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双方都退回自己的地盘修养生息,等待再战时机的到来。
当初龙晟雅带来了两个老资格的军医,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再加上高延手下原本就有一个军医,本来是够用的,可没想到,敌人居然上来就灭了军医,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就死透了。龙晟雅被气得脸都黑了好几天,再加上身上的伤,他散发出来的森冷之气都快把经过主帐的人都给冻僵了。
“唉……”舒兰刚刚从主帐出来,她现在对于处理龙晟雅的伤口已经十分熟练,换个药敢只是几次眨眼的功夫,快到让他挑不出毛病来苛责她,可是,军医被灭掉的仇他没可能忍气吞声地受着吧?
舒兰知道,龙晟雅就算什么都不说,心里也必定在算计着什么,下一次的对敌……或许就是这场战事的关键,运气够好的话,还有可能是这场战事的终结,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好了!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心存不现实的幻想,可是,舒兰总是压抑不住地期待着战事的结束,她想要和余子骞平平安安地回到儿子身边。
现在军营里除了她这个半吊子之外,就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军医,带着一个小学徒和几个懂些药理的士兵从早忙到晚,也总算是从阎罗王手里抢下了一些伤兵的性命,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伤口不易愈合,药材的消耗量也极大,然而京城的补给却也因为天气的原因迟迟未到,种种事情都透着不稳定,让军中将士们都开始心生不安,这般持续下去,必然会使得军心无法稳定,连舒兰都开始有些着急了。
她总觉得,龙晟雅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不安的变化,难道他会坐以待毙么?
舒兰原本是回营帐来休息的,可脑子里一堆纷乱的思绪,搅得根本合不上眼,在简陋的小床上硬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地起了身,“唉,真烦……”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舒大人,您在里面么?”那是老军医的学徒阿五,人看起来像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实际年龄却已经有二十了,聪明伶俐得很,一张嘴总能说得天花乱坠,逗得身边的人开心大笑,只是,最近这些日子兵营一直笼罩在伤痛死亡的阴影中,连他这么个开心豆子都笑不起来了,此时此刻,舒兰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喜悦之情。
“怎么了?钟大夫忙不过来了吗?”舒兰没有多想,迅速走出营几,却见阿五一脸欣喜的模样,“这是遇着什么高兴事儿了?”
阿五欣喜得只差没蹦起来了,咧着嘴笑道:“舒大人,补给送来了,有好多的药材,师傅让我来叫你去整理药材呢!”
“真的?那别耽搁了,咱们快走!”舒兰闻言亦是欣喜不已,拉着阿五的手便往老军医的营帐走去,远远便看到有人正在搬运着大包的药材,心里顿时就放宽了许多。
这些日子的忙碌,舒兰真是生生地被逼成了大夫,不但以前看过的那些医理知道、治疗手段都得以实践,还硬是循着熟能生巧的路子在军中造就了良好的口碑,更逼着自己苦学药材全书,现在她随手抓上一把药材就能说出名称和用途,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做什么了,只当自己一直就是个军医。
现在的她,应该……算不上是个半调子了吧?舒兰摇头轻笑,脚下没敢耽搁,和阿五一起进了
营帐,一眼便瞧见正忙碌着整理药材的钟大夫。
“钟大夫,我们来了!”舒兰大步上前,也不等钟大夫招呼就开始忙碌起来。
阿五虽然是钟大夫的徒弟,却也只跟了几个月,只识得几种最常见的伤药,对于什么药材不可以放在一起,什么药材在军中又可以直接配在一起存放完全不知,真正能整理药材的人也就是钟大夫和舒兰了。
“舒兰你来了就好,我们两个争取今天把药材都整理存放好,这几日营地湿气比较重,大包的药材放地上怕潮掉,咱们可是一点都浪费不起了,阿五你赶紧的去伤兵帐里帮着换药,可不许偷懒!”钟大夫头了不回地吩咐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冲生性顽皮的阿五瞪了下眼,见他做着鬼脸跑了出去,这才轻叹着回头,与舒兰埋头忙碌了起来。
军医的营帐因为要存放药材的缘故,占地比较大,在营地里只比王爷的主帐小上一点点了,此时,左侧已经堆满装药材的厚实大麻袋,最底下还垫着一层干燥的麦杆防潮,搬运的士兵已经卸完货离开了,舒兰吐了口气,回头继续忙碌,两人忙到头昏眼花才在夜半时分将药材整理完毕,硬是在寒冷的冬天逼出了一身热汗,舒兰感觉头顶都要冒白烟了。
“舒兰哪,你有没有兴趣学医呀?要不要拜个师?”舒兰正低头喘气呢,突然听得钟大夫这么一说,惊得赶紧抬头道:“钟大夫您太抬举我了,况且我也不会常在军中,到时再学成个半调子,那可更糟糕了……”
舒兰心里忍不住念叨着,她本身是个厨娘,在青水城还个师傅呢!这会儿若再是拜在钟大夫门下,她总有一种自己会精神分裂的错觉,压力未免也太大了!
听着舒兰嘿嘿干笑着,钟大夫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习惯性地抚着自己的胡子,笑道:“呵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夫很是喜欢,不拜师也无妨,多学着点,总没坏处,老头子我当了一辈子的军医,无儿无女,也怕后继无人,阿五那小子呀,太浮躁,怕是学不来呀……”
钟大夫叹息地说着,眼睛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似是在担心阿五,舒兰自己也深有体会,阿五总爱耍些小聪明,能躲的事情都尽可能躲着,可偏偏一张伶俐的嘴又能帮着他逃避责任,只要营中无事,他就四处游荡,从来都静不下心学习,就这一点,舒兰也颇为担忧。
阿五这般不懂事,钟大夫只怕会很累,如果这一次没有自己帮忙,单靠那些个懂些皮毛的士兵帮忙是绝对不够的,她不由得思考着,为什么阿五能顺利地留在军营里,还能够在钟大夫身边当个清闲的小学徒呢?
舒兰心里有些疑惑,但又不方便多问,只好继续闷着,两人的话题又渐渐转到了药材和伤患上去了,不知不觉,又过了近一个时辰,营地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两人一起往伤兵暂信的营帐走去,还隔了些距离都能听见一些隐忍的呻声,让人听了心里很是难受。
“钟大夫,他们都能好的,对吧?”在最开始的那几天,每天都有人死去,看着被人抬出去的人,她心里如同被一团死气梗住,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是个活人,如同木偶一般听着钟大夫的指令行事,万幸的是,那样的状况几天之后有所改善,才让她重新活了回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的伤患,有时候都会有一种
身处梦境的错觉,可回过神来一看,这些人都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她只有让自己更加忙碌,才能安下心来。
钟大夫转头看了舒兰一眼,低声叹了口气,轻缓道:“只要能熬过这里的天气,肯定都能活下来。”
舒兰知道钟大夫的话说得太过婉转,北疆的天气越来越冷,健康完好的人都觉得难熬,更何况是那些伤患病人?她不由得心里一片寒凉,看着近在眼前的伤兵营帐,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她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进去吧,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钟大夫说完之后,便率先进了营帐,舒兰长长地吸了口气,也跟了进去,里面的情形仍是让她不忍多看,她与钟大夫分头为伤兵们检查伤势,需要换药的伤患白天时已经由阿山他们换过药了,只是包扎的情况有好有坏,两人便一边检查一边帮他们重新包扎,这般一番忙碌之后,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先前整理药材忙出来的一身热汗早已凉透,舒兰只觉得身上寒气直冒,两只脚都冻得麻木了。
等两人巡视完几个伤兵营帐之后,已经快要天亮,舒兰和钟大夫都是又冷又饿,疲惫得不行,匆匆交待几句话,便各自回营帐去了。
舒兰自己营帐里有一个很小的炉灶,是专门为王爷开小灶而设的,自己随时弄点吃的也方便,她做了两碗面,让人给钟大夫送去一碗,满足地吃下自己那碗,这才感觉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
吃过面,她在床上躺下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只是,感觉没睡多久,外面就传来道熟悉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她仍是清晰地认了出来。
子骞?他怎么会来军营?
她反射性地起身想去外面看看,就在这时,冷岩正好掀帘进来,冲她点头,示意她跟上自己,两人一并去了主帐。
进去一看,果然是余子骞来了,而且还带着一脸的凝重,难道……是从高山那里挖出了什么消息?
舒兰不敢妄想,向王爷见过礼之后,她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有人开口。
“王爷请看。”余子骞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便将手中字条递给了龙晟雅,龙晟雅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身上散发着森寒之气,舒兰所站的位置就在龙晟雅的左侧,她不自觉地抬头去看那张字条,隐约看到了两个字,奸细。
军营里有奸细?
舒兰心惊不已,实在是难以想象,军中如果是混进奸细,作战谋略就可能泄露,也有可能引发内乱,更甚至直接要了主帅的命。
太可怕了!
可是,会是什么人呢?
“这事,本王自有打算,最近人手缺乏,舒兰也要帮着军医治疗伤兵,余老板便代为采购物资吧,直接送到军营来,一会儿你找冷岩拿通行令牌,有本王的命令在,没人敢拦你。”
言下之意,以前舒兰和阿斌、小齐所做的事情,便通通由余子骞代劳,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自由出入军营,而且……可以时常与她见面。
虽然现在时局紧张,可舒兰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心中喜悦,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余子骞,在他的眼里也发现了同样的欣喜,淡淡地晕染在眼中。
在这种混乱的局势当中,能知晓心爱之人的安危,那已经是一种奢侈的幸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