彰显自己神意的。
在日本有八百万神灵。也有一些连名字都没有的神存在。所以会有玄武所不知道的水神存在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水神大人的神谕,经常有很多可怕的妖怪来袭击我。但是每当那时水神大人便会来保护我。为了尽量减少这样攻击的次数,水神大人要我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所以,除了自己的父亲和家里的佣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对外宣称她在出生之后不久就与母亲一起离开人世了。
主要也是为了在自己七岁成为巫女离开这个家之时,不至于给家族以外的其他人添麻烦。
原本父亲还非常舍不得自己的女儿离开自己,但是看到水神如此多次在妖怪的袭击中保护了自己的女儿,于是也渐渐改变了看法,对水神心存感激,只等时间到来之时将女儿送到水神那边。
你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而降入人间的神仙的眷属。所以,如果水神大人来接你的时候,就高高兴兴地回去吧。
父亲如此对女儿说到,汐也很听话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明年我就要七岁了。在那之前,就是由玄武大人代替水神来守护我了是吗?”
被水神残留下来的水气所包围着的少女,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道。
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的玄武,连忙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嗯,另外……”
“嗯?”
“我有点事情想问。”
“嗯,请问吧。”
汐好似十分信任玄武的样子点了点头。
“嗯,你为什么要摸我的脸呢?”
汐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微微一笑。然后又伸出手去摸着玄武的脸。
摸着呆立在原地的玄武的脸,汐开口说道。
“因为我眼睛看不见,所以如果我不用手摸得话,便无法知道对方的样子。”
要是对方不说话的话,甚至连站在对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父亲教我用手来确认对方的长相。
“只要我摸过一次便会很好地记住呢。玄武大人是非常和蔼非常温柔的样子。”
玄武甚至连眨眼都忘记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汐。但汐是绝对看不到玄武现在的表情的。
“……说我比较温柔,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呢。”
也许因为饱经风霜了吧,玄武的表情总是那样凝重与严肃。但是因为他的同伴们也一样,所以玄武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在却被汐说自己温柔,这倒是有点让自己始料不及。
不过,被汐这样说,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安。相反,虽然他的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感觉到一些温暖。
真是一个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公主阿。
也许正因为她看不见,所以才能够不受任何外表的影响而只凭自己的感觉去认识别人。
也许她是玄武到目前为止所遇到的人之中心灵最纯粹的一个。
“玄武大人一定是很温柔的人吧?”
望着认真的汐,玄武不由得考虑其究竟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一个温柔的人”
玄武望着汐清澈的双眸继续说道。
“不过我想温柔一些总是好的。”
汐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似乎在确认这什么一样用手摸了玄武的嘴角,之后微微一笑道。
“嗯。”
“话说会来,汐。”
“怎么?”
玄武用明朗的声音继续说道。
“差不多,也该放开我了吧”
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对方摸着自己的脸,使玄武变得紧张起来。
汐终于把手从玄武的脸上拿开,玄武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但紧张的心跳依然没有停止。
玄武站起身来,催促汐道。
“快去睡觉吧。晚上就是该睡觉。”
“可是,玄武大人的”
望着依旧放不下心来的汐,玄武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不用担心。我是神将,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我会一直守在这里保证你身边不会有危险发生。”
汐一边想着玄武所说的神将是什么意思,一边很听话地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就在玄武拉着汐站起身的时候,对屋周围的水气忽然发生了变化。
周围寒冷的水气忽然好似波涛一样翻涌起来,紧接着在阴暗之中出现了很多妖异。
妖异们发出沉重的咆哮,一起向玄武与汐冲来。
玄武马上将汐保护在身后。
“玄武大人!”
汐充满恐惧轻声呼唤着玄武。
“波流壁!”
玄武将水的流动集中起来,在二人身边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冲过来的妖异全部被挡住了这水流的屏障之外,完全构不成任何伤害。
被抵挡在外的妖异们愤怒地狂怒着。
听到妖异吼叫的汐,娇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对于眼睛看不见的汐来说,耳朵中回响的咆哮与身体感到的妖气使她感觉异常恐惧。
必须把这些妖异击退。
但是。
玄武紧紧地咬住嘴唇。对于玄武来说,虽然他能够做出异常坚固的防御屏障,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能够将敌人消灭的攻击之术。
妖异们接连不断地向屏障发起攻击。但是不管它们攻击多少次也好,都无法冲破玄武的防御。那么只要等待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便可以了,要维持到那个时候对于玄武来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对于这个柔弱的人类少女来说则是无法忍受的。
久攻不下的妖异们异常愤怒地发出更加强大的妖气。感觉到这一点的玄武不由得皱起眉头。
“……水气……?”
他的低语被妖异们德怒吼淹没下去。在后面拉着玄武衣带的汐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玄武回头望了汐一眼,然后怒目瞪视着眼前的妖异。
自己只有防守的力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显得如此无力。
就在玄武紧紧地握起拳头苦恼之际,忽然感觉到一股神气接近过来。
玄武连忙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妖异都躁动起来,以各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妖异之中。
十二神将朱雀取下背后的大剑,轻蔑地瞥了一眼周围的妖异。
“让我来教教你们这些没礼貌的家伙什么叫做涵养。”
话音未落,朱雀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将迎面冲来的妖异一刀两断。
随后,从朱雀身上所释放出来的斗气化为火焰将妖异包住,一瞬间便烧为灰烬。
转换目标的朱雀将剩余的妖异逐一消灭。玄武只能呆呆地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朱雀……”
“玄武,公主那边就交给你了。”
玄武顺着朱雀的目光望去,发现汐的父亲听到骚动的声音正向这边赶来。
其中一匹妖异发现了汐的父亲,转身向他攻击过去。
与此同时,玄武迅速在汐的父亲面前张起一面看不见的网,将那妖异束缚起来然后困在地面之上,朱雀的大剑随之将其斩为两半。
就在这时,玄武忽然注意到朱雀现在是以普通人也能够看到的姿态出现的。
将妖异消灭之后朱雀将大剑再次收回背后。接着那大剑便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男子呆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终于回过神来。
“汐!汐,你没有受伤吧!?”
在急忙赶向汐身旁的男子面前,玄武傲然显出身形。
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孩子身影吓了一跳的男子,急忙停下脚步。
“……把、把我的女儿……”
就在这时,汐开口打断了她父亲的话。
“爸爸,这位就是水神的使者。”
忽然,从外面吹起一阵微风。
玄武抬眼望去,发现是白虎正从空中飞来。似乎就是他用风力将朱雀送到这里来的。
“玄武,让公主去就寝吧。”
“朱雀?”
朱雀转向汐的父亲说道: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在神将那锐利的目光注视下,男子的脸色不由变得苍白起来。
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之中越来越紧张气氛的玄武拉起汐的手。
“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可是……”
“不要担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的。”
汐虽然稍微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回到屋里去了。
确认她已经躺在床上之后,玄武在对屋的周围设置了一层结界。
即使再有新的敌人来袭,只要有这层结界在的话便不用担心什么了。
一边谨慎的提防着充满院子之中的水气,玄武一边走到朱雀身边。
汐的父亲虽然是官员,但看起来并不是藤原一族的样子。而且也不像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大贵族。
朱雀向站在走廊之上的男子问道:
“所谓的水神究竟是什么?”
感觉到白虎之风的玄武不由得抬起头向天空望去,停留在天空中的白虎似乎要将男子的话直接用风信送到晴明那里去的样子。
男子尽量做出冷静的样子仔细地观察了朱雀和玄武之后答道:
“你们,难道不是水神大人的使者吗?”
“不,我们不是什么使者。”
本来打算报出自己是安倍晴明的式神这一称号。但是考虑到这样做的话也许会被问起为什么安倍晴明会插手这里的事情,所以只好暂时保留身份。
“那刚才的妖异……”
玄武皱起眉头回过头去望向现在已经空无一物的院子。
“是那种东西吗?据说曾经多次袭击汐。不过每到那时水神都会出现来保护她。”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的朱雀不由得张大了眼睛。他因为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向晴明要求到玄武这边看看情况。而恰好在他刚刚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妖异在袭击玄武与汐,于是朱雀便立刻动手将妖异们收拾干净。因为玄武虽然擅长防守,但进攻能力却基本没有。
“但是,刚才来袭击的妖异所放出的妖气和这院子里的水气是一样的。”
对于玄武的话,不止朱雀感到惊讶就连那男子也是吓了一跳。
“什么……?”
“玄武,你确定吗?”
对于朱雀的追问,玄武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白天的那个妖异也是。为什么拥有同样气息的妖异要袭击汐呢?我认为,这些妖异都是由那个所谓的甚么水神所创造出来的。”
男子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了。
“怎……怎么可能……!”
男子一下子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脑袋。好似在拼命地回忆着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还有一个问题。”
朱雀继续严肃地开口问道:
“水神要汐公主成为自己的巫女,把这件事情的详细情况说一下。我们认为这其中有问题。”
“怎么?”
朱雀见玄武感到疑惑便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水神究竟是不是真的水神呢?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假借水神的名义呢。”
原本朱雀只是听到玄武简短的报告,所以对于自己的猜测也不太确定。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朵里传来同伴的声音。
“不,晴明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安倍晴明府里待命的太阴,将白虎送来的风信转达给晴明,同时也将晴明的指示发送过来。
白虎的声音传到玄武的耳朵里。玄武向前走出一步说道:
“所谓的水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孩的样子,但玄武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势与锐利的目光使男子一时语塞起来。
收到白虎送来风信的太阴,将内容原原本本的传达给晴明。
“原来如此,是这样呀。”
晴明低声说道,站在一旁的天一默默的注视着主人的侧脸。
晴明将手从六壬式盘上拿开说道:
“——太阴,天一。”
晴明严肃的声音使太阴不由得紧张起来。天一也是一样。
“将综合所有信息之后的占卜结果转达给玄武。天一你去朱雀他们那边。保护汐公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了解。”
太阴点了点头之后,天一也应道:
“遵命。”
太阴用风信将晴明占卜的结果传达过去,几乎与此同时天一也来到朱雀等人的身边。
“这里请交给我吧。”
“可是……”
朱雀拍了拍还有点不放心的玄武的肩膀道:
“别担心了,我家天贵会好好守护汐公主的。”
玄武望了望朱雀与天一之后,咬紧了嘴唇。
“快到晴明指示的地方去。”
一直停留在上空的白虎催促他们道。紧接着他们二人的身体便被一阵微风包围起来。
金色的长发随着一阵空气的流动而剧烈的翻滚着,然后一股强烈的气流四散开来将院子里的水气一扫而光。浓重的水气散开之后,夜色下的庭院一下子变得清爽起来。
屋里面的帘子轻轻的摇晃了几下,一阵拉开窗帘的声音传来,接着窗户被微微打开了一点。
“……玄武大人……?”
从刚刚的沉睡之中醒来的汐,慢慢探出头来。
天一微微一笑说道:
“玄武稍微离开一会儿。”
“……你是谁?”
汐公主一边躲在窗户后面一边胆怯的问道,天一用柔和的声音答道:
“我是玄武的同伴……也就是他的朋友。”
一边随着白虎的风在天空中飞翔,玄武一边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紧紧地咬住嘴唇。
在生下汐不久之后,她的母亲便去世了。据说她的母亲是一位非常美丽的人,似乎还继承了某族巫女的血统,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痛失爱妻的男子在祭奠完自己的妻子之后,抱着自己的骨肉悲叹。
原本这名男子的亲人便很少,他的双亲早早就过世了。其他的家人也都已经垂垂老矣。
这么幼小便失去母亲真是这个孩子的不幸啊。就在男子在亡妻遗留下来的镜子前面哭诉的时候,忽然镜子之中映出了模糊的影像。接着响起一阵声音。
——这个孩子,是我的眷属。
与此同时,似乎无数的妖异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不停地撞击着墙壁的窗户。
感觉到周围异常的婴儿大声啼哭起来,男子强忍住恐惧拼命哄慰着孩子,就在这个时候刚才的声音再次在他耳中响起。
——这个孩子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在那之前你要好好地守护她。
男子只是完全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而已。在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所想的只有保护好这个孩子。于是他发誓会在时间到来之前都保护孩子不受任何伤害,而就在这时外面的妖异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后来从那之后,又发生了好几次妖异来袭的事件,据说都是水神阻止了妖异的进攻。
但是,男子这样说道:
“每当我舍不得那孩子离开我的时候,那些妖异便似乎看透我的心思一样来进攻。”
也许是因为水神的眷属与人类生活在一起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那么,为了能够使这个孩子得到水神的加护,只有在她长到七岁时的秋天把她还回水神的身边吧。
为了使自己与孩子分别时不至于太过悲伤难过,于是男子便在汐刚懂事的时候开始告诉她这些事情。告诉她在七岁的时候就要回到水神的身边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可悲伤的事情。这是你的命运。
女儿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我听水神说,那孩子的眼睛看不见也是因为误生在人间才导致的。只要她离开人界便能够再次获得光明了。”
但是,那个时候这孩子便也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自己才希望她能够用她的手来好好记住这个做父亲的样子。
玄武的脸色更加严肃了。
那纤细的手指是为了记住自己的样子。为了不让自己忘掉对方的样子,而通过手指把对方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里。
生活在黑暗世界之中的汐,声音和触觉便是她所认识的一切。
“就是那个沼泽。”
白虎的声音将玄武的思绪拉了回来。
降落在沼泽旁的三人刚刚站稳便紧张地警戒起周围的情况。
周围都是浓重的水气。与充满汐家里的水气一样。而且也与袭击汐的妖异所散发出来的妖气一样。
“不会有错……那些妖异和所谓的什么水神是一伙的。”
听到玄武的判断朱雀点了点头,接着从背后拿出大剑。
“把这边都烧干净逼它出来吗?”
朱雀的火焰除了拥有净化的能力之外,和腾蛇一样也拥有烧尽一切的能力。腾蛇的火焰曾被成为地狱之业火,那是拥有极强破坏力的、能够毁灭一切的火焰。
最近,玄武终于开始觉得关于腾蛇被称为十二神将最凶的这个称号有些不太合适了。也是是因为晴明与他的继承人昌浩的关系吗?腾蛇变了好多。在玄武看来这对于十二神将来说是一个好的现象。
但是当他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给勾阵的时候,勾阵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摸了摸玄武的脑袋。即便自己抗议告诉她不要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但她却一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为什么最近大家越来越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呢?在玄武看来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那样的话也许会波及其他无辜的生物。”
白虎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玄武站在水面上说道:
“让我来试试逼它出来。”
水将玄武能够自如地操纵水气。
他所释放出来的神力与水产生共鸣,将其中的妖异拉了出来。
“白虎,朱雀,那个所谓的什么水神就交给你们了。”
因为他们确信。
那个要夺走汐的家伙,绝对不会是什么水神。
那只不过是一个假借水神名义,拥有和水神一样气息的妖异而已。同时利用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妖异进行袭击来骗取这对父女的信任。每当父亲心生疑念的时候它便会放出妖异,然后再出手造成自己保护了汐的假象来打消父亲的怀疑。
但是像它这样封闭了少女整个身心,并且夺走她全部未来的举动,绝对不会是神的行为。
玄武的神力迸发开来,沼泽的水面发生一阵剧烈的波动。原本充满在沼泽之中的湖水,在玄武所释放的清冽神力的推动之下流到一边,露出隐藏在下面的黑色物体。
“在那里!”
朱雀与白虎同时进入临战状态。
与此同时,在水面之上跃出无数深色的妖异,一齐向二人袭来。
玄武条件反射一般结出屏障,这时只听见朱雀叫道:
“擒贼先擒王!”
说时迟那时快,白虎所放出的风刃镰鼬已经飞到近前。
朱雀挥动着大剑将冲过来的妖异逐一砍成两半。
把杂兵交给朱雀与白虎二人之后,玄武运用神力搜索起隐藏在水下的妖力源头。
在沼泽的中央,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
“是那个吗……!”
似乎为了阻止玄武前进的脚步一样,无数的妖异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但是这些杂兵瞬间便被白虎与朱雀的神力击个粉碎。
赶到沼泽正中的玄武,发现在水面之下的黑色物体,原来是一具半没在水底泥土之中套着破破烂烂的黑色衣服的人骨残骸。
“这衣服……是修验道的修行者吗……?”
忽然,那具埋在泥土之中的骷髅对着惊讶的玄武诡异地一笑。
“不要阻拦我!咯咯咯……”
从骷髅之中飞出的怨念径直向玄武袭来。那猛烈的冲击将玄武一下子打到数丈之外。
“玄武!”
飞身赶过来的白虎从后面接住被打飞出去的玄武。在他身边的朱雀用他那金色的锐利目光瞥了骷髅一眼。紧接着在他手中的大剑上围绕起一层火焰的斗气。
三人站在波涛翻滚的水面之上与水中的骷髅对峙起来。
“你为什么要假借水神的名义去迷惑那对父女?”
骷髅诡异地一笑,在它那漆黑的眼窝之中忽然闪出绿色的光芒。
“那是我的东西!所以要和那个女子一样都属于我!”
“你说什么?”
随着一阵骨骼颤动的咯啦咯啦的声音,骷髅眼中的绿光越发强烈起来。
“本来是我的东西,但是却为那个男人生下了孩子,而死了。真是可怜的女人,可憎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继承了那女人的血脉。所以……”
骷髅伸出它那早已化为白骨的手指向沼泽的底部一指。
水面上升起无数的水泡,接着从水中浮现出一张由念力所结成的网。
网中是一名透明的女子。看上去不像是活人的样子。
玄武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那网中女子的相貌和汐的样子竟然十分相似。
“汐……!”
一阵微弱的声音传进神将们的耳朵之中。
——帮帮我,请帮帮我。无论如何请保护那孩子,从这个可怕的家伙手中……
忽然,女子的身体似乎因为痛苦而剧烈地抽搐起来。那骷髅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哄笑声。
“可怜的女人,愚蠢的女人!你所请求的事情都是徒劳的,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
狂妄地高声笑着的骷髅忽然与一名丑陋男子的身影重叠起来。
凌乱的头发与只剩皮包骨头的脸颊。男子瞪着血红的双眼,用充满淫欲的目光凝视着被封在念之牢笼中的女子。
“那是你所创造出来的东西,所以也就是我的东西,我要把她拿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一阵恐惧感袭来,使玄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创造出来的……?”
玄武忽然感到异常的气愤。
女孩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要用手去摸。只要摸到就能够记住对方的样子了。生活在没有光明的世界之中的少女,对于这命运的不公却没有任何的哀叹,只是平静地接受并且努力而顽强地生活着。
被囚禁在牢笼之中的女子拼命摇着头叫道:
——不是的。不是的!别听那个人胡说。
求求你,请帮帮我的孩子。请帮助那孩子重新获得光明。
朱雀惊讶地问道:
“难道,汐公主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也是你的所作所为?”
骷髅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不用说也是承认了这一切。
玄武愤怒地甩开白虎的手站起身。
“可恶,你这个混蛋……”
现在玄武的心中充满了对只为一己私怨便扭曲了汐的命运的修验者的愤怒。玄武大声叫道: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玄武身上爆发出的神力将浑身沾满泥污的修验者包围起来。
但是也仅如此而已。玄武没有将敌人消灭的能力。
朱雀拍了拍因为懊恼而咬紧了嘴唇的玄武的肩膀,然后瞥了骷髅一眼冷笑道:
“奉主人之命,将你这妄自尊大的家伙消灭!”
玄武也曾多次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但是以前他所希望获得的只是能够更好地保护主人的力量,从没有想过要去得到战斗的能力。
而这次则不同,在亲眼目睹了朱雀用大剑将骷髅粉碎的场面之后,玄武彻底被自己的无力感打垮了。
“……啊啊,到了。”
白虎用风力将三人一同带回汐的府邸。
陷入沉思之中的玄武被白虎将思绪拉回现实。发现自己无意识中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玄武慌忙放松下来把手张开,而这一切却都已经被朱雀看在眼里。
被囚禁在牢笼之中的汐的母亲,在获得解脱前往极乐世界之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们。
在三人降落下来的同时,忽然注意到在天一身旁忽然多出一个人影。
“什……”
天一带着一脸无奈的表情望着自己的同伴。
坐在她身边的人披着长长的夜色风衣,巧妙地将自己的相貌隐藏在那披风之下。
在他二人之间,汐安静地端坐在那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神将的气息,汐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向前伸出手去。
“玄武大人,您没事吗?”
玄武连忙从外面赶了过来,单膝跪在汐的身前。
“没事的。都跟你说过了,我是神将。像那种低劣的家伙是无论如何也伤不到我的。”
听到玄武这样说,汐才好似终于放下心来一样把手按在胸口。
“那就好。不过,即使玄武大人那样说了,可汐还是难免有一些担心。”
那些妖异实在是太可怕了,虽然知道会有水神大人守护自己,但那种担心却是挥之不去的。
玄武向隐藏在披风之下的人影望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道:
“……汐,水神它……”
“嗯?”
玄武拉住汐冰凉的小手,现在虽说是晚夏,但夜风依旧很凉,而且长期积淀于这间府邸之中的水气更加使得这周围的空气显得阴冷。
焦急着如此寒冷的气温恐怕会冻坏汐的玄武,拼命寻找着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关于水神的事情。
“……嗯,水神让我转告你。以前说你是它的眷属的事情其实是它搞错了,所以即便你过了七岁也要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了。那些可怕的东西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汐惊讶地张大了双眼,伸出手去抚摩着玄武的脸颊。
“……真的吗?”
“我是不会骗你的。”
“那么,我能够一直与父亲在一起了?”
“是的。”
不管以前怎么说也好,对于年幼的汐来说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个熟悉的世界的。
玄武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的汐。
“……好了,该去睡觉了。等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定会看到美好的事物的。”
隐藏在披风下的人影说道。听到这句话后,天一带着汐向对屋走去。
一直到汐睡着以前,大概天一都会陪伴在她的身边吧。
站在外面的朱雀和白虎用严厉的目光望着披风下的人影问道:
“……你在干什么,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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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风下的男子将盖在头上的披风拿开,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怎么了,偶尔为之嘛。”
“晴明。”
晴明向气愤的白虎耸了下肩膀,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
“……拥有能够阻断我占卜之术能力的修验者。如果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的话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因为充满了对汐母亲的执念,而走上不归路的男子,妄图夺取少女的身体,然后假借神的名义等到汐七岁的时候将她母亲的灵魂转移到汐的身体之中去。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母亲那越发强烈的思念将求助的信息传达到了晴明那里。
披着披风的青年站了起来。之所以用的披风做出这样的伪装是为了不被家里的其他神将与孙子昌浩发现自己的行动。
“只要能够解除被加在汐公主身上的诅咒,那么她的眼睛就能够重见光明。”
“真的?”
玄武急切地问道。晴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重见光明的话,那么她也许就再也无法感觉、触摸和听到人界之外的事物了。”
玄武的眼睛一下子张大了。
能够感觉到处于隐形状态下的神将,并且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触摸到他们脸庞的天真纯洁的少女那清澈的声音再次在玄武的耳中响起。
——玄武大人是非常和蔼非常温柔的样子。
在想起汐微笑的样子时,玄武忽然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只要能够使她重新获得光明,其他的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玄武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
十二神将玄武,向绝代大阴阳师请求,使那位少女重新获得光明。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照射在京都的大地之上时,晴明等人已经返回安倍府。
玄武,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还给。
从晴明手中接过披风的玄武,心里一边抱怨着真会使唤人一边寻找去了。
玄武发现自己同伴的时候,正在昌浩屋子外面坐着。
“。”
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玄武手里拿着自己的披风从空中飞落下来。
“晴明让你来归还的吧?”
“是啊。”
接过披风,挂在他胸前的红色勾玉迎着朝阳反射出璀璨的光芒。玄武在那光芒的照射下不由得眯起眼睛道:
“…………”
黄褐色的瞳孔望了玄武一眼。但玄武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走到的身边坐了下去。
“刚才朱雀来过,听说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
“啊啊。”
朝阳渐渐升高,迎着阳光的玄武眯起眼睛慢慢开口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寂寞呢。”
惊讶地微微张大了眼睛。
晴明等人一直在汐睡醒前守护在府邸的外面观察着。
与父亲一起走出屋子的汐惊喜地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初次看到的不可思议的世界。
当她的视线与玄武交织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汐微微地歪了一下脑袋。玄武的心脏一下子剧烈地跳动起来。但是,仅此而已。汐的视线很快便转移到别处去了,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到玄武的存在。
这正是自己所期望的。也是为了汐的幸福考虑,这样是最好的。
还是让她永远都不要看到人界以外的东西才好。能够这样平安地生活下去,就是最幸福的事。
可是,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如此的寂寞呢?
“真是,搞不明白……”
忽然伸出手去,抚摩着低着头的玄武的脑袋。
“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啊!”
“啊啊。”
虽然答应着,但是手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玄武不满地抬起头来。
“跟你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啊!”
“是吗。”
依旧没有停手,他那宽厚温暖的手掌慢慢地抚摩着玄武的脑袋。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啊啊,听到了。”
玄武忽然回忆起那少女纤细的手指触摸在自己脸上的感觉,一种无名的悲寂忽然袭上心头。
虽然玄武嘴里依然抱怨着,但是却渐渐地不再反感同伴的这种举动,让他再次回忆起那忘却的思念。
第三章迅如疾风(附插图)
第三章迅如疾风
牛车的帘子“沙”地翻动起来。
“哎呀,风变得很强了呢……”
随从发现行成打开窗户朝外望去,出声问道。
“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啊啊,风非常的……”
在他说出强字的瞬间,猛烈的狂风袭击了牛车。
“哇啊……!”
沉重的牛车被风吹得开始倾斜。尽管拉车的牛拼命地踏住地面,可还是被一边车轮翘起而失去平衡的车体所拉动,惨叫着横倒在地。
巨响像地震一般甚至震动了空气。
“大人!”
脸色苍白的随从和牛童朝横倒的车内望去,结果发现行成额头出血昏了过去。
“大人,振作一点……哇啊。”
龙卷风般的强风擦身而过。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随从确实从那风中看到了什么。
昌浩来到阴阳寮,发现阴阳生腾原敏次露出一副非常僵硬的表情。
“早上好……敏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这么一问,敏次则脸色有些发青地回答道:
“啊啊,昌浩。早上好。你还没有听说昨天的事情吗?”
“哎,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昌浩不解地眨着眼睛问道。
在他肩上的小怪则气势汹汹地闭上一只眼睛注视着敏次。
小怪不喜欢敏次,老实说是讨厌他。惹人不快、令人厌恶。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天敌这个词存在的话,那么对小怪来说敏次就正是天敌。
不过那是非常单方面的,毕竟敏次就连小怪的存在都不知道。
“其实在昨天退朝的时候,行成大人的牛车被风刮倒了。”
“哎哎!?”
昌浩上前追问道:
“那行成大人呢?”
“啊啊,受了点轻伤,要暂时在宅邸里静养了。我打算梢后去探望他一下。”
腾原行成兼任着右大弁和藏人头双重职位。他在昌浩行元服礼的时候担任了加冠者的身份,是个很照顾他人的人。
“啊,那么我也……”
敏次狠狠地朝话没说完的昌浩瞪去。昌浩急忙改口说道:
“那个,请让我也一同随行。因为我也受到行成大人的照顾……”
“啊啊,没关系。我们分别探望反而会多占用行成大人的时间呢。”
点头同意的敏次眼神阴郁地说道:
“其实,我从随从那里听说了让人在意的事情。”
昌浩因为他更加生硬的声音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敏次大概没有听到小怪疑惑的声音,表情严肃地说道:
“风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敏次用手指按住嘴巴,低声嘀咕道:
“如果那是真的,就是妖魔鬼怪的所为了。不去确定的话……”
敏次握紧拳头,看着昌浩说。
“虽然你并没有特别突出的见鬼才能,不过因为毫无力量的随从都看到了,所以也许你也能看见。如果你看到异形之物的话,马上要报告博士。”
这时,小怪露出獠牙叫道。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啊!你——这——家——伙——!”
昌浩虽然对在耳边大呼小叫的小怪感到伤脑筋,不过还是点点头说。
“是的,我知道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
一时间纸张飞舞,窗帘被吹得“啪啪”作响。
“风还真是强呢。”
小怪睥睨着朝外望去的敏次,就那样扭过了头。
蔚蓝的天空中散落着零星的云彩。
“……真是奇怪的风。”
昌浩将视线移到与敏次发出不同性质声音的小怪身上,眨了眨眼睛。
彰子好象非常耀眼般地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披上外套离开了宅邸。
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前往集市的道路。虽然偶尔会走到陌生的道路上,不过因为都城的大小道路是依照围棋棋盘设置的,所以完全没有迷路的担忧。
“不过昌浩还是会担心呢。”
在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叹气的彰子耳边,传来了隐形相随的天一的声音。
(我觉得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呢,我已经走过好多次了哟,而且总有人陪同,就算不那么担心……”
隐形的天一看到彰子微微鼓起脸颊的样子,似乎微微笑了起来。
(对彰子公主来说,就算昌浩大人怎样表示不用担心,不也还是会担心他吗?)
彰子脸颊泛红地低下头说道。
“那是……因为真的很叫人担心呀……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
(是的。)
“就算是天一,在朱雀因为晴明大人的事情外出时,一样也会担心的吧?”
天一平静地回答道。
(是的。所以说,昌浩大人的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这样没错……”
彰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因为和神将在一起所以不用担心,不过由于他们基本上都处于隐形状态,所以在旁人眼力彰子只有一个人在行走。在那些坏人们看来,她应该是个极好的目标吧。
“等等,虽然我觉得不是那样,不过在昌浩看来,我一直都是左大臣家的公主大人吗……”
她嘀咕的语气显得很寂寞。察觉此事的天一,对该如何回答稍微踌躇了片刻。
彰子其实本该进入当今天皇的后宫。事实上,左大臣家的另一位公主已经作为中宫在藤壶被赐予了房间。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习惯安倍家的生活了。虽然我还有好多必须要学的事情,不过也有很多事情已经能够做到了哟。”
但是,对他来说,自己果然只是个不可靠的公主吗?
天一深邃的是声音传到了叹息的彰子耳中。
(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昌浩大人非常重视彰子公主,而那决不是因为你身为左大臣家公主的缘故。)
毕竟昌浩从一开始,就基本上没有把彰子当成左大臣家的公主来对待。所以彰子的烦恼完全是杞人忧天。
“……嗯……”
彰子点点头,抬起头说。
“我会为了能被当作安倍家的一员而更加努力的。”
然后有一天,自己要是能不再作为客人,而是理所当然地留在那里就好了。
天一觉得说出“你已经非常融入其中了”的话会对她的干劲泼冷水,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彰子一直在为能够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而不懈努力着,那是她的美德。
外出时彰子总是批着外套。这虽然能使自己的容貌不被看到,不过这样做的缺点是视野也会变得糟糕。尽管如此,也不能保证就没有人知道彰子的长相。
据说人在成长之后容貌会发生改变。虽然现在后宫的中宫和自己别无二致,但再过几年的话,应该会多少出现一些差异吧。那样的话,那时侯凭借自己是藤原氏亲戚的借口是不是就能蒙混过去了呢?彰子其实在心里淡淡地抱着如此的期待。
拥有藤原之血的命运,使她的人生出现了分歧。
“好了,不快点的话。”
慢慢吞吞的话太阳都要落山了,得在昌浩回家之前回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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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彰子加快脚步时,突然袭来一阵激烈的狂风。
“呀啊。”
披着的外套几乎要被刮走了。虽然彰子慌忙中想要按住衣服,不过强风却吹得她也不禁踉踉跄跄起来。
(公主!)
天一赶忙现身伸出手。
但是,有一双手更快地支撑住了彰子的肩膀。
“不要紧吧,藤之花小姐?”
彰子因为似曾相识的声音而抬头望去,结果与温和微笑着的昌亲四目相交。
“啊,是的……藤之花?”
彰子因为不熟悉的声音而显得很诧异。昌亲则笑得更高兴地解释道。
“啊啊,那是你的别称。因为称呼真名的话,绝对会暴露身份的。”
是这样啊。
昌亲一脸不可思议地向明白过来的彰子问道。
“说起来,藤之花小姐要去哪里?”
直走下去的话,就到了三条集市。
现身的天一回答了那个问题。
“彰子公主要去集市购物哟。我是随从。”
“只有天一吗?”
天一对昌亲的话点点头。于是,他稍做思考之后开口说道。
“那么,请让我也一同随行吧。”
“哎?但是,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
昌亲前往的方向是安倍邸。虽然彰子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不过应该和安倍邸有着相当远的距离。
“不,我只是偶然路过罢了,不用在意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为家人准备点什么东西而已。”
尽管事情绝对不止如此,不过这话也应该是真的。自己曾听昌浩说过,昌亲兄长是非常重视家人的。
“那么……”
重新披好外套的彰子点点头,和昌亲一同朝集市走去。
集市上汇集了绝大部分的商品。昌浩之前也曾送过在集市买到的化妆盒给彰子。尽管也有这样的日用品,不过生活必需品还是占了压倒性的比例。
在路两旁并排排列的席子和摊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
人们充满活力的喧嚣声此起彼伏。
那是呆在宅邸里绝对看不见到的光景。
“藤之花小姐到底要买什么……”
昌亲还没说完,对面就传来了惨叫声。
两人惊讶地转身望去,只见席子和竹制品被狂风席卷到了半空中。
“风……?”
彰子目瞪口呆的低语声消失在呼啸而来的狂风中。
排列的露天摊贩一个接一个地被掀翻,陈列着的大量商品也随之四散飞舞。商贩和行人们有人摔倒,有人则在空中翻着筋斗集市瞬间就变成一个狼藉的惨状。
(公主、昌亲大人,危险……)
昌亲对天一急切的话语颔首示意,发现疾风再次从道路对面向这里袭来。
昌亲屏住呼吸,朝对面凝望过去。他流淌着安倍之血、任职于阴阳寮,是拥有见鬼之才的阴阳师。即使他不及晴明和昌浩,其眼中蕴育的看透无形之物的力量,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风中隐藏着某种异形之物。
“危险!”
昌亲为彰子挡住来袭的疾风,直衣的袖子被撕裂了。
“昌亲大人!”
脸色铁青的彰子见叫道。句尾和类似鸣叫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
彰子反射性地朝天空望去。
今天是几乎万里无云的晴天。她能够看到肆虐的风之流动,在那其中有两个影子。
“那是……”
不过在彰子确认之前,影子就已经飞速离去。
突然被狂风光临的集市一片狼藉。
昌亲检查过一只袖子被撕裂的直衣后,叹了口气说道。
“只有袖子撕裂算是侥幸了呢……”
要是被那风直接击中的话,大概会被吹走一只胳膊吧。
“有没有受伤,藤之花小姐?”
表情凝重的彰子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是、是的,我不要紧。但是,昌亲大人……”
“我也没事,只是袖子破了而已。”
比起那个,他催促彰子道。
“我送你回安倍家。这好像是异形所为,飞走的异形搞不好还会回来的。
彰子和昌亲一起准备转身离开,不过她又回头望去。
到处都残留着异形的气息,但却又不仅如此。
还有另外某个东西混杂在风中。
疾风劲吹。
“哇啊……沙子都吹进眼睛里了……”
小怪趴在只眨眼睛的昌浩肩上,用两只前爪按住眼睛摇着耳朵。
“吹进眼睛了……!痛、好痛。”
“哎,小怪,不要紧吧?回家之后用水洗一洗比较好哟。”
小怪呻吟着想要用前足去搓揉眼睛。昌浩急忙抓住它说道。
“揉的话会弄伤眼睛的。”
“痛、痛,唔……”
小怪慢慢睁开眼睛,用湿润的晚霞般的眼眸向四周窥探。
小怪的大小和大猫或者小狗差不多。普通人看不见它,它全身覆盖着纯白的皮毛。但是那皮毛现在却因为风沙而显得有些肮脏。颜色如晚霞一般的大圆眼睛里不断吹进沙子。尽管它从刚才起就一直眯着眼睛,可是沙子似乎从缝隙间跑了进去。白色额头上莲花般的红色纹样也完全变成了灰色,长长的耳朵和尾巴也在摇动着驱赶沙尘。
“还是好痛。”
昌浩抱着闭上眼睛呻吟的小怪,用另一只手抓住它的两只前脚,急忙朝家里赶去。
持续不断的大风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变得越来越强,扬起的沙尘时不时会遮住昌浩的视野。
因为张口会灌进沙土,所以昌浩一言不发地眯着眼睛快步前进着。
由于狂风大作卷起沙尘,昌浩不禁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沙土零星地击中他的面部和脑袋,衣服也变得灰蒙蒙。就这样进屋的话,家里的走廊一定会变得到处是尘土的。
昌浩来到安倍邸附近之后,突然抬起了头。
“是太阴和白虎……”
只见两名御风飞行的神将,从宅邸的一角朝着某处飞去。
“嗯?”
小怪因为睁不开眼睛,只是转动脑袋追赶着气息不解地问道。
“风将凑到一起要到哪里去啊?”
“不知道……”
昌浩接着朝身后望去,隐形的应该就在那里。果然,稍微增强神气显现身影。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
面对眯着眼睛询问的昌浩,平静地回答道。
也许隐形之后沙尘就不再是问题,所以小怪现在也隐形起来比较好。
昌浩一边仔细想着那些事情,一边开门走进安倍府。
昌浩为了不使沙尘吹入而赶紧关上大门之后,总算可以正常地吐一口气。
“欢迎回来,昌浩和小怪。”
听到大门响动的彰子出来迎接他们了。
她一看到两人,就瞪大眼睛说道。
“哎呀,全都是灰。”
“嗯,对不起,彰子,你能去拿桶水来吗?”
昌浩看着腋下的小怪说道。彰子急忙照他所说取来了清水。
小怪用桶里的水“吧唧吧唧”地洗着脸,它一边不停眨着因为眼泪湿润的眼睛一边皱起眉头说道。
“被区区大风搞成这样,真是失败。”
“不过眼睛进了沙子很痛的。小怪的眼睛本来就很大,魔怪就是在这点上不方便呢。”
“不要叫我魔怪,晴明的孙子。”
“不要叫我孙子。”
昌浩一边回嘴一边拍落衣服上的尘土,脱下了直衣。无论如何,就这样踏进走廊会弄得到处是沙土的。
“昌浩也擦拭一下身体比较好吧?脸好像被弄脏了。”
“哎,是这样吗?”
彰子用自己的衣袖碰了碰昌浩的脸颊。她用袖子擦拭了一下昌浩闭上一边眼睛的脸颊,然后指给昌浩看。
“你瞧。”
“啊,真的。”
“昌浩大人,请用这个。”
他定睛一看,只见提着水桶的朱雀和拿着毛巾的天一正站在一旁。
“那么……小怪干脆洗个澡如何?”
小怪狠狠瞥了朱雀一眼,回答不需要后踏上了走廊。
“对了,太阴和白虎好象出去了,到底怎么了?”
朱雀和天一彼此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彰子回答道。
“那个,我今天去了三条的集市……”
“集市!?”
昌浩大惊失色地喊道,刚刚拧干的毛巾也从手中掉在了地上。小怪捡起毛巾对他说。
“接着。”
“谢、谢谢……不对,难道说你一个人到集市去了?”
彰子对瞪大眼睛的昌浩摇头说道。
“不是的,我和天一在一起。另外,我在路上遇见了昌亲大人,和他一起去的集市。然后……”
昌浩听说可能是异形制造的狂风把集市搞得一片狼藉之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妖怪……?”
彰子面对像是在确认般低语的昌浩,稍微思考了一下说。
“大概……可是,好像还有另外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吗?”
彰子沉默地点点头,捡起放在走廊上的直衣。衣服上满是沙土,看来不清洁的话是没法再穿了。
“我刚才已经和晴明大人说过了。太阴他们大概就是为此而出去的。”
昌浩望着天一问道。
“天一没有发现什么吗?”
“我虽然感觉到了彰子公主所说的气息,但是因为其高速飞行的缘故……”
无法确认那姿态。
“是吗……”
昌浩抱着手臂思考起来。
昌浩在离开阴阳寮之后,和敏次一起拜访了行成的宅邸。
行成比想象的还要精神,一边苦笑着表示“真是没面子”一边按着额头上的绷带。敏次看到行成的样子总算放下心来,他似乎要吐尽体内的空气般长嘘一口气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虽然昌浩确认行成平安无事后也放了心,不过应该还比不上敏次。
藤原敏次这个男人,其实是个非常重情义的人。
在袭击行成的牛车的狂风中,似乎也看得到异形的影子。
昌浩俯视着小怪说。
“小怪,我想稍微出去看一看。”
小怪表示谅解似的摇动着尾巴。
太阴翱翔在黄昏的天空中,转身朝眉头紧皱的同胞望去。
“呐,白虎,你对这奇怪的风怎么想?”
白虎也和她一样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说道。
“……属于妖怪之类……但另一个……?”
两种气息混杂在风中。
太阴一边用神气产生的气流玩弄着栗色长发,一边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
“虽然像是妖怪,不过感觉却很奇怪呢。非要说的话……”
风在低吟。
话还没说完的太阴突然朝身后望去。
“在那里,太阴!”
在白虎所指的地方,居民的屋顶被穿过的疾风吹上半空。惨叫和喊声相互重叠,传来小孩子好象被火烧到般的哭声。
太阴茫然地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那个……”
那一瞬间显现出的身影是太阴至今从未遇见过的妖怪。
对白虎来说也是一样。那是不在他知识范围之内的生物。
他们活了很长的时间。尽管他们认识大多数的异形,不过眼前的这个却和任何一种都不相同。
“虽然是妖怪不会错的……”
太阴朝疑惑的白虎点点头,转过身去。
“总之先抓住再说!”
牛车发出“嘎拉嘎拉”的声音疾驰着。
昌浩打开车帘探出头,挥动手臂挡开四散飞舞的沙土。
“啊,发现太阴和白虎了。”
小怪站在昌浩抬手指向天空的肩膀上,将视线移到神将们的目标上。
“……彰子他们看到的就是那个吗?”
“好像是这样。”
昌浩探出身子对轮子上浮现出的鬼脸说道。
“车之辅,朝那边前进!”
轮子“嘎拉嘎拉”的声音变得更响了。虽然昌浩不明白,不过那应该就是车之辅的回答。
“好的,就给我吧。它好像是这么说的。”
小怪翻译完车之辅的话之后,跳上了车体的顶棚。
“小怪?不要被甩下来了哟。”
“我才不会呢。”
小怪回完嘴,朝天空望去。
风很强。它总觉得那异常强烈的风和小怪的所为有些不同。
彰子他们所说的另一个影子也叫人在意。
因为飞舞的沙土差点吹进眼睛,小怪慌忙闭上了眼皮。眯起眼睛也很麻烦,到底该怎么办好呢?
“……这实在是……”
它用和外表不符的语气嘀咕道。
要是说因为小怪形态眼睛太大,风沙和尘土吹进去疼痛难耐,所以他只好暂时恢复本性的话,绝对会被晴明和勾阵笑话的。那实在是太丢人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十二神将中最强的凶将。
小怪不禁变得意志消沉起来。这时,它察觉到了和妖怪不同的气息。
“小怪,那个!”
车中的昌浩喊道。
在他们视线的前方是神将们和妖怪,此外还有另一个影子显现出来。
那身影明显是和这个国家的妖怪们不同的存在。
太阴和白虎认识与其非常相似的妖怪。
“和异邦的妖异们很像。”
白虎朝表情严肃皱起眉头的太阴点点头,将妖怪定为了目标。
即使是在暮色降临的天空中,对神将们来说也没什么问题。他们的眼睛就算在黑暗中,也能如白昼般看清所有的一切。
妖怪身上缠绕着狂风在空中滑翔,样子就像鸟一样。不过世上并不存在这种样子的鸟。
它的大小大概和鹤相同,但是代替羽毛覆盖身体的却是蛇一样的鳞片。它使用四只翅膀扇起大风,依靠三双眼睛警惕地监视着四面八方。其弯曲的三只脚,长长的尾巴似乎起着舵的作用。
太阴和白虎严肃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异邦妖异的威胁至今仍然鲜明地刻在他们心里。
“难道说,没能彻底消灭掉……!”
白虎“砰”地敲了一下太阴咬着嘴唇的脑袋,注视着妖异断言道。
“那样的话,就在这里消灭掉好了。”
“对啊。既然这样决定的话。”
太阴全身迸发出强烈的神气。
“接招——”
风将太阴瞄准妖异放出了最强之技。
妖异察觉到接近的龙卷,转动长长的脖子确认了太阴和白虎的身影。三双眼睛在闪闪发光。
好似人语的鸣叫声回响着撕裂了风声。它扇动四只翅膀避开了龙卷。
“这家伙……不要逃跑啊,异邦的妖异!”
太阴接连放出第二、第三个龙卷。白虎瞅准她攻击的空隙放出镰鼬,却察觉到突然产生的另一个气息。
“什么?”
影子出现在夜色开始降临的空中,其直线滑落接住并粉碎了太阴放出的龙卷。
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来。太阴完完全全挨了自己神气的反作用力,发出小小的尖叫声被弹飞出去。要不是白虎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还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刚才是怎么回事?”
太阴凝视着冲击波残留痕迹的方向,耳边突然响起了愤怒的声音。
“不要捣乱!”
太阴和白虎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影子好像仁王像一般漂浮在妖异和风将们之间,很明显非常气愤。
“那是我的猎物,不需要你们出手!”
那是一名少年,看起来比昌浩还要年幼,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所以十岁左右的预测应该也不准确。虽然预测得不对,但是他的身形和声音却又很像小孩子。
尽管十二神将风将太阴也是六岁左右小孩子的模样,可她的实际年龄已经是百岁以上了。就算晴明、昌浩和白虎再怎么把她当作小孩子对待,她也毫无疑问是位居神明末席的存在。
而眼前的少年也明显散发出与神将们相同性质的气息。
“你是什么人?”
太阴气愤地向少年反问道。
“都怪你们,让那家伙给逃掉了不是吗!”
少年怒吼道。他咂了咂舌转过身去,打算朝妖异消失的天空飞去。
不过突然被人怒吼的太阴,脑袋里传出了什么东西“嘣”地断掉的声音。
“……不要开玩笑了!突然跑出来捣乱的,怎么看都是你才对吧!快点向我们道歉!”
正要离开的少年一下停住了脚步。他慢慢转过身,冷淡地说道。
“明明只能放出那种程度的风,口气却相当嚣张呢。”
太阴瞪大了眼睛,竖起眉毛静静地说道。
“……白虎,不要阻止我哟。”
太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完,迸发出神气低声说道。
“你说那种程度……?”
桔梗色的双眸杀气腾腾地闪烁着。
风暴般的狂风旋转着朝少年袭去。
“你说说看,这到底哪里是‘那种程度’呀!”
就算是少年,也对太阴满腔愤怒所放出的神力大吃一惊。尽管他想要回避,却被风的旋涡卷入并弹飞出去。
“哇啊……”
“看到了吧!”
倒栽葱坠落的少年耳朵里,传来了太阴夸耀胜利般的声音。
尽管白虎急忙朝因为冲击动弹不得的少年追去,不过还是对方的坠落速度更胜一筹。
“切!”
白虎咂着舌正准备放出风,突然发现朝少年的坠落地点直线飞驰而去的妖车。那车顶上载着白色的小怪。
“腾蛇!”
小怪对那句话心神领会,一眨眼恢复了本性。
“车之辅,就这样冲过去!”
红莲向飞速疾弛的车之辅命令之后,为了不被甩落而蹲下身来。
“哎,红莲?”
昌浩因为突然产生的神气大吃一惊,抓住扶手朝上望去。
“不好好抓紧的话可是会掉下去的哦,昌浩!”
被训斥的昌浩缩了缩肩膀缩回了脑袋。然后,他也发现了正在坠落的少年。
全力疾弛的车之辅在坠落地点来了个急刹车。差点真被甩出去的昌浩抓住车柱,总算是稳住了身体。
与此同时,车体上传来了重物落下的冲击感。
车之辅发出“咣当”声颤抖起来。昌浩关切地敲了敲车壁,一口气爬上了车顶。
被红莲侧抱着的少年精疲力竭地躺着。
他身穿奇怪的服饰。昌浩曾见过和其非常相似的打扮。
“看起来和朱雀的打扮有点相似……?”
正当他仔细端详眼冒金星的少年时,太阴和白虎降落了下来。
“腾蛇……”
红莲瞥了一眼很困扰地躲到白虎背后的太阴,叹了口气问道。
“喂,这家伙是什么人?”
白虎一边在心里对被金色眼眸盯住,完全躲到自己背后的太阴感到无可奈何,一边回答道。
“虽然没有向他确认……”
白虎朝少年看去,其他三双眼睛也受其影响朝相同的地方望去。
“看起来似乎是大陆的神仙。”
“原来如此。”
和仅此说明便明白过来的红莲形成鲜明对比,昌浩惊讶地歪着脑袋说道。
“哎?等等、等一下。”
大陆的神仙。怎么回事?
“他似乎在追赶好象是异邦妖异的妖怪。”
太阴补充道。昌浩听后眨了眨眼睛。
异邦的妖异。是指它与穷奇及其率领的妖怪们属于同类吗?
“那个,也就是说。”
仔细一看,比玄武稍微年长的少年正低声呻吟着。
“他是与红莲和太阴相同的存在吗?”
“不,应该说是与这个国家的高龙神或者天照大御神相近的存在吧。”
正当众人对红莲的订正点头表示同意的时候,少年苏醒了过来。
“醒过来了呢。”
白虎稍微端详了他一下。少年无法把握现在的状况,四处游移着视线。不过他一看到白虎身后的太阴,就立刻竖起了眉毛。
“你这家伙……!”
虽然少年打算飞身而起,不过却突然丧失了支撑而摔倒在车顶上。
“痛……干什么……!”
红莲冷冷地看着按住被打到的后脑勺、眼含泪水抗议的少年说道。
“首先给我道谢。坠落的你能够平安无事,全都是靠车之辅和我。”
“那很重要吗?”
太阴悄悄对惊讶的昌浩耳语道。
“不可以说这种话的,昌浩。”
少年虽然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却被从高处俯视自己的金色双眸所压倒,很不情愿地乖乖说道。
“那个,非常感谢。”
“很好。”
红莲似乎接受了少年的道谢,一眨眼又变成了小怪的模样。
“你是妖怪吗……?”
小怪斜着眼睛看着无法掩饰住惊愕的少年说道。
“我和妖怪可不一样。”
“是小怪呢。”
“没错,是小怪……那也不对!”
虽然小怪一不留神同意了昌浩的意见,不过它马上就醒悟过来立刻对此予以否定。
但是。
“原来是这样啊,它叫小怪。”
“嗯,对。”
昌浩对自言自语的少年点头道。
“胡说什么呢!”
且不管小怪的怒号,昌浩觉得自己和少年有些相似。
他坐下,与少年并肩。
“你是来自大陆的神仙啊。”
少年点点头。
“……是风伯。”
昌浩的脑中思考这两个汉字的写法。
风伯,记得是指风神。
昌浩不禁将目光移向白虎和太阴。
这两人是御风的神将。能够操纵风,也能驾风。
“风伯是总称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怪话音刚落,少年便简短地回答道。
“巽,二郎。”
巽二郎低垂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接着说道。
“……如果等任命仪式全都结束了的话,但是……名字,很抱歉不能告诉你们。”
小怪与白虎对视一眼。
从他这样的口气看来,巽二郎并不是这个少年的真名,而是类似地位或者职务的名称。
少年看上去比昌浩年幼,但神仙的年龄是不能靠外表判断的,有可能他已经相当高龄了。
“那么巽二郎,你为什么要到这个国家来呢?”
瞥了一眼向自己投来这个极其严肃问题的昌浩,巽二郎开始小声说起来。
“在被任命为巽二郎的继承仪式中,最后的课题就是解决那只酸与。”
那仪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继承人通过消灭作恶多端的妖怪,来展示自己的力量。
而巽二郎,却在这最关键的一战中失败了。
“一旦定下目标,就不能改追别的猎物了。于是我就沿着酸与的逃亡路线,追到了这个国家。”
昌浩轻轻抬起一只手。
“你说的酸与,就是那只妖怪吧,是跨海过来的?”
“是……那是我的猎物,请别出手。”
巽二郎重复道,但他的话语中却没有一丝霸气。
昌浩不禁注视着巽二郎,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与昌浩同样注视着巽二郎的小怪忽地晃了晃尾巴歪下脑袋,随后它将目光转向昌浩,对他眨了沾眼。
小怪很熟悉巽二郎的这种表情,他曾见过类似的情形。
“……打断一下。”
一直沉默的太阴在空中抱着胳膊煞有其事地站着。她低下头,用不太友好的目光看着巽二郎,年幼的外表被一层类似于愤怒的感情所笼罩。
“那是你的私事,我们没有义务陪你玩。如果放任那只妖怪不管,肯定会出大乱子的。况且。”
太阴放下胳膊叉着腰,环顾了一圈周围。
“晴明是派我们来解决那只妖怪的。京都里的百姓遭了殃,就连彰子小姐也差点被害呢。幸好那时有昌亲在,万一不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太阴毫不留情的一攻势,令巽二郎惭愧地咬紧下唇,攥起了拳头。
但,他却没有反驳。
小怪仿佛在哪里看到过这一场景似的,缓缓开了口。
“你一直被周围人评论实力不足吧。”
昌浩“啊”的一声瞪圆了眼睛。
巽二郎反射性地抬起头,瞪视着小怪。
“你……”
巽二郎的反应似乎完全和小怪预料的一样。
“是这样的,所以我想到的是,巽二郎这个名字是风伯中的地位之一,你总是被人评价说力量弱小不足以继承这个名字啦,被拿来和前代巽二郎比较啦,于是你很不安,所以才会那么积极地除妖,被它逃了之后你拼命追到这里。难道除你以外的那些风伯一个个都很出色,所以你觉得自卑吗?”
小怪一口气说完,顿了顿,斜着瞥了巽二郎一眼。
“其实,你根本没自信打败那只怪物吧。”
巽二郎的脸立刻绷了起来,看来是被说中了。
昌浩眨了眨眼,明白了他之前的反应为什么有些怪异。
明白自己力量不足,却又不得不做。为了被人认同拼上性命,但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理想的效果。整个人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
他简直就像是被封印了“眼”时的自己。
“……只要解决了酸与就可以了吧。”
昌浩这样确认道。只见巽二郎生硬地点点头,于是昌浩笑着说了声,好。
“那么,我们也帮忙。”
小怪也点点头。
巽二郎迷惑地交替看了看二人。
而这时,响起了一个抗议的声音。
“等等,我反对!”
风中的太阴正怒目圆瞪。
“现在还有空讨论这种事,酸与要是再作乱怎么办?三条街市已经一团乱了,连行成的牛车都被掀翻了啊。”
确实。
昌浩嗯了一声。
“话是这样说……但如果不被承认能独当一面的话,是很让人难受的事情啊。”
“你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还说这种话。”
“罗嗦。”
听了小怪的话,昌浩皱起了眉头。
“合力的话,那家伙很容易就能解决了。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国家已经够辛苦了,而且能在这里相识大概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太阴狠狠地盯着巽二郎,而巽二郎则毫不掩饰心中的诧异,目不转睛地看着昌浩。
“……啊,不是,但,我不能借助你们的力……”
太阴指着回过神来说话结结巴巴的巽二郎,眯起眼睛道。
“看吧,他本人也这么说,我们根本没必要帮他。”
这时,一直不曾发言的白虎抬起手制止了太阴。
“太阴,为什么这么强烈地反对,有什么理由吗?”
白虎低声询问,只见太阴愤然地回答道。
“我就是讨厌他!”
白虎眨了眨眼睛,轻声叹了口气。
“那是你个人的感情,不能作为反对帮助巽二郎的理由,别用就是讨厌他这种话了来搪塞。”
虽然白虎这样说,太阴依然不肯改变决定。
“我绝对不要,酸与那种妖怪,无论有几只我和白虎随随便便就能解决了,为什么还要帮助这种无能的家伙啊。”
“也没必要说成这样吧。真是的,那么不愿意的话,你什么都不用做,昌浩、腾蛇和我出手就行了。”
白虎叹息着说道,太阴闻言却脸色一变。
“不行!白虎也不能出手!”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反对。”
“我说不行就是绝对不行!我不管巽二郎是什么人,总之他要是不道歉就绝对不许帮助他!”
昌浩和小怪对视了一眼,向白虎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巽二郎,你干什么了?”
被问的少年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太阴指着巽二郎,对一脸疑惑的白虎愤怒地说道。
“这家伙居然那样评价我们的风!明明自己都被吹飞了!”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恍然大悟的小怪无奈地耸耸肩。原来他伤害了风将的自尊心啊。
这时,小怪眨眨眼。
“……抱歉,打断一下。”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小怪的身上。
“如果再不下车的话,车之辅要承受不住了。”
“啊。”
这时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昌浩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现在正在车之辅的车顶上。
急忙跳下来的昌浩,对车轮中浮现的鬼脸道歉。
“抱歉车之辅,很重吧。”
车之辅嘎吱嘎吱地摇了摇身体,目光柔和。
“不不,没有的事,只是俺的车顶太小,不够大家站的。俺只是在意这事而已。它这么说。”
听了小怪的翻译,昌浩如释重负地抚了抚胸口。
而太阴和白虎依然在对峙。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巽二郎真心道歉的话,你也愿意帮助他了?”
“不甘心……虽然不甘心,但现在都中百姓有难,晴明也下了命令,如果白虎要求的话我就帮忙。”
太阴板着脸勉强地回答。白虎点点头,转身看着巽二郎。
“就是这样。”
外表像个孩子的巽二郎虽不情愿,却还是低下了头。
“……刚才无心说了错话,请见谅。”
抱着胳膊的太阴眯起眼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管对方是谁,初次见面不要说失礼的话。”
“我记下了。”
巽二郎慎重地点点头,却见太阴忽然笑了起来。
“那么,走了。”
巽二郎茫然地目送就这样驾风离去的太阴。
“……”
昌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他还在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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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二郎?不快点的话会跟丢的。”
巽二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驾风飞了起来。
而白虎和小怪则注意到了,他满脸通红。
“那么我也去了,抱歉腾蛇,能去向晴明做一下说明吗?”
“如果我们比你们早回去的话。”
对挥舞着前足的小怪笑笑,白虎也驾风飞去了。
三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昌浩在车之辅旁边注视着天空,只听见小怪静静说道。
“……你把自己和巽二郎重叠在一起了吧?”
昌浩眨眨眼,低头看了看小怪,伸手将白色的身体抱了起来。
“嗯。毕竟我为难的时候,还有爷爷和小怪帮助我呢。”
不管多么努力,但最后总有力量不足的时候,那时小怪的帮助起了多大的作用啊。
“风神一定更加辛苦,一个人得把一切都背负下来,很艰难的。”
昌浩抚摸着小怪的头,微笑起来。
“能有小怪和,还有大家陪着我,真好。”
一直隐身伴随在昌浩身边的,此时似乎也笑了。
风很大。
玄武很是担心,害怕呼啸的狂风会不会就这样掀翻屋顶。
为了探察情况,他登上屋顶。天一与朱雀已经先到了一步,二人都伫立着,眺望着南方的天空。
远方飘来的神气,毫无疑问是同胞的。
“操纵这风的是太阴吧。”
玄武不解地自言自语,一直在一边观察的天一静静点头。
“是啊,看来是追着妖异的气息去的。”
太阴与白虎的神气附近,能感觉到另一阵气息,那和天一白天在集市上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啊,妖异被击落了。”
他们能感觉到,太阴绕到了急着逃命的妖异前面,使出全力放出了龙卷。
这一击的余波没多久就会传到安倍邸周边。感觉到这一点后,玄武脸色顿时煞白。
“糟、糟了,天一,快张结界……”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阵强烈的狂风便猛冲了过来。
“呜、哇……!”
朱雀怀中的天一吓得浑身僵直,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停翻动着。
池中的水卷起波浪,树木被刮得东倒西歪,庭中的大石头也被吹得掉进了池塘,水花四溅。
紧闭的窗户不住啪啪做响。
“朱雀,我去彰子小姐那里看看,说不定她被吓到了。”
“天贵,一个人太危险,我陪你去。”
一边将心爱的恋人护在怀中,朱雀一边环顾四周。
“对了,玄武人呢?”
不知什么时候他不见了。
“啊?啊,朱雀,他在那儿。”
将手放在额前四处打量的天一有些诧异地指着某处说道。
天一所指的,是离建筑物稍远的池塘,面色铁青的玄武正在里面上下浮动。
一边随着池中的波涛浮动,玄武一边恨恨地低声说道。
“可恶……”
第二天,天气晴朗。
因为之前的强风而没能出去购物的彰子,连着两天都出了门。
今天同样是天一和朱雀隐身跟着她。因为昨天的事,朱雀自告奋勇要跟着彰子保护她。
步行来到三条的市集,今天和往常一样,这里充满了活力。原本遭受强风侵袭的露天店铺依然被摆了出来。
都城中的人们乐观而顽强。
“对了,今天一早我见玄武好像心情很差,他怎么了?”
彰子用周围听不到的声音询问道。闻言,天一和朱雀对视了一眼。
“这个……”
如果说出实话,会伤害玄武的面子。
正当她想要开口询问二人为什么欲言又止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哦,藤之花小姐。”
只有极少数人会这样称呼彰子。昨天见到的昌亲,以及另一个人,就这两人而已。
彰子回过头,见是满脸笑容的安倍家长子,她这才舒了口气。
“成亲大人,好久不见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看来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感觉到隐身的天一和朱雀的神气,成亲点头道。
“不过最近市集上不太平,还是多加小心的好。昌浩反正也回来了,还是让他陪你出来吧。”
彰子闻言急忙摇头。
“这怎么可以!昌浩很忙的,怎么能让他为我浪费时间呢。”
说完,彰子想到身为阴阳寮历博士的成亲不可能不知道昌浩工作有多忙,于是连忙低下了头。
“啊……对不起,我……”
“嗯,不用道歉啊,反倒是我,不经考虑决这种话。别介意。”
成亲语气爽朗目光温柔,彰子松了口气。她不想给昌浩的兄长留下坏印象。虽说已经入赘到藤原家,但他依然是安倍家的人。
就算离开家,成亲和昌亲的心中依然以家人为傲,彰子对此觉得甚至有些羡慕了。
自己的家人,在自己再也不能回去的东三条殿。就算自己还挂念着这些家人,但家人却以为彰子现在入内成了中宫。只有父亲一人知道,真正的她其实正寄住在安倍邸。
虽然从没对人提起过,但彰子心里还是觉得很寂寞。除了安倍邸以外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不知是否会有一天,自己能真心的、毫不犹豫的告诉自己,自己完全可以留在这里。
她之所以没有吐露过这些想法,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昌浩和晴明听到这些话,一定会难过的。
二人不言不语,极其自然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随后二人随意打量着路边的商品,有时闲聊几句。
“……藤之花小姐,安倍邸太小了吧。”
成亲忽然这样说道,彰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会,没有的事。”
“现在我和昌亲都不住在那里了,确实稍微宽敞了点,但是和大贵族的宅邸相比较的话,明显小了许多啊。”
由于不明白成亲究竟想说什么,彰子面露不解。
不过呢,成亲淡淡地眯起眼睛,话锋一转。
“因为大家都住在那里,我能随时看到想见的人,所以我很喜欢那宅子。不过,还是看不见的家伙更多一些。”
说着,他瞥了一眼旁边,那里有隐身的神将们。
诧异地注视着成亲的彰子,身上披着露树的外衣。现在彰子穿的,多数都是露树未嫁时最为珍视的衣物,成亲知道。
因为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所以等你们娶妻的时候给你们的妻子吧。成亲回忆起母亲一边小心整理衣服一边说出这些话时的侧脸。
“如果你能觉得住得舒服的话就好了。”
彰子认真地回答。
“我非常喜欢那里,晴明大人待人亲切,吉昌大人和露树夫人对我也很好,天一玄武他们一直都很关心我,而且,有时还有小妖们来陪我玩。真的很开心,比起在东三条的家里,每天都开心好多。”
成亲一边“嗯”地回应一边点头,心里则“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哪个,还有……”
成亲什么话都没有回答,于是彰子就显得有些窘迫了。就在这时。
“那是,成亲大人。”
成亲和彰子同时扭头往去。那是一名彰子并不认识的少年,他像是吃了一惊似的加快步伐向这里走来。
“哦,这不是阴阳生敏次嘛。”
这时成亲的表情立刻带上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干练。
阴阳生敏次,名字听说过。
他的官位并不高,所以应该不知道中宫的样子,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毫不介意地让他注意到彰子。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
敏次对成亲行了一礼,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开口道。
“因为昨日这里有强风来袭,我想,这会不会和行成大人的牛车遇袭有什么关联,于是独自开始了调查……不过,看来这都是白费工夫了。成亲大人呢……?”
对面露苦笑的敏次点点头后,成亲从容地笑道。
“正好我打算过会前去探望行成大人,想先买些下酒菜当做礼品。”
敏次顿时双目放光。
“如果不打扰的话,能允许我一同前往吗?我占卜过,结果显示风中的妖魔现在已经离开了京都,我想将这一消息报告给行成大人。”
“是啊,听到这个消息,行成大人应该也能安心了吧。”
成亲夸张地点头道。忽然,敏次的目光停在了躲在成亲背后的彰子身上。
凝视的目光令彰子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个,请允许我问一下,这位女性是……”
彰子被外衣掩盖的身体顿时僵硬了。隐身的天一悄悄地靠近了她,同时,也传来了朱雀将手按在大剑剑柄上的气息。
“啊啊,这位嘛。”
他回头看了一眼彰子,再次将头转向敏次,随后爽朗地笑道。
“是我家幺弟未来的妻子。千万别说想要看她的长相,我可是会被那小子骂死的。”
敏次瞪圆了眼睛。
“啊啊……!这位是去年年末时迎来的小姐啊!我真是太失礼了,请您原谅我的无知和无礼。”
见敏次慌忙不迭地道歉,彰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不过还没正式结婚,现在应该只能算是未婚妻吧……正因为如此,拜托你对外面还是别乱说为好。”
成亲的语气让人不容拒绝,敏次急忙点头。
“是!请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什么谣传的。”
成亲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向彰子道。
“那么我先告辞了,你一个人没事吧?”
彰子默默点了点头。成亲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投向某处,那里传来了朱雀回应的气息。
“那么,这位小姐,请路上小心。”
敏次向彰子告辞后,与成亲一同离开了。
在喧嚣的市集中,彰子终于松了口气。
“啊,吓我一跳。”
没想到还会遇到阴阳生。
“得赶快买好东西,早点回去。”
她迈开脚步,脑中回响着成亲和敏次的话语。
未来的妻子。未婚妻。
唇边透出一丝笑意。
这句话自然是为了打圆场才说的,但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能成为他的家人,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安倍家,彰子只觉得胸口有种暖暖的感觉。
神将太阴激动得不得了。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就赶快回去呀!”
在安倍家的房顶上。
包围着宅子的结界原本是用来阻止外人进入的,但出于对别国神明的尊敬,得到了晴明的允许,巽二郎便站在了太阴面前。
他的手中,还倒提着直到清早才终于抓到的酸与。
巽二郎的外貌像个孩子,所以还无法完全提起和一只鹤差不多大小的酸与。所以酸与身体的上半部分全都拖在房顶上。
“不,那个。”
巽二郎欲言又止,太阴却毫不含糊地打断了他。
“什么啊!你还有话要说吗!?除了帮你解决这东西以外还有什么要求!?”
“那个,没有了。”
“那你还想干嘛!?”
其实太阴原本并没有那么火大的。巽二郎提着酸与出现在自己面前,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要说什么,但因为是嘟嘟囔囔所以她完全一句话都没有听懂。因为他太不干脆,所以太阴的语气越来越粗暴,以至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双手叉腰气势逼人的太阴身后稍远处,白虎和勾阵正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一幕。
观众的目光使得巽二郎越来越紧张了,那二人虽然明白这点,却依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看他那样子,就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还是会吞吞吐吐,照样会把太阴激怒。
“想说就快点说出来啊!”
“那、那个,其实、这、这个……”
巽二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猛地将手中提着的酸与递到太阴面前。
眼前鸟妖的脚直指着自己,太阴有些愣了。
“……哈?”
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见太阴不解地皱起眉,巽二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仪式中狩猎到的妖魔,要保存一辈子。这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证据,那个,不知说是骄傲好,还是荣誉好,总之,是一生只能得到一次的东西。”
“那你就快点回去,找个仓库啊储藏间啊箱子啊把它藏好不就行了。”
这话没错。
“……是……是的,但是……”
巽二郎依然是一副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样子,这下太阴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地方“砰”的一声,炸了。
“——够了。”
迸发出的神气如同狂风般飞舞。
“啊?”
太阴用风包裹住巽二郎,将他猛地推到了空中。
“给我回去——!”
“——……”
龙卷风中的巽二郎似乎在喊着什么,但被风声吞没了。
考虑到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异邦风伯的心情,白虎和勾阵同情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呀,也不至于要这样吧……”
勾阵怜悯地眺望远方,白虎无奈地开口说道。
“不过,想让她明白是不可能的。”
“没错。”
同胞们省略了主语的对话中,太阴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你们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巽二郎要吃不少苦了。”
勾阵的语气出奇的沉重,太阴答应了一声,望向西边的天空。
“说得没错,他的职务那样重要,还不快点回去负起责任来。那个国家的神仙,都住在大陆的深处吧?光是路途遥远就够受的了。”
所以才特意用风送他呢。太阴的风虽然粗暴,但速度是首屈一指的。
“感谢我吧,巽二郎。”
一阵疾风忽然刮过。
“哇……”
见书薄差点被吹走,昌浩急忙伸手按住。
“刚才,是太阴的,风……”
“应该说,是狂风吧。”
被疾风刮得东倒西歪的小怪甩甩尾巴,板起脸说道。
这阵出人意料的疾风似乎给所到之处带来了一点小麻烦。想起有一堆纸和书薄会被吹得四散飞舞,昌浩不禁郁闷起来。是啊,还不是得自己整理。
“带着酸与回去的话,他应该能被认同了吧。”
“是啊。”
无数的神仙,风伯。而其中能有巽二郎这个名字存在,就已经很沉重了。
为了配得上这个名字的分量而不肯认输的心情,对此,昌浩很熟悉。
“希望他以后还能来玩。”
“是啊。”
可以乘风而来,回去的时候让太阴的暴风送他。
就算是神仙,偶尔也得喘口气。
“昌浩,过来帮帮忙。”
敏次从屋内走出来喊道,昌浩立刻站起了身。
“怎么了?”
“听说刚才的狂风把书架子上堆的书都吹倒了,雪崩似的。”
受不了。如果平时好好摆放的话现在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倒。
昌浩对满脸愤怒的敏次点点头,他肩头上的小怪却目光阴沉。看来它虽然同意这句话,但因为是敏次说的,所以由衷地不愿认同。
昌浩无奈地耸耸肩,却见一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行成大人。”
昌浩的低语令敏次停下了脚步。
行成走到瞪圆双眼的敏次和昌浩面前,他的额头上还包着绷带。
“行成大人,您怎么伤还没好就外出……”
敏次担忧的询问声中,这位兼任右大弁和藏人头的能干官员苦笑起来。
“是啊,可以的话我也想休息呢,不过上面紧急召见。陛下的召见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敏次与昌浩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陛下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现在国家里还没人能和陛下唱反调。
捂着额头歪下脑袋的行成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盯住了昌浩。
“对了昌浩,昨天我从成亲和敏次那里听说……”
“什么?”
昌浩和行成互相眨眨眼,敏次却立刻上前插嘴道。
敏次的样子简直慌张到了极点,行成见状,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不好的,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成亲应该不会追究的。”
“但是,我答应了成亲大人绝不对别人说的,如果食言的话……”
拍了拍急于辩解的敏次的肩膀,行成闭起一只眼睛。
“敏次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破坏约定。我是从成亲那里听说的。”
“但是,但是,这还是……”
在一旁观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昌浩和小怪大惑不解。
“成亲说了什么?”
小怪歪头问道,昌浩看了它一眼。因为眼前还有两人在场,所以不能与它说话。
成亲是昌浩的长兄,年纪相差很大,结婚后离开安倍邸。最近兄弟二人并没有见面,发生什么事了?
成亲工作的地点是阴阳寮的历署。
放心不下,工作结束之后去找他吧。
昌浩陷入了沉思,这时,有谁拍了拍他空着的一侧肩膀。
回过神来,发现是长兄成亲站在面前。
“啊,兄长。”
“哦哦弟弟,很精神啊,哥哥很高兴。”
成亲将目光对准了小怪,算作问候。小怪动了动耳朵作为回应。
“不说这个,你对这两个家伙说了什么?”
小怪的声音传不到行成和敏次耳中。成亲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昌浩见状,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呢。
“啊,成亲大人。”
听到了他们兄弟对话的敏次回过头来。
“呀成亲,多谢你昨天来探望我。”
行成爽朗地笑着,成亲也用笑容作为回应。
“哪里哪里,连一点体面的礼品都没带去,我还怕你不高兴呢。”
这段交谈,令昌浩明白了成亲昨天去拜访行成邸一事。
昌浩有些疑惑,只见行成压低了声音对他开口道。
“其实,昨天敏次说碰到了你的未婚妻。”
“行成大人。”
敏次大惊失色,但已经晚了。
昌浩张大了最盯着行成。
未婚妻。谁是未婚妻。
昌浩愣住的样子像是引起了敏次的某种误解,于是他急忙解释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昌浩,我偶然在三条街的市集遇到了成亲大人,那时你的未婚妻也在场。真的是偶然,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昌浩和小怪用同样的表情看着行成和敏次。还是小怪首先反应过来。
它瞪大了鲜红的双眼,啪地将头扭向成亲。
“成亲,他们说的是……!”
成亲露出一脸坏笑,一言不发。他没有否定,也就等于肯定了。
冻结的思路终于开始转动的昌浩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但不一会就满脸通红了。
“……其实、这个、啊。”
想说的话有无数,昌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昌浩?昌浩,没事的。我没看见她的脸。天地神明作证!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可能对后辈未来的妻子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的!”
致命的一击。
昌浩的全身啪地僵住了。小怪从昌浩肩头跳到了成亲肩头,深深叹息道。
“……你是故意的吧,恶人。”
成亲眯起眼睛笑道。
“真是失礼,不过是在为将来铺路而已。”
成亲的大言不惭令小怪无言以对。
“昌浩?昌浩,你怎么了?”
“糟了,好象有点发烧。昌浩,振作啊!”
看着敏次和行成手忙脚乱的样子,小怪垂下眼皮晃动尾巴。
真不愧是老狐狸安倍晴明的孙子。
深谋远虑。
换了别人肯定不会这样轻松地蒙混过关。
“……好吧,加油,晴明的孙子。”
这样喃喃自语着,小怪用一只前足煞有介事地按住了额头。
第四章绝不放手
十二神将勾阵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脸上带着半分惊讶的神色和半分笑意。
在她面前有一个青色朦胧的水镜,白色小怪的身影映在水镜的对面,表现出不悦的神色。
勾阵抱着手,发出叹息,并捋了捋刘海。
“你很吵啊,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紧的。”
“你所说的不要紧根本靠不住,天一怎么样?”
“在巫女那里。因为巫女比我更心绪不宁。”
小怪听了她的话,显露出“啊,原来如此”的神情,点了点头。
小怪就这样半闭着眼。
“就算这样,也不要毫无头绪地乱跑啊。还没到正式的时候呢。”
勾阵发出比刚才更沉重的叹息。
“你这句话说过多少次了,你自己知道吗?”
小怪露出一副得意扬扬的表情。
“总共十次吧。”
勾阵无可奈何地捂住额头。
“你还知道啊……”
看着一副受够了的表情的勾阵,小怪笑着摇摇尾巴。
“说起来……”
听到这话,本来满脸懒得理睬的表情的勾阵有可回应。
“什么?”
小怪立刻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在那之后,情况如何?”
小怪表现出担心的神色,勾阵也一样。
“啊啊……”
勾阵思考着,把手放在嘴角边,扫视了一眼。
打开的窗户对面,展现出道反的圣域。
由于与窗户呈直角漂浮着,从水镜的对面亦可一览无余。
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的道反圣域,散发着静谧而庄严的气氛。
由于意外事态而滞留了很长时间的昌浩他们已经回京了,勾阵和天一按照当初的预定留了下来。
还有另一个没有预定却留了下来的人,那就是。
觉察到水镜对面小怪那复杂的眼神,勾阵侧目而笑。
“怎么了?腾蛇,表情如此严肃。”
“……推卸掉善后事宜,我觉得过意不去,即使这样。”
勾阵感到有些奇怪,她从喉间发出轻轻的笑声。
没想到那个腾蛇也会有说出这种一本正经的话的一天。
小怪盯着咯咯直笑的勾阵,摇动着耳朵,神情如同嚼下六十颗黄连一般。
“说出不当的话是我的错,今后绝对不会再说了。”
面对着正闹着别扭的小怪,勾阵摆了摆手表示理解。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算了。”
正说话间,从远处传来了轰鸣声。
通过水镜对话的小怪和勾阵同时瞪圆了双眼。
勾阵看着窗外,惊奇地眨了眨眼。
“刚才那是……?”
“是什么啊?”
“天知道。”
勾阵偏着头看着,一脸茫然,小怪似乎也不想追究。
小怪摇着尾巴,显露出无奈的神情。
“啊,对了,朱雀说想见见天一。请转告她。”
“嗯,代我向昌浩他们问好。”
小怪摇摇白色的尾巴当作回答。
水镜中的景象开始摇晃,镜面泛起深蓝色的波纹。
多亏玄武为方便通信留下这面水镜,才能与都城中的晴明以及同胞们自由对话,不过这面水镜正逐渐变成小怪与勾阵的专用之物。
虽然晴明与天后因为在意她们的情况而时常露面,可昌浩与彰子却不愿露脸表示关心。
也许是不想劳烦她们吧。
不过,勾阵明白,不厌其烦地询问自己情况的小怪并不是不担心自己。
小怪从以前就是这样。在昌浩还是婴孩的时候,总是冲进堆积如山的书卷啦,把晴明的符咒弄得乱七八糟啦,惹出许多小乱子,因此小怪总是费心地盯着他。
“不盯紧点的话,指不定还会弄出什么事来……”
勾阵突然收声,眉头紧锁。
把自己同儿童时代的昌浩同等看待,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决心待会要抱怨几句的勾阵,为了确认刚才轰鸣的源头而站了起来。
虽然它叮嘱过自己不要毫无头绪地乱跑,但自己似乎也没给过它肯定的回答。
在恢复了和平的道反圣域,应该不会发生什么能够危及生命的事情吧。
而且,虽然有些虚弱,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仅次于十二神将最强的斗将。
这不是自信过剩,也不是骄傲自满,而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不过,凡事总有万一。
勾阵拿起并排放置在床边的笔架叉,别在腰带上,走出了房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十二神将面无表情地思考着。
在手持银枪的他面前并列站着大蜥蜴、大百足以及大蜘蛛,它们毫不掩饰全身高涨的斗气。
摆出了战斗态势。
在圣域的一角,湖岸边。
由于刚才发生的事而几乎干枯的湖,现在正渐渐蓄水。
湖岸周围铺满了低矮的草,地表尽显。圣域里除了巫女和守护妖外再无他人,不过亦有鸟儿和小动物在次栖息。
虽然处于长时间封闭状态,不过在巫女回来后,也许会恢复原有的风貌。
圣域由于仅有守护妖们的存在而显得十分荒凉,小动物的身影能使人感到高兴,心情也会舒缓许多吧。
这样思考着的依然面无表情。虽然他那黄褐色的双瞳流露出一丝感情,但对于不熟悉的人而言,这种细微的感情变化是根本无法察觉到的。
实际上,正感到困扰。
没想到自己会被他们如此憎恨。
守护妖们不知道是否了解他的困扰,正干劲十足地商量着顺序。
它们说道。
我们无法正确估量十二神将的强大力量,你在此驻留实属缘分。
希望能与我们比试比试。
如果只是单纯比试的话他会毫不忧郁地接受,不过问题在于聚在眼前的守护妖们那高涨的杀气。
守护妖们的妖力,可与守护道反的妖异匹敌。大蜥蜴能与以前被黄泉之尸鬼附身的腾蛇一较高下,如果不认真地全力应战的话,他就会有性命之虞。
守护妖们终于商量完毕。大蜘蛛向前迈进,大蜥蜴和大百足则不甘心地念叨着后退。
“迎战吧,十二神将!”
随着巨大的声响,蜘蛛开始吐丝。
披在肩上的夜色披风光辉闪现,将丝弹开,银枪将丝划裂。反射着银光的蛛丝布满空隙,蜘蛛巨大的身躯压向。
“哦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身躯与吼叫同时逼向。他后退了一步,原来所在的位置随着巨大的声响飞溅起土块与沙砾。
“切,竟然躲开了。”
大蜘蛛重重地踩在地上,它的声音中包含着确确实实的杀意。
躲避着间不容发的攻击,认真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虽然也考虑过三十六计走为上,但这样的话将无法再次进入圣域。
无法再进圣域倒无所谓,但无法再与她见面就麻烦了。
虽然知道守护妖们是在胡乱宣泄怒气,但它们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一点也很麻烦。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圣域各处。
所有攻击都被回避开的大蜘蛛露出了疲态,因此次锋大百足出场了。
百足看也不看因大口喘气而上下起伏着巨大身躯的大蜘蛛,一边计算着距离一边蠕动着数百对脚。
百足一口气攻向刻意保持一定距离的。
释放出的妖气冲向。以披风化解开妖气,向百足脚边移动的他,直奔向即将释放下一股妖气的百足。
“呜啊。”
以疾风般的速度到达百足头部的,用银枪的枪柄猛击其眼间。
贯穿头部的冲击,使得百足发出呻吟,身躯失去了平衡而倒下。
在百足倒地的瞬间一跃而起,降落到地面上。等待着这一刻的蜥蜴立刻张开大嘴。
“接招吧!”
无情的冻气向袭来。飞散的冰之结晶附在他的披风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甩了甩披风,将冰晶抖落的,为了弹开第二拨冻气,爆发了斗气。
银枪的利刃一划而震动大气。
随着撕裂声扩散开来的神气旋涡,在湖中激起狂澜。
巨浪拍打着湖岸,脚边飞沫四溅。
他改变了银枪之刃的朝向,使武器的功能由斩击变为打击。
撕裂了冻气的一口气将距离拉近,以枪柄殴击蜥蜴的头部。
因冲击而引发脑震荡的蜥蜴侧身倒下,身躯陷入土砾中。
接连与三个对手战斗实在是一件麻烦事。
使呼吸平静下来,收起了银枪。再度起身的百足和蜘蛛再次发起挑战。
“哎……”
百足向产生了犹豫的吼道。
“这就是你的实力吗!?不对吧!!你手下留情是打算愚弄我们吗?”
并不是手下留情,但没有使出全力也是事实,因此他沉默了。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也许会夺去守护妖的性命,虽然它们不需要这样的关照。
撑开四肢站起来的蜥蜴甩了甩头使自己清醒过来,再次充满了敌意。
“你胆怯了吗?十二神将!”
“来继续较量吧!”
逼近的蜘蛛发出的怒吼声震撼着大气。
正在咽下一口唾沫,准备拿出银枪的时候,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住手。”
充满怒气的守护妖们顿时噤声,僵住不动了。它们三个张望着,看见双手抓着衣裳下摆赶来的风音,都说不出话来,浑身直冒冷汗。
几乎是在轻舒一口气,把银枪收起的同时,与道反巫女装束相似的风音站到了守护妖们面前。
尾随而至的乌鸦——嵬停在大蜘蛛的脚上。
白足与蜘蛛悄悄对嵬说道。
“嵬!不是叫你设法挡住公主的吗,你忘了?”
“千盯万嘱叫你帮忙蒙混过去的,你这是干什么……!”
嵬也小声说道。
“我可是尽了全力啊!可是,公主聪慧过人,这你们也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叫你想办法蒙混过去的啊……!”
刚开始的时候,它们还极力压低声音争吵,随着情绪激昂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你们自己来阻止不就好了!我也和那家伙有积年的仇恨呢。”
“你这样的小子说什么积年啊?还早了一百年呢!”
“小子?你叫我小子!?可恶,有种再说一次……”
看着百足、蜘蛛与乌鸦的口角之战,不禁哑然。
虽然知道它们是在宣泄怨气,但没想到会形成如此激烈的场面。
虽说闷在心中对健康不利,所以宣泄出来比较好,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风音默默地看着守护妖们争吵,之后突然以平静的表情回头看着蜥蜴。
“……母亲大人因为没有看到大家而感到担心呢。这种状况叫我怎么向她交代啊。”
眨了几次眼睛。
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但黑曜石般的瞳孔却散发着充满情绪的光辉。
那种情绪正是愤怒。
眨了几次眼睛。
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但黑曜石般的瞳孔却散发着充满情绪的光辉。
那种情绪正是愤怒。
察觉到的蜥蜴被这种气势压迫得汗流不止。
她是道反大神与道反巫女所生的半神半人的女儿。如果认真起来的话,天津神族的神气可以轻松凌驾于守护妖之上。
风音十分不悦地叹了口起,突然闪身跳到身边。
“走吧。”
不等回答,她就拖住了的手臂。
她侧目看了看守护妖们,只见它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双眼放光地盯着她和。
被风音拽走的长叹了一口气,他察觉到她的脚步渐缓,直至停下。
一直被她抓住的手也松开了。
她的头发像巫女一样盘起了一部分。之前见面的时候还是垂着的,一定是自己与守护妖进行对战时弄的吧。
似看非看地看着她那也许是巫女或者天一弄好的发型,她低下头,遮住了她容颜的头发轻柔地飘起,使轻轻眨了眨眼。
“……怎么了?”
风音双手紧握在胸前,以僵硬的声调向感到奇怪的答道。
“那个……”
她欲言又止,随后象下定决心一般闭上了眼睛。
“那个……嵬它们的事,实在抱歉……”
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谅解。
“……嗯。”
“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嵬异常奇怪地极力阻止我出去,我就猜到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急忙赶来,没想到却是……”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连句尾都听不到了。
“竟然会向你发起挑战,它们究竟怎么了……”
她遮住脸,似乎想不出该说什么,充满困惑的语调中,完全没有了刚才呵斥守护妖们的那种魄力。
“……抱歉,彩辉……”
把手放到她低下的头上,像抚摩幼儿一般摩挲着。
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些明白了晴明或腾蛇抚摩沮丧的昌浩的头时的心情。
那种不安就是这样的。
“别在意。”
“可是……”
“我没放在心上。”
风音抬起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真的吗?”
“是的,别担心了。”
对她点了点头,她终于放下心来。
从决定留在道反圣域那一刻起,守护妖们就表现出不悦。
开始的时候虽然相安无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表现就越发明显。
它们表现出的敌意,或者说是排斥情绪,又或者说是战意。
正确地说,守护妖们的四对眼睛中放出的,更接近杀意。不,也许应该说,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杀意。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惹它们对自己如此憎恨。
要说做过什么,那就只有取回了风音的宿体,以及专注于收拾事态这两件事而已。
“……不,等等。”
是因为从休眠中醒来的风音救了身陷绝境的这件事吧。
根据之后所听到的,由于净化未完成提前觉醒而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事态。
“与守护妖们进行的无意义的战斗结束了?”
露出了明显的严肃表情。
“勾阵,这种无意义的战斗究竟是为什么。”
勾阵饶有兴趣地走到坐在长椅上翘着腿,望着本宫中庭的身边。
被切断的神气还未完全恢复。
虽然她本人打算和昌浩他们一起回京,但由于天一和腾蛇的反对而留了下来。
“那些家伙多半是找借口滋事。所以还会继续下去吧。比的是忍耐力,。”
“那种程度也没什么。”
“哦?”
勾阵眯起眼睛,难得地对她说了一大通话。
“不管是撒气还是找借口滋事,只要能让那些家伙满足的话,我随时奉陪。总有一天会平息的吧。”
勾阵眨了眨眼。
“你是认真的?”
沉默了一阵,简短地答道。
“——也不能说事态就不会朝希望的方向发展。”
“明智的判断。”
勾阵由衷地赞赏的慧眼。
“那么,风音怎么样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同胞移开了视线。他所看的是巫女房间的方向。
就好像要把长期分离的时间弥补回来一般,巫女和风音聊了很长时间。
据天一所说,为了照顾巫女,就必然会问道那些事。风音的成长环境会成为谈话的主题。
那时对她来说是痛苦的记忆吧。巫女希望多少能为女儿分担一些痛苦,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她们也想寻回失去的岁月。
“……不过。”
勾阵含笑说道,却仅用目光看着这位同胞。
她那黑曜石的双瞳包含笑意。
“插入到阔别已久的母女之间是很难的吧。是件难事啊,。”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待在身边。
听出了省略的话的意思,不悦地皱了皱眉。
守护妖们感到十分消沉。
常年行踪不明的公主终于忽然出现,并且回到了圣域。可是公主的心却被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不明男子吸引住。
这怎么能叫它们不恼火呢。
愤怒得双肩颤抖的守护妖们由于过于愤怒,尽管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仍然故意视若不见。
所谓十二神将,是有资格称为神的神之末席,尽管没有道反大神那样的神龄,却仍算得上是正规的神明。
不明男子却拥有正式的出身。而这让它们更不爽。
如果真是不明男子的话,无论公主说什么,它们也一定会将其赶出圣域,终生不得与公主相见。
即使他不从,也只要用武力说话就行了。
不过可惜的是,那家伙比守护妖们厉害。
“还有啊。那家伙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公主真是善良。所以,也许她会认为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无礼的事而过意不去吧。”
“可恶的十二神将,竟敢扰乱公主的心,实在是无礼至极!”
“既然如此,就赌上我们的自尊,让他尝尝厉害吧。”
守护妖们就这样下定决心。
如果在场的话,一定会为事态发展得如此迅速而头痛不已吧。
守护妖们虽然叫嚣着,但它们还有任务在身。
连接人界的千引磐虽然一个月换一次守卫,不过现在值守的是大百足。
它不断抱怨着,走向千引磐,到了人界那边。
站在如同要堵住道路的磐石的前面的大百足,盯着隧道的出口。
道反圣域很少有人类接近,即使偶尔有试试胆量、血气旺盛的年轻人和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小孩进入隧道,也会被守护妖们吓得仓皇逃窜。
逃走的人类回到各自的家乡,都会见人就说隧道里隐藏着巨大的怪物,让人们牢记千万不可进入隧道这一训示。
人类知道害怕还好,如果忘记了恐惧的话会怎样。
大百足时常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人类忘记了对神明和妖魔鬼怪的敬畏的话,这些东西就会从他们心中消失吧。
即使真的存在,也许会因为不相信其存在而无法看到。
对远去的神话时代,百足感到了一丝落寞。
百足不禁发出一声叹息,这时,它感觉到了有人出现在隧道的出口处。
“唔……?”
它伸长脖子,全身充满了紧张感。
虽然没有感觉到妖气,但绝对不可疏忽。
它察觉到一股对黑暗毫不在意而向前逼近的气息,这种气息绝非人类。
出现在高度戒备的百足面前的,是与道反大神相仿的壮年男子。
“来者何人……?”
听到犀利的喝声,男子泰然答道。
“转告道反大神,说我来找他讨还人情。”
来访者是山之比古神。
接到百足报告的守护妖们虽然感到惊讶,但也让这名男子进入了圣域。
百足作为护卫,留在千引磐前,负责引路的是大蜥蜴。迈着大步缓缓跟在蜥蜴后面的比古神兴致勃勃地观赏着道反的圣域。
觉察到他的神情,蜥蜴扭动长颈。
“山之比古神啊,您与天津神本无关系,为何来道反圣域?”
“和守护妖们说也没用。还是带我到道反大神那里去吧。”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和你无关,听到这,蜥蜴表现出不高兴的神色。之后,它一句话也没说,把比古神请到了位于圣域最里面的千引磐处。
看到道反大神一脸惊讶惊讶的神情,比古神豪迈地笑了。
“很久不见了,道反大神。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记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退到后方的蜥蜴,听着道反大神与比古神之间这种表面亲切友好,实则杀机尽现的对话,感受到一丝寒意。
虽然在风音的宿体陷入危机之时,道反大神向比古神求过援,但身为国津神的比古神与身为天津神的道反大神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交流。两者之间存在着隔阂,并且很少有交流的时候。
道反大神之所以越过隔阂,仅仅是为了女儿。这是道反大神爱的故事之二。
两者抱着手,气势汹汹地相对而立,互不示弱。
担任先导的蜥蜴从心底羡慕同胞们,因为它们不必身处这种冰冷的对话之中。
希望他们尽早切入正题,尽快结束对话的蜥蜴,惊讶地看着把抱着的手放下,指向远方的比古神。
“道反大神啊,我应你的请求帮助过你,这一点你不会忘了吧?”
“我当然记得,我道反大神衷心感谢你。”
“那么,大神。你对还人情没有异议吧?”
“这个当然。”
“那么。”
身为国津神的山之比古神大声说道。
“就请把女儿许配给我吧。”
道反大神自创世神话时代就镇守这个黄泉与人界的交界之地,是孤身阻挡恐怖的黄泉军队的勇敢之神。
如果有人敢站在他面前纹丝不动,并能使这位神产生动摇的话,这个人将是一名相当的勇者。
大神有两个无可取代的重要宝贝。
其一是自神话时代就共同生活的妻子,道反巫女。而另一个,就是近年得到的,曾经由于居心不良者的图谋而失踪的独生女。
而比古神偏偏提出了将这个独生女许配给他的要求。
“——抱歉。”
大神异常冷静地开口说道。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比古神。”
虽然语气冷静,但蜥蜴听出了言语中的犀利之处。
蜥蜴的心中十分希望有谁来代替自己站在这里。
比古神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这点,又得意地重复了一遍。
“请把女儿许配给我。”
比古神毫无畏惧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拥有那样的美貌与仪态,正是有资格做神的妻子的女孩。”
这种事不用你说,所有人都知道,蜥蜴站在比古神身后,挥手表达着这样的意思。本来,不管对方是谁,都该马上赶出圣域,并撒上清净之盐,如果按照人类的做法,应该呵斥他“不许再来了”。
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对方好歹也是曾经救过风音的比古神。
正是因为这位国津神对风音有恩,所以才郑重地接待他,可他却越发趾高气昂。
蜥蜴的眼中充满了愤怒。
一直沉默的道反大神终于开口了。
“……有件事我要确认一下。”
“您请说。”
被比古神盯着的道反大神的目光变得冷酷起来。
“记得您已经有妻子了,我没记错吧。”
没想到道反大神会说这个,蜥蜴惊奇得张大了眼睛。
比古神点了点头。
“正是。”
十二神将天一与勾阵无言地相对而望。
“这是……”
“完全想不到的家伙竟然会突然来访。”
突然来访并提出令人震惊要求的比古神,留下“改日来听你的回答”这样的话,回去了。
自那以后,道反大神沉默了。不过,从千引磐周围的神气变得锐利这一点来看,很容易察觉到他沸腾的怒火。
送比古神到隧道出口的百足,在他的身影消失后,马上在周围撒了清净之盐。
听说了这件事的天一想道。
会破坏土壤吧,这样行吗。
正说这个的时候,勾阵对她说道,虽然是这样,但现状也并不是那么严重的问题。
道反巫女感到惊讶,面露难色,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把自己关在圣殿里不出来。
从蜥蜴那里得知这件事的蜘蛛和乌鸦气得发狂。
“可恶的比古神,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明有妻室还想娶我们的宝贝公主,别痴心妄想了!”
“区区一个比古神竟然想娶公主,即使天津神同意了,我们也绝不同意——!”
气愤得翅膀急扇的乌鸦,以及怒气蹿上全身的蜘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
勾阵发出了叹息。
大神、巫女以及守护妖们的反应恐怕都是如此,而重要的当事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喂,天一。”
“什么?”
旁边的天一歪着脑袋问道。为了不让守护妖们听到,勾阵压低了声音。
“当事人风音怎么想?从刚才我就没看到她……”
天一点了点头,对守护妖们扫了一眼,把手放到嘴边悄悄说道。
“是这样……”
把耳朵凑过去的勾阵张大了眼睛。
“是真的吗?”
听到勾阵的反问,天一点了点头。
“虽然阻止过了,但她说要自己去说……”
勾阵捂住额头。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她真是一个拥有连神都赞赏的尊严的人啊。
就算她说出因为不打算接受,所以亲自去拒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因为这个女孩可是在被谎言蒙蔽之时,亲自来取被她当做仇敌的晴明性命的人。
温柔的表情中带着愁色的天一,眼神变得缓和了。
“天一?”
听到问话,她用衣袖遮住嘴角。
“虽然知道她的反应会很强烈,但实际看到的时候还是让我吃了一惊。是因为她拥有身为巫女的女儿这种意识吧。”
道反巫女并不会大声说话。性格总是很平和,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位稳重的女性。
“虽然她们的容貌真的很相像……”
“但重要的是成长环境吧。如果没有强韧的意志力的话,说不定她早就成为路边的一具死尸了。”
听到勾阵的话,天一点了点头。
这时,传来一阵怒吼。
“这种无理的话不许再说了,十二神将!”
嵬扇着翅膀,用漆黑的双眼凶狠地瞪着勾阵。
站在蜘蛛关节弯曲部位上的嵬,严厉地用一只翅膀指着勾阵。
“我们会陪伴在公主周围!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是牺牲自己,我也要保护公主的万金之躯。”
“说得好,嵬……”
听到乌鸦激昂的言辞,蜘蛛激动万分。
蜘蛛把乌鸦站着的那条腿伸向千引磐方向。
“那么,现在正是实现这种决心的时候!拼上性命去取比古神的首级吧!”
“什么!”
乌鸦大吃一惊,而蜘蛛继续对它说道。
“把这种决心化为行动吧!为公主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你没有意见吧!?”
乌鸦产生了犹豫。
“当、当然没有意见!可是,为什么要贸然去拼命呢?”
完全正确,勾阵内心肯定着它的话。
比古神和身为守护妖的乌鸦战斗的话,无论怎么想乌鸦都必败无疑,完全就是去白白送死。
“就算发动奇袭,能报一箭之仇就算谢天谢地了……”
勾阵把手指放到嘴边冷静地分析,天一也对她抱以同意的眼神。
“你怕什么!即使为公主战死,大慈大悲的道反大神也一定会把你的命捡回来的。不用担心,嵬!放心地发动敢死攻击吧!”
“等等!和我比起来,你不是更可能取得全胜吗!?虽然不甘心,但无论体型还是妖力,我都远不及你!”
蜘蛛愤怒了。
“我若有任何不测,仁慈的公主一定会无比伤心的。我不希望公主露出忧伤的表情。”
听到蜘蛛的话,嵬的眼睛都惊得差点掉出来。
“在这点上我也一样——!”
嵬和蜘蛛向对方狂吼,勾阵呆呆地看着。
愤慨地吼叫着的乌鸦,也很有意思。
比起做无谓争执的守护妖,亲自前往的风音要干脆得多。
勾阵扭过头去,不理会守护妖们那无休无止的舌战。
“虽然知道风音要去哪里,但会怎么做呢?”
“在听说风音小姐去了之后,立刻追随而去。”
所以,不必担心风音的安全,天一断言道。
“的确,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毕竟,即使在那条大蛇的毒血中,他也没有离开风音。
就算是突然冒出来一两个比古神,在他的信念面前也只不过是垫脚石而已。
问题在于。
勾阵看了看守护妖,担心地说道。
“最大的难关,果然还是这些家伙和那家伙吧……”
关心同胞的勾阵想到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艰难险阻,不禁露出同情的神色。
消失在吹拂着清新之风的出云山中的风音,一到达簸川附近,就艰难地环视四处。
淙淙流淌的河水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波光粼粼。
曾经几乎毁灭殆尽的草木恢复了生机,郁郁葱葱地生长着。
风音没有穿在圣域时所穿的太古装束,而是换上了露出肩膀和脚的装束,神色凌厉地寻找着比古神。
“比古神,你在哪里!?”
尖利的声音回响着。
回声消失在山间,风声拍打着耳边。
清静的大地之气充盈着山林。仍记得那场死亡之雨的她,不由得赞叹大自然这种自我净化的能力。
虽然也有比古和比古神们努力的功劳,但仅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音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风音刚回过头,手已经被比古神抓住了,看着以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她,比古神满足地笑了。
“道反大神的女儿,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可不会把名字告诉自己不喜欢的人!”
风音甩开比古神的手,拔出了佩在腰间的大刀。
她握着刀,对满脸惊讶的比古神宣布道。
“我可不是物品,就算是父亲欠了你的情,那也不能成为要我嫁给你的理由,我不打算嫁给你。”
比古神抱着手,静静地听着风音说的话。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这和那是两码事。”
“……唔。”
比古神放下手,握住别在腰上的剑柄,神情若有所思。
“你这姑娘真会说笑。”
风音疑惑地紧锁眉头。
“你说什么?”
比古神一边把武器从鞘中抽出,一边大声说道。
“敢于正面违抗神的意志,你的胆量还真不小。即使你是道反大神的女儿,身体里也流着一半人类的血。我可不能容忍你的冒犯。”
比古神半闭着眼,把剑刃指向风音,语气中渗出一丝怒意。
“你有必要表现得如此不情愿吗?成为我的妻子的话,只要你希望得到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我什么也不需要!”
面对怒吼的风音,神不屑地笑了。
“不要逞强。就算你装腔作势也改变不了失败的命运,女人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可爱。”
风音感到气愤无比。
自己被愚弄了。即便如此,这个比古神无论对方想什么,都丝毫没有尊重起意愿的打算。他从一开始就只希望对方服从自己的意志。
山之比古所崇奉的神傲慢而自大,对违抗自己的人是不是存在这种事,是根本不愿考虑的吧。
“与其被你看上,倒不如做个不知敬畏的不可爱之人!”
“那么,我就让你尝点苦头吧!”
比古神神色严肃地说话的同时,比古神剑剑光突闪。
剑锋眨眼见就逼到了她的面前。虽然没有杀意,但剑锋中反映出了明显的怒气。
反射性躲开突刺的风音,挥动锋利的刀刃。
仅仅后退一步就逼开了攻击的比古神,游刃有余地享受着战斗。
他是真的乐在其中。
风音怒狠交加,动作逐渐迟钝下来。
“满足了吧。”
“你说什么!?”
“打闹该结束了。”
比古神以轻蔑的语气说着,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招式挑飞了风音的大刀。
“糟……!”
一瞬间慌神的风音被击中腿部,跌倒在地。
虽然她立刻跳了起来,但对方的剑锋已经逼到了脖子上。
比古神握着剑,神情自若,气息丝毫不乱。
风音察觉到了这一点,以悔恨交加的复杂眼神盯着这个戏弄自己的男子。
比古神平静地笑着,对她的目光不以为然。
“即使失去了武器,双膝跪地,也不愿屈服吗。怎样才能让你眼中的光辉熄灭,我很感兴趣啊。”
风音仅仅咬住嘴唇,想把手伸向她的下巴的比古神突然睁大了眼睛。
银光一闪,比古神的剑被击飞了。
利刃扫向后退的比古神,土面被割裂,被切断的草在风中飞舞着。
舞动着,刷刷作响的夜色披风瞬间遮住风音的视线。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放下心来,她急忙打起精神。
头也不回地对站起身的她说道。
“你退下。”
“可是……”
再次对犹豫的风音说道。
“退下……小心受到波及。”
风音眨眨眼睛,乖乖地照做。
看着缓步后退的她,比古神惊奇地睁大可眼睛。
“哦,真没想到,刚才的她还那么强硬。”
手握银枪的,双眼的绯红色更浓重了。
风音虽然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却能感受到他那越发锐利的神气。
比古神看着风音狼狈的表情,以挑衅的口吻说道。
“你是十二神将吧。枉我救过你的性命,你这算什么态度。”
听到这样傲慢的话语,严肃地回答道。
“感谢你的搭救。不过,这和那是两码事。”
比古神从喉间发出了笑声。
他们俩的回答竟然完全一样,还真是默契啊。
虽然对此早猜到了七八分,但比古神可没有要尊重他们意愿的意思。
“我能给这个女孩她想要的一切,你能做到吗?”
那张无表情的脸色显出为难的神色。
“……”
不待开口,他的身后传来锐利的声音。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别的什么也不需要。”
即使说要把全世界的财富、名誉、世界的霸权都给她,这些东西对她而言也毫无价值。
纵然是具有难以抵抗的魅力之物,风音也根本不需要。
“油嘴滑舌的小丫头。”
低声向气急败坏的比古神问道。
“神啊,你为何要娶这个姑娘为妻?”
“这和你无关。”
“回答我。否则,我很乐意以剑作答。”
面对十二神将的质问,神极不情愿地答道。
“是因为她勇于挑战神的眼神。我对乖巧谨慎的女子感到腻味了。”
周身的空气突然变得如寒冬般冰冷。
“……仅此而已?”
“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那么。”
十二神将把武器一挥,高声说道。
“希望你就此罢手。我是不会把她交给你这样的家伙的。”
周身迸发而出的神气掀动着披风。
比古神瞥了他一眼,挑衅般地抖了抖半边眉毛。
“哦……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让我罢手?”
“自然是用武力。”
银枪的尖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来到位于人界与圣域夹缝的千引磐处的勾阵,看到蜥蜴与百足之间一触即发的态势,立刻向后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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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它们,光用眼神也能消灭妖魔鬼怪了。
勾阵正在思考脱身之策,在她面前的守护妖们语气凶狠地低声咒骂着。
“可恶……!区区一个比古神,竟然……竟然想娶我们的公主……”
“而且已经有妻室了,还叫嚣着还他人情!”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有种再露脸试试!我绝饶不了他!”
如果比古神推翻自己所说的改日再来的话语,现在就来要答案的话,一定会见到血光的。
守护妖们一定会对比古神发动疯狂进攻,即使赢不了也会冲上去发动敢死攻击。
这让人笑不出来。
考虑到这并不是随便想想就算了的事,更加让人笑不出来。
可是。
“守护道反圣域的守护妖们的威严到哪里去了?”
勾阵保持着与两名守护妖之间的绝妙距离,思考着。
对方再怎么说也是自神话时代起就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国津神。用如此的粗言恶语辱骂他,究竟合不合适啊。
如果昌浩在这里的话,又会怎么说呢。
“……算了,毕竟是那个家伙……”
——就算对方再怎么无理,神明也会降罪的,所以,尽管心里理解,但不谨慎的言语和行为我还是别说别做的好。而且,所谓的神明,总是不讲理、反复无常、莫名其妙,还是别那么吹毛求疵为好……
即使在思考过后,知道错在对方,他一定会豁达地寻求妥协之道。
在这点上,昌浩采取的是独善其身主义。
与其胡闹般地战斗,不如把和平牢记心间。
所以无论杂鬼他们怎样不讲理地压自己,他也不会以愤怒的灵气进行咒杀。
不过,他并不是对任何事都采取这样的态度。
如果除了自己以外,杂鬼们还要对完全没有见鬼能力的路人实行同样的压迫,或者使用妖力虐待的话,昌浩一定会当场驱邪的吧。
昌浩是阴阳师,阴阳师以从妖魔鬼怪手中保护人们的平安为己任。由于在昌浩幼年时期,晴明就把这种信念灌输到他的骨子里,所以昌浩没有出现过一次错误的判断。
“不过,要真犯错的话,不单是晴明,那个家伙也会对他大声呵斥吧。对这种无差别的教育方式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晴明和腾蛇的教育方式。
勾阵因为很少照顾他,所以把自己排除在外。
“说起来,什么欠人情啦,还人情啦,听到这种小气的想法我就生气!我可是知道的,那个比古神,性格蛮横而傲慢,什么事都想凭武力解决。”
“经你这么一说,他还真是这么一副嘴脸。”
双方的怒气交迭,将会闹出不得了的大乱子。
勾阵在想自己是不是该阻止它们。
若爆发神力的话,将它们两个炸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能不能保证它们没有性命之虞就是个问题。
如果晴明在的话,一定会用适当的法术使它们安静下来。
这种情况下阴阳师不在场,实在是遗憾。不但能消灭妖魔鬼怪,还能使用具有各种各样用途的术,这就是他们阴阳师受到重用的原因。
“与那家伙比起来,十二神将为人正直,为了公主可以不惜舍弃生命,单是这种决心就勉强够格了。”
“……”
勾阵不语,她思考着。
以这个为基准的话,大概只有十分高尚的人才能符合条件了。
“的确是这样!不过,万一天地倒转旭日西升夏去春来,那家伙有了二心的话……”
百足眼睛放光,蜥蜴双目喷火。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立即将他斩首,大卸八块扔进簸川让水冲走……!”
“给我记好了,十二神将……!”
不知为何,他们又燃起了对的仇恨。
勾阵看着隧道口,自言自语道。
“真好啊,。从‘不明男子’升级成‘勉强够格’了哦。”
若是他本人听到的话,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上也许会浮现苦笑之色,但总算是有了进展。这是不是该感谢比古神呢。
守护妖们仍然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假如发生的事,勾阵一面听着,一面想道。
根本的问题是,十二神将死亡的话,身体就会消失,转生为拥有新的性情和灵魂的人。
是根本没法大卸八块或者剁成肉末的,不过守护妖们究竟知不知道呢。
“由于一旦死亡的话就会彻底消失,所以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这些家伙为了风音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一点还真是恐怖……”
思考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勾阵无可奈何般地轻轻耸了耸肩。
随着清脆的金属声,比古神手中的剑被击飞了。
旋转着飞行的剑,被清澈的簸川之水吞没。
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尝到失败滋味的比古神,呆呆地盯着自己什么也没握着的右手。
而他的脖子,也被银枪的枪尖抵住。
比古神对愤怒地盯着自己的十二神将扫了一眼,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你要对身为国津神的本神枪刃相向?”
“如果你撤回之前提出的要求,我就收起枪刃。”
毫不犹豫地把枪尖向前推进的十二神将,他的眼神是认真的。
比古神愤恨地大叫着,视线越过的肩,搜寻着风音。
双手抱于胸前的风音不安地观察着胜败的趋势。
她虽然并不认为会输,但根本没想到他居然在比古神的剑下毫发无伤。
他讨厌流血,即使是擦伤也一样。
为了保护自己而纵身跳进簸川的他那筋疲力尽的苍白面容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那时贯穿心中的冲击和恐惧,即使想忘也忘不掉。
比古神对银枪的枪尖并不在意,他说道。
“道反大神的女儿。”
风音无言地看着他。
她的双眸与河畔初次相见时一样,闪着黑曜石般强烈光辉的瞳孔摄人心魄,没有一丝虚伪。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可你却说什么也不要。此话当真?”
对于神的问题惟有如实作答。谎言必然会被揭穿,暴露于阳光之下。
风音吸了口气。
“刚才我应该说过了,我什么也不想要。”
听到她坚定的回答,比古神抬头仰望天空。
“……真是扫兴。”
用更加凶狠的眼神看着双眼半闭的比古神。
“……你说扫兴?”
听到他的话语,比古神狡黠一笑,迈步上前。
“姑娘,去转告你的父亲。”
面对神色慌张的风音,比古神大模大样地继续说道。
“欠下的人情就是欠下的人情,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忘记的话将有损他的神威,叫他好好记住。”
“的确。”
比古神第三次向做出简短回答的道反大神的女儿问道。
“道反大神的女儿,你的名字是什么?”
风音柳眉倒竖。
“对你无可奉告!”
看到她如此激动,比古神高声笑着消失了。
“你这……”
风音不禁将刀柄紧紧握住,收起枪,走到她身边。
他的目光仿佛在安抚依然怒气全消的她,而他的心中也如释重负。
虽然道反大神不会接受比古神的要求,但也存在强行绑架的危险。男神都有傲慢蛮横的一面。为了使对方服从自己的意志,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力。
在听说风音愤怒地走出圣域的时候,的心一下变得冰凉。
虽然知道她的性格如火一般刚烈,但真心希望她能学会如何冷静地为大局设想。
又回想起她以前被晴明的话激怒的景象,他不禁叹了口气。
风音偏着脑袋,对他的神情感到好奇。
“怎么了?”
“没什么……”
现在说出来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等她再平静一些的时候,换种方式含蓄地和她说会比较有效果。
这种时候并不是自己寡言,而是希望有人能站在第三者立场提出冷静的意见和忠告。
现在的道反圣域里,有一个人正合适。
与比古神之间的事以后再说,让勾阵委婉地给她一些建议吧。
做出决定的开口说道。
“回去吧,守护妖们一定在担心你呢。”
风音撅起嘴唇。
“大家就爱瞎操心。仔细想想看,最近我不是没出过圣域吗?”
“那是因为没有出去的必要吧?”
“话是这么说……”
这种情景如果被其他十二神将看到的话,一定会感叹寡言少语的居然变得能言善辩。
突然,她笑了起来。
“我喜欢人界的阳光。因为在道反没有太阳的光芒……”
幼年的时候,那个圣域就是她的一切,在与圣域的关系被切断之后,她一直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从真正意义上说,她走到阳光下,是最近的事。
自暴自弃的时候,阳光也变得让人讨厌,连因寂寞而冰封的情绪都无法溶化。
负面情绪曾是她生活的动力。回头想想,那段日子是多么悲伤和寂寞啊。
风音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她轻轻抱住充斥着自己幼小心灵的孤独。
有的东西想要却无法得到。
心中充满羡慕和憧憬。可每次伸出手,得到的却总是绝望。
风音叹了口气,微笑起来。
都已经是遥远的回忆了。
“大家都在担心呢。回去吧。”
突然抓住跳起来的风音的手。
“啊……?”
风音觉得很奇怪,她回过头来,那黄褐色的双瞳显得很平静,他以不变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听到突然的问话,她张大了眼睛。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随着客气的话语,被抓住的手也被松开了。
她笑着,又把另一只手搭在那只手上。
“……那个时候,你已经给我了。”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答案,疑惑地眯起眼睛。
“彩辉的双瞳,是朝霞的颜色。”
这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唯一的至宝。
他的名字,是射向身处后悔与绝望的中央,即将沉入死亡深渊的她心中的一缕阳光。
那个瞬间,只说给她听的名字,以及蕴藏其中的思绪,拯救了她那颗冰冻的心。
她微笑着说出的话,是那样抽象,那样让人琢磨不透。
可是,她的眼神却如此平静,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追问下去了。
在千引磐前思考着的勾阵,为本该身处本宫的天一出现在眼前而感到有些惊讶。
“怎么连你也来了?”
天一手捧脸颊,面露难色。
“因为守护妖们那样,完全静不下来,巫女又把自己关在圣域里不出来……”
勾阵垂下肩膀。
看来圣域正承受着比想象中更加强烈的震撼。
勾阵拨开垂在额头的刘海,神情严肃地说道。
“和风音也不像要回来的样子……是不是该出去找找看?”
勾阵准备出发,天一急忙拦住她。
“不行!晴明大人和腾蛇嘱咐过很多次,叫你在圣域静养。难道你忘了吗?”
天一绕到勾阵前方,她那天仙般的美丽容颜添了几分不悦之色。
“不单是晴明大人和腾蛇,翁和太裳也是这样吩咐的。”
“什么?这究竟是……”
天一竖起右手的食指,对呆住的她说道。
“给我好好盯着那个野丫头。虽然这是翁说的,即使说话方式不同,但大家的意思是一样的。”
勾阵抬起头,闭上眼睛,神情如同吃了黄连一般痛苦。
“可恨……”
难得会屈服的十二神将勾阵,走过情绪依然激动的守护妖们的身边,不得不返回道反圣域。
把玄武所制作的水镜放到面前的安倍晴明,直直地盯着身处镜面另一侧的道反巫女。
就这样盯了一阵之后,他自觉失礼,慌忙谢罪。
“万分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
巫女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请别在意,晴明阁下。关于刚才提到的事……”
晴明认真思考着。
“是啊……我是不介意……您认为可以吗?”
巫女的果断与她那慈祥的容貌极不相符,她用力点了点头。
“当然了,另外……”
巫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愁色。
“我有些担心,还有那个,这样的事……”
“就是这些吗?那么,请放心地交给我吧。”
晴明平静地点点头,巫女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呵呵。”
小怪眯着眼睛,拍了拍掌。
“而且,所谓的神明,总是不讲理、反复无常、莫名其妙,还是别那么吹毛求疵为好……小怪,你的脸色有些奇怪哦,怎么了?”
小怪眨了几下眼睛,摇了摇白色的尾巴。
“……啊,没什么……”
小怪望着远方,昌浩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在身,因此站了起来。
——如果是昌浩的话,恐怕会这么想吧……
在叙述了一连串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的勾阵,推测了昌浩将会说出的话。
听到并不知情的昌浩一字不差地重复了这些话,小怪不禁对她敏锐的洞察力表现出无比钦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