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刀,面如割。皇城下,尽是狼烟缭缭。耳边马嘶怒号,仿若猛虎下山一般,攻到了城墙之下。
将士叩关,声声壮如洪钟,要与楚曦鸿在这城墙之下,一决死战。
楚曦霖布阵开去,虽夜色朦胧,但依稀可辨,分明是一字长蛇阵。此阵骁勇彪悍,退可守,进可攻。最为难得的是可以从这一字之中,生出万种变化。
越是兵家常用阵型,越有暗藏的锐气,越容易料敌预先,制敌取胜。只皇城之上的楚曦鸿,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一字长蛇阵的弊端。
这阵型,是楚曦霖最拿手的阵型,也是他手中最好的筹码。只可惜,已经被楚曦鸿研究了许久,倘若说还没有看出什么弊端,只怕是无稽之谈。
成也萧何败萧何,楚曦霖或许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日他会败,也是败在自己的成名阵法上。这一字长蛇阵的弊端,便在蛇的七寸上。
打蛇打七寸。现在的七寸之地,正是楚曦霖所处的位置。
他不知道急于求胜的自己,在面对楚曦鸿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破绽百出。今晚他们惊恐未定,就贸然进攻。楚曦鸿却是以逸待劳,若此,高下立断。这是一场尚未开始,就已经看出了成败的战争,只他还要固执地发动,不知道应该要暂避锋芒。
“皇上,我们如何布阵?”长孙无逊任命副将,走到楚曦鸿的身侧,单膝跪下,然后小心问道。他以前单只道楚曦鸿的厉害,却没有想到他在军法上,竟然有如此深的造诣。他一直藏着自己的实力,将这最后一道护身符握在手中,才能降了楚曦霖这妖魔。
他心中对楚曦鸿的敬畏又多了一分,更加明白,自己只能永远听命于楚曦鸿,才能保全性命,保官朝野。
“等乱了蛇的七寸,再出击吧。不用布阵。自古水无常形,兵无常势。”面对大军兵临城下,楚曦鸿却是非常淡定,甚至已经命人放下吊桥,专候楚曦霖越桥梁攻城了。
他不怕他进攻,他只怕他不进攻。
护城河虽然毁了,但亦形成了一条天然的沟壑,早有伏兵躲在沟壑深处,手握弯刀,就等着骑兵将至,抬手斩掉马蹄,乱了阵型。
那是楚曦鸿的暗卫,这一步棋,只有他一人知道。
就仿若同长孙无逊博弈时,那最开始下在死角的一枚棋子,看似无用,却在最后的
时候,逆转乾坤。
行军自然也是如此,千谋万算,就怕一步考虑不到,以至于满盘皆输。
楚曦霖兵临城下,但见得高城紧闭,无论他们如何叫阵,楚曦鸿都是闭门坚守,势必不出。
他知道楚曦霖这次长途奔袭,军粮无多。本以为攻下了蕞城可以补充军备,却没有想到蕞城竟然是一座空城。
如此,军中缺粮,定然只能速战。他守着皇城,国库充裕,倘若要耗,自然是耗得住的。
这算盘,楚曦霖明白,但也没有办法,皇城高数丈,亦是固若金汤。自古上兵伐谋,其次伐谋,最次才是攻城。且之前因为偷袭,已经让军中元气大伤,此时攻城绝不是良策,可倘若要回去,便是失了这次战机,也是丢了军心。
眼下,只有骗楚曦鸿出城迎战了。
“楚曦鸿,你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吗?而不是用鸡鸣狗盗之徒才会用的偷袭之法?”楚曦霖金马大刀,掷地有声地问道,这一声气贯长虹。然后上扬举起手中的大刀。就听得身后士兵将卒异口同声的一字。
“战。”
其声如洪钟,气势磅礴,席卷开来,揽六合而归一,震九州傲苍穹。惊得皇城似乎都颤了颤。
然高墙之上的楚曦鸿,只是微眯着一双眼睛。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单是这一个笑容,就可以透露出他此时的气定神闲。
失去了理智的楚曦霖,他真是半点不忌惮呀。
“皇上,楚曦霖储粮不多,我们只要坚守不出,饿上他个十天半月,他定然觉得攻城无望,准备撤退,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路掩杀,定然可以收到很好的成效。”长孙无逊虽不懂兵,但懂得分析两军情况,这一建议倒算是中肯。
“不,战。”楚曦鸿脸上笑意更深,只听得城墙上北风呼啸,这一声“战”,让所有将士都为之一惊。
“长孙,你帮朕送句话给楚曦霖吧。”楚曦鸿走到长孙无逊的身边,示意半跪着的他可以起身。而后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长孙无逊点头,取了佩剑,起了白马,便是出了城去。因为只有一骑,而且还是熟人。楚曦霖知道他不过是来传话的。于是命令众人收了刀刃,放长孙无逊近前。
“他如何说。”楚曦霖眼眸通红,今晚楚曦鸿凌驾于自己身上的耻辱,他定然要通过眼前的这一战,将它一一给讨回来。
“皇上说,倘若你想光明正大与他一决死战,就须得往后退三里,到时候他定然派兵出城。倘若你停在原地,他就坚守不出,看谁玩得起持久战。”
长孙无逊声音平缓,是以这话,只有靠近楚曦霖的几个小兵听到了。这原本是最简单的激将法,只要用心一想,便知道其中有诈。但楚曦霖急于进攻,也想着逼楚曦鸿出兵,竟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没有看到,在自己的点头的瞬间,长孙无逊脸上,那冷峻深长的笑容。
打马归去,一骑绝尘。
长孙无逊进了城,只微微点头。城门便是微微打开,楚曦鸿带着大军冲出,楚曦霖遵从承诺,往后退了数步。
只这一退,便落入了楚曦鸿蓄谋已久的困局当中。
“叛军败了,叛军败了!”楚曦鸿身后大军凌然其呼,声音传到楚曦霖军中,将士不知所以,只知道他们正在退兵,便以为,是真的败了。
不由得心中一慌,便尽显颓败,一字长蛇阵也变得非常凌乱。
因刚才长孙无逊的话语,说得很小声。所以军中上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更多人以为是因为吃了败战,才往后撤退。
就在退过护城河吊桥时,守在下面的士兵,纷纷跃起,对着马蹄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一时阵型全乱了套。突如其来的敌军让楚曦霖的军队方寸大乱,只能四散逃亡,互相践踏。以至退过护城河的时候,已经是尸横遍野,损失惨重。
反观楚曦鸿,除了损失数十暗卫之外,并无旁的损耗,且将士越战越勇,军心牢靠。
楚曦霖咬牙,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溃不成军,只微微咬牙,如今楚曦鸿兵锋正盛,他也只能避其锋芒,引兵自退。
见得楚曦霖败退,长孙无逊准备带兵掩杀。只被楚曦鸿一拦,“爱卿连穷寇莫追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长孙无逊反应过来,连忙对楚曦鸿拜了拜,往后挪了挪战马。他刚才竟然是糊涂了。只瞧得楚曦鸿的眼中,笑意更深。
而今的他,更像是一只成竹在胸的猛虎,玩弄着手中的猎物。不会一次弄死,而要慢慢的戏耍他,享受这其中的乐趣。
只,现在得意的楚曦鸿也忘记了一件事情。楚曦霖永远不会甘心,成为玩物。而且从来,兵贵胜,不贵久。
他蓄意地想要延长这场战争,就不怕玩出什么万一来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