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莲香便微微笑着恭敬道:“姨娘毕竟吩咐奴婢一场,奴婢怎么也要到书房门口去问候老爷一声儿。”
傅朝云倒也没拦着,只是看着莲香的背影走远了。才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柏舟跟在身后,觉得傅朝云那两个字当真是寒如冰刃一般。
也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是觉得,傅朝云自从插手后宅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莲香自然是没见到傅海容的,只刚到书房门口便被勒令不准进去。看门的长随听了她的来意,只说是会转达,便不肯再多说了。
王氏听说莲香连傅海容的书房都没进去,又发了好大一阵脾气。凭什么傅朝云可以随意进出,她却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都不管用。
其实此事傅海容倒真是冤枉,从下朝回来了他便一直在书房,苦思治理蝗灾的办法。底下的奴才少见他如此心烦,自然都不敢去打扰。
直至晚膳时分,谢氏才提起此事。傅海容正为傅朝云的不懂事而心烦,哪里有心情细听,只知是没事了,便吩咐从库房里取了那支百年人参补气。
王氏百般不甘心,但是却毫无办法。只能起身低眉顺眼地小声道:“妾身多谢老爷赏赐。”
傅海容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然后便直接转身走了。
王氏恨得咬牙切齿,死命绞着手里的帕子。
傅朝云自然不愿多看,早已扶了谢氏起身回房。
只有刘氏似讽非讽地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姐姐看清了吗?世家如此凉薄。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咱们为今也只剩下些自知之明了。”
王氏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妾室身份,一听刘氏如此说就忍不住气道:“你!欺人太甚!”
刘氏微微一笑,并不做任何辩解。只是缓步轻移地向门外走去。她本来还想拉拢王氏,现在看来,王氏也就是个蠢货而已。
此时的王氏根本没有想到,刘氏的一句话,已经看透了她的结局。而刘氏也没有想到,在她看来的蠢货,最后却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
傅朝云回房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正,夜幕中的星子正亮,她不由得驻了足长久地仰望着。
正在愣忡之间,只听到矮墙上传来一声轻笑:“美人与月色双姝,当真好景!难得!”
傅朝云听了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正是陆景恪。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垂着腿坐在矮墙上。
柏舟一声惊呼,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傅朝云淡淡地瞥过一眼,虽没说什么,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却是十足。
柏舟连忙垂了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里却是惊恐慌乱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傅朝云何时与陆景恪的交情如此之深。
傅朝云此刻自然没功夫去管柏舟心里怎么想。只是轻声朝陆景恪说道:“此处人多,你先去我书房。”
陆景恪极少会夜深了过来找她,想必是为了白天求他去公主府的事情。自然还是去书房详谈合适。
待到陆景恪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傅朝云才淡淡地回过身去看着柏舟。柏舟腿一软。便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傅朝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素日里最是看重你和常棣。你一向办事沉稳,也最合我的心意。”
柏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连忙跪在地上表忠心道:“小姐放心,奴婢誓死追随您。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
傅朝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扶起来说道:“今晚你便不必值夜了,让常棣过来吧!”
柏舟深深地埋下头去,低声应了个“是”。
陆景恪在书房中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傅朝云,脸上却仍是堆着笑说道:“怎的大半夜的就你跟一个丫鬟?上次涉江还说起你回采薇院的路上闹鬼。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多不安全!”
傅朝云笑了笑,往香炉里添了些香料,这才淡声说道:“什么鬼,不过就是刘氏耍的小心机罢了!”
不过陆景恪这一提醒她倒是记起来了,她跟刘氏还有好一笔账没有算呢!若不是谢氏不许她耍那些阴暗的心思,刘氏恐怕早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迎风阁了。
傅朝云嘴角勾起一丝笑,然后坐回椅子上问道:“长公主这么快就有回信了?”
陆景恪两脚分开,太爷一般地坐在书桌旁边傅朝云新添的椅子上,傲气地说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小爷是谁!”
傅朝云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啜着,然后才问道:“如何?长公主怎么说的?”
傅朝云手上的茶杯正是陆景恪方才用过的。此刻看着傅朝云绯色的唇慢慢地啜着茶水,陆景恪竟觉得喉头不由自主地一紧,于是又咽了咽口水。
生怕傅朝云此刻抬头看到他的神色,他连忙顺着话题说道:“长公主说要跟你谈过才能做决定。”
慌乱中出口的话,声音还带着些许不自然。傅朝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就见陆景恪低着头,耳根都是红的。
傅朝云还以为他是生病了,于是关切道:“你没事吧?耳朵红了。”
这话在做贼心虚的陆景恪听来,自然更是尴尬。偷看别人又被当场识破,世子爷心头的异样岂是一个“羞”字了得!
“蹭”地站起身便说道:“我能有什么事!那个,你回头记得去拜访长公主,更深露重的,我就先回府了。”
傅朝云不由得有些奇怪,还未来得及细问,便看见陆景恪飞一般跳出了窗。
暗处的阳不由得一阵低笑,实在想不到自家纨绔的世子爷也会有如此害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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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起床,傅朝云便跟王氏提了,说是要去长公主府拜访。用的理由自然是苑文莺跟她提过的:搞砸了长公主的宴会,理当去道歉。
谢氏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傅锦云在长公主府搞出来那么大的动静,弄得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连累着公主府的名声都受损了,于情于理的确应当去赔罪。
想了想还是让卫妈妈跟着傅朝云走这一趟,傅朝云也没推辞。不让卫妈妈跟着,反而是让谢氏担心。左右到时候还是要摒退左右,傅朝云也就无可无不可了。
因着提早送了拜帖,所以傅朝云也并没有受到阻拦,一路便跟着绿珠到了公主府的后花园。
远远地就看见长公主在修剪花枝,傅朝云倒是没想到,长公主还有如此兴致。像个普通的园丁一样,穿着布衣,丝毫不在乎裙摆上的泥土。
因着不好直接进去打扰,傅朝云便站在原地等着。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长公主才擦了手朝她走过来。
傅朝云礼数周全地屈膝道:“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清岚长公主停了停脚步,然后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恍然想起一般说道:“原来是你啊!”
傅朝云愣了愣,便听到绿珠说:“公主要去更衣,傅小姐花厅请跟我去花厅候着吧!”
等到再见到长公主的时候,她早已又换上了繁复华丽的宫装。仿佛她刚才在花园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长公主倒是也没客气,直接问道:“恪儿说你想进朝堂?”
按规矩傅朝云是要起身回话的,她刚要行礼,便听见长公主挥了挥手直接道:“我这里不必讲那么多虚礼。何况恪儿叫我一声姨娘,你是他的人,按辈分也该同他一起。”
傅朝云愣了愣,全然没想过陆景恪是这么跟长公主说的。他说她是他的人!
傅朝云下意识地就否认道:“世子爷一时玩笑,当不得真!”
长公主只是笑了笑,颇有些调侃意味地说道:“我看他可是认真的!”
然后又突然坐直了,正色说道:“恪儿他母亲跟我是手帕交,以前在宫中是我的陪读。可惜了去得早,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恪儿。
“既然他为了你求到我这里来,我说什么也要同意他的请求。”
傅朝云又是一愣,完全没想到陆景恪这一求,如此有分量。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臣女多谢长公主。”
清岚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才又继续道:“我也不能确保此事一定可成,只能答应你,向皇兄举荐你,然后带你去面圣。”
傅朝云心头一喜,若是能见到圣上,此事也算是成了一半。
“现在可以向本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了?”长公主微微一嗔,又带了三分笑意,眼波流转。
傅朝云也被迷了一瞬,才回话道:“据臣女所知,从湖广富商手中借来的钱粮,并不足以支撑此次救灾的所有款项。”
这些都是陆景恪告诉她的,灾民数量太过庞大。借来的银子要买粮,要搭粥棚,要负责灾后重建房屋,仅凭借来的银子,根本就不够开销。
长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听她继续说道:“若是解决了灾民的吃食,臣女预计可以省下将近救灾款项的七成银子。”
长公主微微一愣,然后脱口而出道:“你有什么办法?”
傅朝云微微一笑,然后清冷地吐出三个字:“吃蝗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