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手中捧着一本花名册,桌面上还放着数十本花名册。
国公府正经主子将近三十人,姨娘侍妾之类的半个主子也有二三十号人。
国公府内女仆加上男仆,足有八百余人。这还仅仅只是府内的仆人,没包括在府外当差的下人。比如田庄铺面里的人,宋安然都还没算进去。
国公府有护卫一百二十名,家将在册的有五百人,当差的有三百人。另外两百人因为残疾或是年纪大了被养在庄子里。
另有亲兵五百人。其中国公爷的亲兵有三百人。颜宓有亲兵一百人。二老爷三老爷以及二少爷三少爷身边的亲兵加起来有一百人。
这五百亲兵都领了差事,并没有光拿钱不干事的人。
这里加起来就将近两千人左右。这两千人是正儿八经在国公府当差,是直接从国公府的公账上支取月例银子。他们吃国公府的饭,替国公府办差。
除去这两千人,颜氏一族多半人都依附国公府生活。
颜氏族人,目前有五个分支,每个分支又有两房到七房不等的人口。光是颜氏一族,没出五服的人口就有五六百人。加上族人家中的下人,得有几千人口。
国公府有规矩,每年年底都会拿出一笔银钱分给族人。这又是一笔开销。
另外依附国公府生活的人,除去颜氏族人,还有家将护卫亲兵等人的家眷,以及各路小官小吏,加起来也有几百上千人。这些人,一年到头,就算只打赏一回,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除此之外,田庄上,山庄里,别院里,铺子上,商路上的掌柜伙计庄头仆妇等人加起来,也有几千人。
如此算下来,偌大一个国公府,直接养活的人就有几千人。间接养活的人得有上万人。
这么多人靠着一个国公府吃饭,国公府一年到头得有多少收入才能保证收支平衡?而且目前依附国公府生存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国公府的开销每年都在增加。
宋安然粗略一算,就被那个数字给惊住了。
难怪富贵如斯的国公府,也在为钱发愁。
宋安然将花名册放回箱子,然后又拿起国公府在府外的产业名册翻看。
国公府在京城有有三个绸缎庄,两个珠宝铺子,四个酒楼,四个茶楼,还有两座客栈,以及两个粮油店,打铁铺,还有一个车马行。
另外在城中有三栋别院,别院那边另有下人照看。京城郊外有山庄两座,两百顷的庄子三个,五百顷的庄子一个,六百顷的庄子一个。另有五顷,十顷这样的小庄子数十个,这些是留给府中姑娘们的陪嫁,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只是是国公府在京城内的产业。国公府在外地还有产业。
国公府在东北有两座山林,两个山庄。
另外国公府在江南有湖广等地有一百顷的田庄十个。两百顷的田庄五个,五百顷的田庄一个。
另有山林三座。
在江南国公府还有绸缎铺子十个,珠宝铺子十个,当铺三个。
除了这些产业外,国公府还掌握着海贸商路一条,西北商路一条,前往西南的商路一条。
除了这些登记在账册上产业外,国公爷本人的俸禄和碌米,一年下来有五千两左右,全部交到公账。二老爷和三老爷在军中任职,他们的俸禄同样全部交给宫门中。
国公府的规矩是不禁私产。只要求府中男人将官面上的收入交给公中,私下里的收入交两成到公中。
所以国公爷三兄弟都有数目不等的私产。这个宋安然查不到,颜老太太也不可能将儿子的家底子亮给宋安然看。
别说国公爷三兄弟有私产,就是颜宓几兄弟名下,都各有私产。
所以国公府的爷们一般都不缺银钱花用。公中那一百两月例银子,他们多半都没放在眼里。那点银子还不够出门打赏用。国公府的爷们出门花钱,多半都是花自己的私房。
就像是颜宓,成亲第二天就将自己名下的产业交给了宋安然掌管。有铺子四个,田庄一个,合股的生意有两三项。一年的收益加起来也有几千上万两。
这些银子看起来很多,不过放在宋安然手里面,还不够宋安然的一个零头。
故此宋安然真没将颜宓那点私产放在眼里。
颜宓也清楚一点,他之所以将手头上的产业交给宋安然打理,也是出于夫妻相处之道。他信任宋安然,他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给宋安然。银钱不重要,这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颜老太太交给宋安然的账册,只登记了国公府的产业,却没有登记每年的收益进项。
宋安然经验老道,就算颜老太太不肯透露每年的收益进项,宋安然也能粗略算出来。
铺子田庄山林商路全部加起来,国公府公中一年的收入,大致在二十五两至四十万两左右。
这两个数字之所以差距这么大,是因为国公府手头上的田庄太多,占据了太多的本钱。而田庄又是靠天吃饭,每年的收益起伏很大。所以宋安然就干脆了给田庄一个最大收益,外加一个最小收益。
粗略一算,国公府一年的收益,是前几年侯府一年收益的十倍。看似很多,可是国公府要养的人十倍于侯府。而且养的人还有逐年增多的趋势。
这样算下来,国公府能够做到收支平衡,可以说周氏居功至伟。
可见周氏没糊涂之前,果然是个精明厉害的当家太太。
至于二太太和三太太,接过国公府也就两年的时间,已经出现银钱吃紧的情况。从这一点也看得出来,二太太和三太太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周氏。
奈何周氏喜欢作死,好好的当家太太不做,整日里为了颜飞飞要死要活。以前,周氏是京城内活得最风光的国公夫人,如今周氏则是活得最憋屈的国公夫人。
周氏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就算儿子争气,也不能改变周氏的处境。
可惜周氏依旧不知道反省。
宋安然暗自感慨了一番,就将周氏抛到了脑后。
颜老太太给宋安然的资料中,还有一份小册子。里面是一个个的名单。
国公府以军功起家,国公府的家将和亲兵都跟随国公爷还有颜宓南征北战。他们为国公府挣下偌大的功绩,国公府就有责任给他们养老,还要养他们的家小,将他们的后代培养成材。
小册子里记录的名字,就是那些受了伤不能当差的家将亲兵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家人。
宋安然看到这份小册子,就明白了颜老太太的意思。颜老太太是在提醒宋安然,将来当家后,要善待这些人。
国公府不能做过河拆桥,没有良心的人。国公府靠着家将亲兵发家,就有责任让家将亲兵们无后顾之忧。如此,后来者才会有榜样,才会死心塌地的替国公府卖命。
宋安然将小册子收起来,妥善保管。
宋安然揉揉眉心,对比侯府和国公府,这就是老牌落魄勋贵同实权勋贵之间的差距。
国公府不光要养着自家人,还要养着亲兵家将。
侯府别说亲兵,连个家将都没有。前几年没开矿的时候,光是养着府中那一大家子,就已经捉襟见肘。再养亲兵家将,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可是没了亲兵家将,又如何上阵杀敌,又如何维持勋贵的权势?
可见凡事都是相辅相成。
宋安然让人将资料收起来。
喜秋在旁边说道:“没想到国公府竟然有这么多人口。这么多人都要姑娘来管,姑娘还要操心外面的生意,姑娘忙得过来吗?老太太分明是在压榨姑娘。”
宋安然挑眉一笑,“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想掌权,肯定要辛苦一点,多操点心。难不成你真让我天天无所事事吗?”
“姑娘就不能过几天清闲日子吗?”
“有啊!”宋安然笑了起来,“在山里面住了一二十天,就是为了放松自己。身心放松,状态恢复,自然要开始掌权。”
喜秋无奈一笑,“姑娘和旁的人就是不同。难怪姑娘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宋安然笑道:“只要你们愿意,你们也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喜秋连连点头,“奴婢可没那个野心。奴婢只想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替姑娘分忧解难。”
宋安然笑了笑,突然问道:“喜秋,你觉着小五这人怎么样?”
喜秋愣了下,仔细想了想,说道:“小五挺能干的,好像就没他不知道的事情。”
宋安然笑道:“那你以后同小五多多来往,帮我打听一下国公府过去的情况。”
“奴婢遵命。”
宋安然在想一个可能,喜秋和小五有没有可能凑成一对?不过这一切都要看缘分。如果缘分不到,宋安然自然不会勉强喜秋。
而且就算小五不成,颜宓手下还有一百个亲兵,这些人放出去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汉子。背靠国公府,加上有军功在身,做个五六品的武将是不成问题的。
喜秋要是嫁给了其中一个人,届时也能做个武将太太,有丫鬟仆人伺候。
宋安然心头记挂着几个丫鬟的前程,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考察一下颜宓身边的人。不仅要有能力,还有品性过关才行。
宋安然拿出信纸,将自己的心得记录下来。
想要全面掌管国公府,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事先不做好功课,等到掌权那天,就会吃亏被人看笑话。
宋安然有上进心,更有好胜心。她岂能让人看了笑话,私下里自然要做足功课。
忙到天黑的时候,有婆子来禀报,说周氏醒了,正在闹腾。
宋安然嗤笑一声,周氏要闹腾就闹腾吧。这会她不打算露面,更不想到周氏面前做孝顺儿媳妇。
宋安然吩咐下去,让夏嬷嬷伺候好周氏。周氏要闹腾,就随她的意。只要周氏不闹到竹香院外面就行。
婆子领命而去。
喜秋担心地说道:“夫人醒了,姑娘不去看看吗?奴婢担心有人会说姑娘不孝。”
宋安然笑了笑,“世人皆知我是个孝顺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进门第二天就送上价值万两的见面礼。至于周氏那里,这府中没有一个人会站在周氏的立场说话。只要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没有苛刻周氏的用度,就没人会站出来指责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可是姑娘即将掌家。奴婢担心二房和三房会借机生事。”
宋安然按住喜秋的手,郑重地说道:“无论我孝顺与否,等我掌家那天,二房和三房都会借机生事。这同周氏无关,同孝顺无关,只因利益相关,所以大家都要争一争,懂了吗?”
“奴婢懂了。所以姑娘不用在意旁人的议论和眼光。”
宋安然笑了起来,“正是这个道理。”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的,颜宓从外面走进来。
“说什么这么高兴?”
宋安然嘴角含笑,眼波流转,“正在说你呢。”
“说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颜宓在宋安然身边坐下,喜秋知趣的退下去。
宋安然干脆靠在颜宓的身上,“说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啊。”
宋安然双眼眨啊眨的,好像在说,我都这么用力的夸你,你也要赶紧夸夸我。
颜宓刮了下宋安然的鼻子,“调皮!”
宋安然抿唇一笑,“你明日就要去衙门当差了吗?”
“正是。本来还想和你说的,没想到你已经猜到了。这么久没去衙门,已经积了不少公务。我若是再不去,上峰该收拾我了。”
宋安然好笑地看着颜宓,“那你需要上朝吗?”
“平日里的小朝会,我还没资格出席。每月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倒是有资格出席。”
“既然不用上朝,是不是每日可以晚一点出门?”宋安然眼巴巴地看着颜宓。
想宋子期当官,每天都是披星戴月。天不亮就出门上早朝,天黑了才回家。正儿八经的在家里停留的时间,多半都是用来睡觉。
颜宓笑道:“可以晚半个时辰出门。”
宋安然顿时高兴起来。晚半个时辰出门,那她也能跟着多睡一会。宋安然可不想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吵醒。醒了之后即便还有回笼觉可睡,可终究比不上一觉睡到自然醒来得痛快。
颜宓搂着宋安然的腰身,问道:“今儿你去见了母亲?”
“婆母昏迷,我做儿媳妇的自然要去看望。”宋安然神色平静地说道。
“你还请了霍大夫?”
宋安然点头,“我更信任霍大夫,而且霍大夫医术高明,所以就将他请了过来。婆母的病情你不用担心,霍大夫说了只要静养,三五日之内必定好转。”
“难为你了。”颜宓有心心疼地说道。
至于周氏会不会安心静养,颜宓已经不想去关心。
宋安然摇头说道:“这是我该做的,并不为难。对了,之前有婆子来禀报,婆母已经醒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望婆母。”
“今儿天色晚了,明日吧。”
“我听你的。”宋安然笑着应下。
宋安然没问竹香院换人的事情,颜宓也没主动提起。两个人极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这夜,宋安然和颜宓早早的上床歇息。次日一早,颜宓又赶着时间去衙门当差,没来得急去见周氏。
宋安然送走了颜宓后,才命丫鬟们打来热水洗漱装扮。
宋安然没急着去见周氏。若非有规矩束缚着,宋安然都想一辈子不见周氏。
等竹香院送来消息,说周氏已经闹腾了一阵,宋安然这才起身去竹香院看望周氏。
周氏闹腾了一阵,已经累了。得知宋安然来请安,周氏扯着嘴角冷笑,“她竟然还知道来请安?”
夏嬷嬷连忙说道:“夫人,少夫人其实很关心夫人的病情。昨儿少夫人在这里守了好一阵,而且还请了霍大夫过府给夫人诊治。夫人今儿喝的药就是霍大夫开的药方,夫人有没有觉着好一点?”
周氏冷哼一声,就算感觉好了些,她也不会承认这是宋安然的功劳。
周氏目光森冷地看着夏嬷嬷,“你这老奴,如今一个劲的替宋氏说好话。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收了她多少好处?”
“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收过少夫人一文钱的好处。如果奴婢收了好处,奴婢就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夏嬷嬷赌咒发誓,就差以死明志了。
周氏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夏嬷嬷赌咒发誓就有丝毫的缓和。
她连连冷笑,“你不用在我面前做戏。大郎既然留下你,我也不会将你赶走。但是你别指望能够左右本夫人的决定。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有背主的行为,不用大郎出手,我就先弄死你。听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夏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心里头冰凉一片。
周氏是真的累了,没多少功夫同夏嬷嬷叽歪。
她让人将宋安然请进来。
她看着宋安然,冷笑一声,“大郎媳妇真是稀客,竟然舍得来给我请安。”
宋安然面带微笑,对于周氏的话,她只当是耳边风,并不放在心上。
宋安然说道:“婆母真会说笑。我是做儿媳妇的,自然要给婆母请安。婆母今儿身体好点了吗?要是觉着不舒服的话,我这就命人将霍大夫请来。”
“免了!反正我还死不了,你就别想称心如意。”周氏冷嘲热讽。
宋安然暗自挑眉,说道:“婆母真会开玩笑。不过这也是好事,婆母能开玩笑,说明婆母的身体就快要大好了。一会儿媳去上房见老太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太太。婆母还不知道吧,您生病的这些天,老太太特别担心,生怕婆母的身体有个三长两短。”
周氏死死地盯着宋安然:“妄想用老太太也压我,你妄想。宋安然,你算什么东西?”
宋安然嘴角微翘,眼含讥讽之意,“回禀婆母,我不是什么东西,我仅仅是你的儿媳妇。对了,夫君今日开始上衙门当差,要等到晚上才能回府看望婆母。期间婆母有任何需要,派人告诉儿媳一声,儿媳一定会满足婆母的需求。”
周氏冷哼一声,牙尖嘴利的宋安然,真是气煞人也。真该让颜宓看看宋安然的真面目,看看着个女人是怎么‘孝顺’自己的婆母的。
周氏冷冷地说道:“国公府还轮不到你来当家。我有任何需求,都不需要你来操心。”
宋安然抿唇一笑,“婆母说的对,如今国公府不是儿媳当家,儿媳能做的事情也有限。不过过段时间,儿媳就会从二太太三太太手中接手,开始掌家。届时,婆母有任何需求,我想我都能够尽量满足。”
“你说什么?你要掌家?谁允许的,你凭什么能够掌家?”周氏大惊大怒,激动得就要从床上起来,找宋安然理论。
宋安然神色平静地说道:“不需要谁允许。老太太发话,国公爷也同意了。”
“他们……你……”周氏张口结舌,指着宋安然,心头在滴血。
宋安然凭什么一进门就能掌家,凭什么?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无论如何我也是大房的儿媳妇,我掌家对大房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婆母身为大房太太,为何却不愿意看到儿媳掌家?”
“你……你给我滚!”
周氏气的不行,她也是没力气,不想和宋安然争吵。
宋安然站起来,“我知道婆母对我有所不满。我只是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婆母竟然如此厌恶我?”
周氏连连冷笑,“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儿子,你根本不配嫁到国公府,更不配掌家。”
宋安然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说来说去婆母就是看不上我。既然婆母如此不喜欢我,那我以后就不来婆母跟前碍眼。儿媳就此告辞。”
“你敢!你身为儿媳妇,晨昏定省这是规矩。”周氏气冲冲地说道。
宋安然一脸狐疑地看着周氏:“婆母视我如仇寇,每次见到我恨不得撕碎了我,还引发怒火。大夫都说了,怒火伤身。
婆母已经是上了年龄的人,多少还是该注意一下保养才对。母亲不喜欢我,偏又让我每天晨昏定省,一天生两次气。
这可不是养身之道。儿媳真心实意替婆母着想,以后婆母还是别见我了。我每日站在门口请个安就走。如此一来,既符合规矩,又能让婆母高兴。”
“这里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媳自然是遵照医嘱,才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无论是孙太医还是霍大夫,都说婆母的身体需要静养。我孝顺婆母,希望婆母长命百岁,难道这也错了吗?莫非婆母不想长命百岁?”
“你给我闭嘴。滚滚滚,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儿媳遵命。儿媳这就离开。从今以后,儿媳再也不到婆母跟前碍眼。”
宋安然不等周氏反悔,急匆匆地出了卧房。
周氏气的抄起枕头朝门口扔去。结果宋安然早就离开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周氏气的喘不过气来,让夏嬷嬷又紧张了一回。好在霍大夫开的药效果很好,这一回周氏没有昏过去,无比清醒地感受内心的怒火。
她被怒火焚烧,心头难受得很,又没有排解发泄的办法。最后只能冲夏嬷嬷发火。
夏嬷嬷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副低眉顺眼,老实本分的样子。
周氏骂了几句就觉着没意思了。
骂完了夏嬷嬷,周氏又想骂宋安然。宋安然人不在,她就当着夏嬷嬷的面一个劲的说宋安然坏话。
夏嬷嬷不接话,也不劝解,只当个木头,看周氏如何作死。
宋安然从竹香院出来,就转道去上房见颜老太太。
国公府的姑娘们都陪在颜老太太身边说话解闷,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也在一旁凑趣。
见到宋安然来了,颜老太太招手让宋安然坐到她跟前。
颜老太太温柔地问道:“你去见过你婆母了,她身体好点了吗?”
宋安然含笑说道:“回禀老太太,婆母的身体好了些,今儿一早精神十足的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还吃了一碗粥。”
颜老太太神情微微一变,别人不知道宋安然的言下之意,颜老太太自然是明白的。
所谓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其实是闹腾了半个时辰,闹得竹香院鸡飞狗跳的。好在竹香院除了一个夏嬷嬷外,其他人都是木讷本分的下人,又是陌生面孔。周氏就算想作,也没人帮她跑腿。
颜老太太笑呵呵的,只装作不知宋安然的言下之意。她说道:“你婆母的身体见好,老身就放心了。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你替老身嘱咐她,一定好好保重身子骨,万不能任性胡来。”
“孙媳妇遵命。”
宋安然和颜老太太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掌家的事情。
宋安然就坐在一旁陪着大家闲聊。
二少奶奶吴氏凑在宋安然身边,小声说道:“大嫂,我听说你陪嫁里有珠宝铺子,卖的都是南边的首饰。大嫂能不能介绍几套好的给我,改明儿我回娘家走亲戚,也送个稀奇。”
宋安然浅浅一笑,“二弟妹太客气了。我的陪嫁里的确有一个珠宝铺子,二弟妹想要什么款式同我说一声,我让下面的伙计给二弟妹送来。”
吴氏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弄不清楚什么款式好看,毕竟我极少接触南边的风格。不如大嫂帮我介绍几样好的,我相信大嫂的眼光。”
宋安然不动声色地打量吴氏,吴氏鹅蛋脸,肤色白皙,眼睛又大又圆,显得很有神采。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平添了一份可爱动人。
吴氏的五官里,就数眼睛长得最好。其余的只能说普通。吴氏的容貌被鼻子嘴巴拉低,只能算是中上之姿。
吴氏这会同她套近乎,究竟是有心交好,还是以此试探她,宋安然暂时不能下判断。
不过面子功夫谁都会做,宋安然笑道:“二弟妹有要求,我自然要满足。这样吧,晚一点我让丫鬟给二弟妹送一套花样图册。二弟妹照着图册挑选,凡是图册上有的,我的珠宝铺子都能供货。”
“有图册供挑选,那就太好了。我先谢谢大嫂。有大嫂帮忙,送礼的事情我就不用发愁了。”
吴氏说得夸张,宋安然则报以微笑。
两个人看上去很亲密,倒是将三少奶奶李氏衬得很落寞。
三少奶奶李氏挺着一个大肚子,端坐在椅子上。
宋安然瞧着她的肚子,得有六七个月了吧,亏她还能坐得住。
像宋安乐怀孕的时候,完全没办法长时间的端坐不动。
宋安然有心提醒一句,又怕人家说她多管闲事。最后宋安然干脆闭嘴不言。
颜家的姑娘,除了已经过世的颜飞飞,多半性子都比较沉稳。比起侯府的表姐妹们,又高出了一两个层次。
宋安然饶有兴致地停着她们闲聊,说的都是勋贵家的八卦消息。这些八卦看似不起眼,不过宋安然还是从其中抓住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聊到后面,颜老太太也乏了,便挥手打发了所有人。独留宋安然在跟前说话。
大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多半都以为颜老太太心疼宋安然刚进门,什么都不清楚,所以才会特意留下她,私下里指教一番。
颜老太太屏退左右,问宋安然:“给你的资料都看了吗?”
宋安然躬身回答道:“回禀老太太,都看完了。”
“这么快?你果然是有心的。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吗?”颜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问道。
宋安然斟酌着说道:“国公府家大业大负担重。一般人挑不起这副重担。而且国公府的人口一年比一年多,开销也一年比一年大。
那些产业,以前还能满足府中的开销。如今却有些捉襟见肘。若要改善府中收支情况,就要重新置办一些能生钱的产业。
另外田庄方面,孙媳妇以为已经足够了,不用再继续置办。就算要置办,也是替姑娘们预备嫁妆。”
颜老太太暗自点头,“那你认为现下做什么生意比较好?”
宋安然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我们国公府手里捏着三条商路,完全可以充分发挥这三条商路的作用。孙媳妇相信,只要能做好这三条商路,府中每年的收益少说也能增加及万两。”
“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
“孙媳妇的确有些想法。不过在没有看到具体的账本之前,一切都是孙媳妇凭空猜测。具体要如何做,还要等翻阅了账本之后,才能有明确的主张。”宋安然沉稳地说道。
颜老太太满意地点头,“老身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能干的。这样吧,趁着这段时间你有空,老身让人将往年的账本搬到遥光阁。你好好看账本,给我们国公府找一个生财之道出来。”
“孙媳妇遵命。”
宋安然辞了颜老太太,起身回遥光阁。
宋安然刚回到遥光阁,喜秋就找了过来。
“姑娘昨日让奴婢打听的消息,已经有眉目了。”
宋安然心头一跳,“哦?说来听听。”
“奴婢打听到,之前那个道婆连着四天进出国公府,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道婆。如今道婆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卷款跑路了,有人说她是被人请走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至于道婆所在的道观,白一去看了,早已经人去楼空,道观也被人翻得乱糟糟的。很显然在这之前,已经有人去过道观搜查。
对了,奴婢还打听到,这个道婆擅长做一些法术。很多富贵人家的太太都请她去做法。这其中不乏伤天害理的事情。
道婆失踪,就有人说道婆以前做的丧尽天良的事情事发了,苦主找上门来找她报仇。姑娘,奴婢就打听到这么多,不知道对姑娘有没有帮助。”
宋安然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说道婆擅长法术?你有没有打听清楚,道婆究竟擅长什么法术?”
喜秋摇头,“奴婢打听不出来。凡是问过的人都三缄其口。奴婢猜测,估计道婆擅长的法术有些邪门,不然那些人也不会说道婆丧尽天良,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到这里,宋安然笑了起来。
周氏犯的事,宋安然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道婆擅长做法术害人,周氏将道婆请到国公府,肯定是想让道婆做法术谋害某人。
至于被谋害的某人,宋安然猜不透。
有可能是府中某个人,比如宋安然本人,也有可能是府外的某个人。
不知怎么的,此事被颜老太太知道了。颜老太太控制了周氏。至于道婆的失踪,十有**也是国公府做的。还有道观人去楼空,还被人搜查过,估计也是国公府的手笔。说不定此事还是颜宓派人做的。
周氏是颜宓的生母,颜老太太不为周氏考虑,也要替颜宓替国公府考虑。所以颜老太太将此事交给颜宓处置。
结果就是一夜之间,竹香院的人从上到下换了个干净。原先伺候的人不知去向。新来的人个个面目陌生,老实木讷。如此一来,周氏再想搞出幺蛾子,也没人替她跑腿。而且还会第一时间禀报颜宓。
不得不说,宋安然的脑补能力很强。只靠打听出来的一点点传言,宋安然就将真相猜测到**不离十的程度。
想到这里,宋安然龇牙。周氏果然是不作不死。
找道婆做法术害人,周氏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历朝历代,从皇宫到朝堂到官府,都严防法术害人,更严防邪教蛊惑人心。
道婆算不得邪教,可是她在国公府用法术害人,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国公府必定会被朝堂官员群起攻之。就连皇宫也会找国公爷问话。严重点,只怕要下旨申斥。
如果周氏害得是身份贵重的人,后果只会更严重。连带着颜宓颜定两兄弟的名声也受影响。
难怪颜宓要悄悄的处置此事。这件事情着实太过敏感,越少人知道越好。
宋安然料想到周氏作死的种种后果,却没想到周氏是在作大死。害的人竟然是皇室成员,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抄家灭族。
幸亏宋安然不知道真相。
宋安然要是知道了真相,估计一冲动就要下毒毒死周氏,彻底解决周氏这个祸害。
宋安然联想到周氏那个不正常的脑回路,看周氏的态度,只怕还没死心。宋安然当即吩咐,让白一有空多注意竹香院的动静。
一旦周氏有什么举动,一定要第一时间禀报。
白一领命。
之后,喜春抱了一摞账本进来,对宋安然说道:“姑娘,朱敬将第一季度的账本送来了,姑娘现在查账吗?”
“先放着。”
宋安然打算休整一番再查账。
结果喜春这边刚拿来一摞账本,喜秋那边又抱来一箱子账本。
喜秋对宋安然说道:“姑娘,这些账本是老太太吩咐送来的。说是过去两年国公府的来往收支账目。老太太吩咐了,让姑娘早点做好准备。眼看着今年都要过半了,姑娘想要挣钱就得趁早。”
看着一屋子的账本,宋安然顿时头大。
她暗呼一声苦命,当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原本还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宋安然拿出算盘,对喜春喜秋说道:“将大家都叫进来盘账。大家抓紧时间,等忙完了就能休息。”
“奴婢遵命。”
喜冬喜夏等人放下手头上的活计,全部到书房跟着宋安然一起盘账。
宋安然则拿起国公府的账本翻阅。
宋安然连翻了几本,看到国公府的支出情况,宋安然也暗暗咋舌。原来她之前预估的一年二十五万两到四十万两还估少了。单单去年,国公府就开销了将近六十万两。
其中超支的部分,是因为去年打仗,家将亲兵折损了部分。又要奖赏有功之人,又要打通各处关节,所以去年才会花钱如流水。
至于前年,倒是和宋安然估算得差不多,一整年下来花费了三十九万两。
一大家子人,一年几十万的开销,宋安然也暗自咋舌。
接着宋安然又开始翻看国公府的收益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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