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鼓响,再一次回荡在这方苍穹之上,一声声叩落在人心之上,天阙高远,天意深沉,谁都猜之不透皇帝的心思,也谁都不敢去揣测皇帝的心思。
跪在长阶之前,王服下的清歌一身的病痛个与疲惫,在这空荡荡仿若无人似的金銮殿之上,这是一种极其大的煎熬。
“淮王……”高坐之上的皇帝,终究有了一点表示,在这无边的寂静之下,他率先开口,也将这满朝紧绷到了极致的气氛给解散了开。
“这一次兵败,负了朕的寄望,你有何话可说?”楚曦鸿的话的冰冷无边,在这金銮殿之中回荡着,变成了一种震慑人心的存在。
“臣有负皇恩,本无颜回朝,残身不足惜,只是皇命在身,无论成败,臣都只能回朝天阙,任皇上处置!”匍匐在殿下,清歌正对着皇座之上,咬牙切齿。
这一场大败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这朝堂之上,而自己,则是这一场大败的承担者。
他也曾在心中惴惴过,自己如若是有一天回朝的话,该如何面对这一个担子。现如今看来,最难不过一死,自己在真正面对的时候,反而显得坦然了。
“全军覆没,这倒是新鲜了,我国开朝至今,都未曾逢遇到过这么有能耐的一个主帅。
不但全军覆没,还将全城的百姓也尽付诸灰烬之中,楚曦銘啊楚曦銘,你不但负了皇恩,更负了天下百姓。
你不死,……都难辞其咎了!”楚曦鸿最后的一句话,让整个朝堂上的人,全部都肃起了身姿,全部寂寂。
没有人敢在这一刻上前为其说一句话,求半点情,谁都看得清楚,楚曦鸿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为的就是想要将清歌一次治得一败涂地。
“臣,愿领死!”清歌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朗。
孰料,在清歌愿意领死的话说出来之后,却见楚曦鸿沉寂了下去,君王高高在上,俯瞰着座下的臣民,这一片江山倥偬,每个人都难保不会怀有异心,而他身为皇帝,则是要将这样一群人,好好的善用。
“朕该杀了你的……”他的话,响彻整个朝堂。
朝堂之外,骄阳已经高高升起,从紫霄殿到金銮殿的路程,说长不长,却说短也不短。
洛华一身的狼藉,身后的白纱从紫霄殿一路迤逦着至这金銮殿,已然曳得有些脏了。站在这金銮殿之前,她浑浑噩噩了,只剩下胸腔之中娇喘之息,怔怔的看着这眼前巍峨辉煌的宫殿。
如果说,紫霄殿是整个皇宫中最辉煌的宫殿,因为那是皇帝的住所,那么眼前的这金銮殿,便是世上最为庄严肃穆的宫殿了,因为这里是全天下臣民瞻仰的地方。
就连洛华进宫这么久,也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金銮殿的面前,她错愕的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庄严肃穆,一瞬间的错觉,让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皇后,到底是何居心!”看着这威严的殿堂,反倒有了一种让她望而却步的冲动了,她不禁反想起皇后的这一个举动的背后意图。
只是,一路奔跑前来的喘息,让她久久都不能够平息下来,只能够快速的在脑中盘桓着每一个举措所能带来的后果。
戌时,洛华却开始连连后退,她将自己的喘息逐渐的平复了下来。
眼前的金銮殿,在这一刻,却让她大感惊心动魄。
她忽然有了这样一个觉悟,只要她踏进这金銮殿一步,只要她为清歌开口求一次情,那么,清歌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个觉悟,让洛华连呼吸都屏住了,这金碧辉煌在她此刻看来,就如似一种催魂夺命似的存在,她一步步的后退,退却到这金殿的角落之处。
整个人,偎依在墙头的边上,有了一种让她连站也站不稳的畏惧感从心里丛生。
“原来,……原来皇后打的,是这样的算盘。”洛华喃喃的说着,她回首看着紫霄殿的方向,仿佛,皇后此时得意的容颜就在她的眼前晃着。
清歌就在这殿中,生死尽皆掌握在楚曦鸿的手上,只是,她却怎么也不能够踏进这里面一步,如若想要清歌活着,她此时此刻最好的方式,便是,……袖手旁观。
…………
“边境,又再度犯了,这次烽火,却是你父燃起,你即便是想死,朕也不会在这一刻让你死去。”在殿上,楚曦鸿的声音带着,严厉的斥怒。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清歌他暂时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他却沦为了阶下之囚。
“身为臣子,你父子二人不思回报君恩,一个覆灭我百姓军民,一个却在边境兴兵作乱,朕不杀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皇上仁慈,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楚曦鸿的话音稍落的时候,整个朝堂便响起了一阵透彻的山呼之声。
声音贯天彻地,直达进在殿外等候着的洛华的耳中。
“淮王革去封号,永世囚禁南靖宫,手着镣铐,不得解!”皇帝最后下达这样一个禁令,这让匍匐在地上的清歌心中也顿时似被人千刀万剐的一般难受。
他早该知道,自己一旦选择回来京师之中,所受到的遭遇,肯定是非人的,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沦落为一个质子,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之声,通天扯地,在这满朝文武尽皆鼓舞的时刻,楚曦鸿宣布散朝。
最后,却命身边的宫监命卓逸云单独留在这金銮殿着中。
而清歌,则有侍卫押赴着,双手上铐,押往南靖宫。
出了金銮殿,满朝文武皆是白眼,在经过清歌身侧的时候,纷纷报以讪笑之声。
“真没想到,堂堂一个王爷,居然沦落至今日这等地步,如果是我,打了败仗,还败得那么离谱,就直接自刎在战场上,还落得个好名声,如今,啧啧……”
“贪生怕死者自古有,死了全城百姓,能保全自己的一条命,也算值当……”
“……”
身边,讥笑非议之身不绝于耳,清歌便一直从进了金銮殿之后,便一直垂着首,既然决定了回来承受这一切,他就必须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如今的结局,不也正是他所料想的一样么。
王服依旧在身上,只是手上的镣铐冰冷,风吹过颈部,凌乱了发髻,将他的一丝墨发吹得懒散在他的腮边之际。
苍白的容颜,如同刻画一般的
俊美,在发丝的轻撩之下,历尽沧桑,一种极尽阴柔之美,在抬眸一刻,他也错愕的止住了脚步。
遥望着对面的不远处,那一袭白衣胜雪,远远的,她眼中含泪,就此扶着墙,看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与不堪。
她依旧很美,他却未必意气风发。
那当年深山之中医儒的温文儒雅,在今日王服厚重的笼罩之下,他已然沉重不堪,何况手腕之上,还多了一副镣铐,这锁尽了他一世的自在,与荣耀。
知蝉声几度,物换星移,再相见,人情事故再非初。
“走……”身后的侍卫。在清歌停顿下来的时候,不禁朝着他的后背一推。
清歌本就身体有病,在江南那一场战役之中,身体便撑到了极致,而今又因为郁郁,在这侍卫的一推之下,他一个踉跄,半跪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骤然从口中喷薄而出。
那侍卫,在看到这样一翻景象的时候,不禁呆了,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么一推,居然会将这堂堂的七尺男儿给推得吐血了。
“清歌……”洛华在见到这样的情况之下,再也按捺不住,朝着半跪在地上的清歌奔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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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跪在地上的他,也不急着抬起头来看洛华一眼,他双眼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己撑在地上的手,苍白如死,沾染上血的红色,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
血,这一种斩不断的羁绊,致使得他留在了这宫墙之中。
他奋然用尽自己周身的力气,将洛华想要扶住他的手一甩,自己撑着身子起身,他不忍回首去看那个女子,他即便知道这个女子此刻为自己担忧得眼泪如雨。
可是,他有自己的骄傲,一个男儿,最不想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也丧尽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
他该有他的骄傲,即便此刻,他沦为,……阶下囚。
洛华被推开,整个人的如同崩塌了的一般,泪如雨下,“清歌,……”对着他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无论她如何的叫唤,都不曾回头。
“当真郎心,……似铁,连一回头,都不肯了么!?”洛华喃喃着道,她亲眼目睹了这个男人在她的面前,第一次铮铮如铁。
不再似当年那个莺飞草长的山头上,自己蓦然回头的时候,这个男子就如此站在自己的身后,问自己,“你是何人?”
那个清歌,淡出清尘,绝世而独立,而今,已然远去。
剩下的,便只是这个在刚毅之中炼化出阴柔绝美的质子,上苍的作弄,偏向苦命人。
一步一步,随着镣铐的峥嵘之声,谁也瞧之不见,在凌乱的发下所覆盖的,是谁也瞧之不见的两行清泪。
他有他的信念,他有他的羁绊,从这一刻起,由他守护。
只是,在所有的人散开之后,洛华凄凄然一道身影,站在这风口之处,她泪落如雨,可是也在这一刻,她忽然只觉得腹下一阵绞痛。
她的身体本就在战火之中大受影响,而后又在皇后的刺激之下,又经过猛烈的奔跑,她顿时只觉得全身一软,趴倒在了地上。
迤逦开来的白纱,如同一朵白莲一般,招展开来在这地上,她昏厥的最后一刻,口中喃喃喊:“此生,与君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