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千行
“要不,把太后娘娘,也想办法一起,……带出皇宫!”这句话如同一个地雷一般,深埋在清歌的心中,当他从冷宫中出来的时候,他不是回到榭水阁,则是换下了自己一身显眼的新郎衣服,悄然的从小道中,抄回了凤仪殿。
一夜的喜悦飘然,太后都无心睡眠,她不知道这一次的联姻对于清歌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可是,便是如此,她多少也该放心了。
最起码清歌与云姬有婚姻在身,楚曦鸿即便是再不想容得下清歌,他也会忌惮着胡疆那一边的形势,而不敢妄自下手。
可是,即便是如此,太后也知道,清歌只会在这场朝廷的斗争之中越陷越深,可是,为今之计,只能如此,别无他法。太后只能夜夜在佛前祷告,期希清歌能够安然无恙。
佛堂前的长明灯永远是亮腾着的,那微恙的灯光映在那双昏花的老眼之中,摇摇晃晃的,在瞳孔之中仿若是一种看淡世情的明亮,可却也不断的摇曳的这个深宫之中具有最高权力的女人的心旌。
“佛祖,即便当年是有千差万错,如今就算有报应,也当报应在老身身上,何必再苦苦折磨曦銘这孩子呢?”太后眼泛着泪花,在那盏长明灯的灯光摇曳之下,忍不住泪流潸然。
她久久的凝视着佛陀的座像,那慈眉善目,在太后的眼里,她却凝视得呆滞了,干涩的口再度张扬着,细声蠕动着,“佛陀身后的你,听得到么?”她千万般期盼,得到的却依旧是那盏长明灯不断攒动无声。
“太后娘娘!”清歌轻轻推门而进,他凝视着这个在偏殿佛前跪拜着的女人,他此时此刻的心也是纠结的。或者,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像以前那样喊他一声“母亲”,还是要遵循他们血脉联系,亲口喊他一声“母后”!
可是,终究清歌难以跨越的是心中的那一道鸿壑,他最终开口的,则是以着最为生疏的那一句“太后娘娘”!
太后错愕的回首,看着清歌此时站在门前,她居然有些不敢置信。“你……”她不明白,何以在今夜洞房花烛,他却只身来到她的凤仪殿中。
下一刻,太后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似乎是发觉了自己刚才的失神,赶忙从蒲团上起身,一边擦拭着自己腮边的泪水,前来拉住清歌的手,“孩子,这么晚了,怎么你却来到母亲这里,那个……”她瞥了一眼清歌的身后,“……那个胡疆女子呢?”
她始终不想去承认那个云姬是清歌的妻子。
“她在榭水阁!”清歌如实回答,他也看得出太后对于云姬的态度,也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协议简略的说与太后知详,“其实,我与她只不过是暗中商议好了,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所以你也大可不必介怀。”
太后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清歌搀着太后往着那小佛堂中而去,与她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今夜我到这里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如若让你舍弃了这宫中太后的荣华,与我一道出宫隐居,你愿是不愿?”清歌的话简短的缩为这么一句问话。他不知道太后心中会是做何打算,自小没能够在其身边承欢,他对于
自己的这个母亲,可谓是只停留在当年的那个温厚的背上,带他走向城楼的路上……
他忍住心思,不去想这些锥心的痛楚。
太后的神情却在清歌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瞬间冰冷了下来,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神情却是无助的转向了佛祖的金身,当中带着求助的意味。
清歌不明白为何太后会蓦然这般模样,他的眼神也随着太后的转向而望将过去,所见到的,却似乎佛堂上佛祖的想象面目,睥睨众生。
那盏长明灯,尤为显目。
太后尤然在怔忡之中,清歌连续的叫唤也未能够将她从失神之中叫唤回来,顺着太后的目光而去,清歌却是起身,朝着佛祖的金身前而去,想伸出手摸索一下这盏长明灯。
可也就在这一刻,太后蓦然站了起来,惊唤一声,“不许动它!”她的声音似乎是一种被人触碰到了禁忌的谨慎叫唤,她的脸色骤然之间也变得铁青了起来。她急忙的来到清歌的面前,一把拉起了清歌的手。
“娘亲这里的东西,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碰!”她的声音一改先前的疲惫与担忧,改之的却是一种略带谴责的疾厉之色。
清歌恍惚了,他不明白为何太后在这一刻却蓦然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狐疑的望向了佛祖的座像,指着那边,问:“那边,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
“娘亲不会有秘密的,即便有秘密,那也是绝对不能公告于世人的秘密,就像你的存在一样,都是娘亲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后忽然哭泣了起来,她激动的话语更是然那个清歌一时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
而太后的这一句“就像你的存在一样”,也让清歌心口处蓦然的一阵抽痛,这是太后毕生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也是清歌毕生难以割舍的痛。
他没有再度向前,而太后在刚才的一番激动之下,此刻注意到了清歌脸上的痛苦神情,她也注意到了自己刚才言语的激昂。
她不禁拉起了清歌的手,“孩子,娘亲真的,当年迫不得以,所以才会……”
“所以才会舍弃了我,保住楚曦鸿,对不对!”清歌淡淡的一笑,他转身继续回到刚才坐下的地方,他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面对着清歌,太后永远带着一股莫名的愧责,她蹲身在了清歌的身边,将头轻轻的倚靠在自己的儿子的腿脚上,借以栖息,“娘亲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到此生居然还有能够和你这么亲近的一天。娘亲多么希望,你这辈子就这样陪在娘亲的身边,只要这样,娘亲就什么都足够了,哪怕是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娘亲也甘愿!”
清歌豁然似明白了什么,他轻轻的推开了自己的母亲,凝望着她,“你不肯与我一同出宫,是吗?”他的言语之中带着诸多的遗憾,他忽然笑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咱们经过了那么多的折磨,这宫里这么的勾心斗角,你也该累了……”
最终,清歌还是无奈,苦笑着,道:“……我以为,你会很乐意,与我归隐!”
太后摇着头,
她起身,捂着自己的嘴,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些什么,她一步步的后退着,最后后退到了佛前,将身子倚在了那桌案上面,也就这一无意的动作,将那盏常年供奉在佛前
的长明灯给打翻了。
那从点上到现在都未曾覆灭过的长明灯,在这一刻尽皆成了灰烬。而看着这长伴了自己动手个念头的灯火骤然熄灭,她的脸色骤然铁青了起来,看着那佛祖的面目,她跪在了蒲团的上面。
“娘亲!”在这一刻,亲眼目睹了太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变得这般的失神,清歌心中骤然不忍,依旧呼喊着自己心中所呼喊的称谓,“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舍不得这宫里的一切,你不是曾说过,你的最大心愿便是和我在一起吗?”
太后摇着头,“娘亲只愿你能够留在这宫里陪娘亲终老,其他的,你原谅娘亲,娘亲不可以离开这里,娘亲这辈子哪怕是死,也得死在这凤仪殿之内。”
“你就,……权当娘亲舍弃不下这宫里的荣华富贵吧,山里清野,确实也不适合娘亲居住!”太后最后沉凝了许久,说出了这句话。
清歌沉默了下去,看着她的身影,依旧是和自己刚进来的时候那样,依旧是跪在蒲团上面向佛祖。
清歌想前进去,可是,脚下的步伐却似不听自己使唤的一样,一步一步的朝着门边退去,或许,他自己就不应该这么天真。
他无声苦笑一声,无声的退出了这偏殿,来到这凤仪殿的花园处。
这里他曾住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也是最为感情深厚的地方。他依旧如同惯例的一般,朝着院落后面的凉亭而去。
他记得,最后一次在这里的时候,是与洛宸把酒言欢的时候,那一夜所发生的事也着实太多太多,以至于,他再次踏足在这座亭子的时候,见到了洛宸依旧微着一壶薄酒在等待着自己的时候,他导致了一瞬间的怔忡。
“呵呵,……”清歌终于能够开怀的笑了出来,“见惯了人情冷暖,幸而还有你红炉想等,你我之间的友情,也不枉了!”他说罢,随身坐在了洛宸的对面,
伸出手端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倍薄酒,一饮而下,感慨着道:“尤然是当夜的那杯酒的味道,却已然非当夜饮酒的那般心思!”
“你玩什么想走?”洛宸问了出来,他的神情深深的沉敛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谴责清歌的临阵脱逃。
清歌知道洛宸将自己当成最为知心的人,“你该知道,这宫里,真的不适合我,还有,我的身体,……”他将眼神放在这凉亭外面的天上,带着忧愁,“我的身体受不住这春寒的逼迫!”他这话非假,“最起码太后被我带走了,你也可以少些顾虑!”
“弱势让楚曦霖知道你要走的话,他看的会迫不及待的先铲除你!”洛宸换了一个话题,“还有那个云姬,你好不容易才与她同一阵线,如果你临阵脱逃的话,她也绝对不可就这样放过你的!”
清歌依旧将酒饮下,“我知道!”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也似千斤重石一般,抵触在心口处,就连呼吸也是触痛着心肺。
“我的目的你一直是很清楚,我之所以不站在皇帝一边,也不站在楚曦霖一边,是因为我都知道,他们两人都不适合当皇帝,我只想扶一个对天下臣民有利的明君出来,你就这样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扶持谁了!”洛宸这一句话,是最剖心的话,他饮酒的时刻,也着实烦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