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道:“下半夜起了一回,又睡了。”
“嗯。”江夏点点头应着,一边又问田氏睡得可安稳?家里人可安排妥当了?
两个人细声细语地说着话儿,约摸一刻钟功夫,叫琥珀的丫头从屋里挑帘子走出来,轻声示意:“太太醒了。”
田氏连忙起身,江夏也要起身,却被田氏止住:“二奶奶且坐着等等,容奴婢进去看看。”
江夏清楚,自己这个儿媳妇,想要伺候婆婆,还要看婆婆心情。说不定上赶着,人家都不待见呢!
她抿抿嘴角,将溜到嘴边的一句话咽下去:她能请求郑氏,你快不待见我吧,咱们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好不?
田氏随着琥珀匆匆进去,江夏又重新缓缓坐了,自己想着,突然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她这还真是,快给逼出毛病来了,竟想着找不待见啦!
结果是,江夏没能心想事成,田氏进去没多会儿,就又挑起帘子来招呼江夏:“二奶奶,进来吧!”
江夏答应着起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在心里合计:据说儿媳妇要伺候婆婆穿衣、洗脸、梳头……她除了会端端洗脸水,穿衣梳头,自己还搞不明白呢,谈什么伺候人?真不知道,她这一进去,是不是就能招了郑氏嫌弃,再不让她过来碍眼了!
心里暗自思量着,江夏已经进了里屋。抬眼,郑氏已经起身,也已经洗了脸,正坐在妆台前用燕窝。
这个是江夏特意叮嘱了的,早起就给老太太上一盏官汤燕窝。不说效果如何,至少让人知道,她没有怠慢了老太太。
见郑氏在吃东西,江夏进门口就乖巧地立在一旁,没有作声,静静地等着郑氏用完,搁了盏子,漱了口,她这才上前曲膝请安。
郑氏拿着帕子按着嘴角,一面睇着江夏,默然片刻,方才淡淡道:“以后的燕窝,用二水糖炖吧。”
官汤燕窝,用的是十几味珍贵食材长时间熬煮吊制的清汤,以色轻如茶,味鲜美不油腻见长,是江夏要求厨下必备之物。做汤、做菜,每每另汤品、菜色鲜美清润,营养丰富。官汤燕窝也是取起滋补不油腻的长处,江夏一般给家里人做燕窝,都是用这个方子。只因为冰糖滋腻,容易生痰。郑氏旧疾,就是痰动生风,她给郑氏定燕窝的时候,自然也就首先摈弃了糖。却不想,为郑氏着想的事情,却召了她的不满。
江夏愣了愣,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乖巧地答应下来。
田氏上前,替郑氏梳头理妆。
江夏看见郑氏拿起妆奁匣子里一瓶香露在看,就在旁边低声介绍:“这是家里自己制的香露、香膏子,媳妇儿用着还行,大姐姐也用着,说是滋润还好,用了不干不紧绷。就给太太也放了两瓶,红色瓶子的是冷梅香的,黄色瓶子是桂花香,太太试试,可还能用!”
郑氏瞥她一眼,她早就听徐慧娘写信说过,江氏做的一手好香露香膏子,每年都做不少送给宫里和勋贵亲近之人。徐慧娘还隐隐透过一个意思,想着让江氏把做香露香膏子的方子拿出来,她去开个铺子,也好贴补贴补日子。
景家如今虽说出了贵妃,公公也从原来的五品同知升到了三品大员,景谅也入了仕途,封了官,但终归品阶低,又是清水衙门,没什么进项。京城里开销又大,徐慧娘常常觉得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不宽裕。于是就想着从江夏这边沾点儿便宜,反正是她拿来送人的,她拿了去开个铺子,怎么也能挣些银子,贴补家用。
郑氏却没搭理徐慧娘这话,只在接了信之后,打发人进京给徐慧娘送了两千两银子过来。
此时,听江夏这么说,郑氏也只是抬眼看了看她,也没多说什么。
片刻,郑氏收拾妥当了,江夏询问过,让人上了早点来。
шшш ●тTk Λn ●C○
看着一桌子摆布开来,十多个小碟子,有六碟子小菜,四样面点,又有粥和羹汤各一,口味上也偏于清淡、软烂,郑氏看着,心中暗暗点头。难怪襄儿对江氏这般上心,就这份揣摩心思、投其所好上,江氏真的做的极好了。就连她都挑不出毛病来了。
江夏问了郑氏,将一碗红豆血糯粥捧上去,又紧跟着将羹匙递进郑氏的手中:“粥都是淡的,若是太太喜甜、喜咸,尽管与媳妇说,明儿让她们换了来。”
郑氏舀了一勺送进口中,慢慢地吃了。心中满意就又多了一层:血糯米熬得粥,有一股特异的清香,软香糯滑,加上红豆的软烂,整个粥极淡,却清香适口。再搭配上几条黄瓜丝,或者一片木耳,就更是爽口开胃,诱人食欲了。
“如此就好,不必改!”郑氏淡淡地评价。
江夏微微一笑应着,顺着郑氏的目光,夹了一只莲黄奶香包放在郑氏的碟子里。
郑氏也慢慢吃了,这才抬头看向江夏:“你也没吃吧?别在我这里立规矩了,且去吃饭吧。”
江夏心心念念的愿望突然成了现实,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愣了一瞬,才道:“容媳妇伺候着太太用完……”
不等她说完,郑氏就不耐地挥挥手道:“不用,不用。你且去吃饭,不为了你自己个儿,还要想一想肚子里的孩子呢!”
她既然这般说,江夏也就不再强撑着装孝顺,顺势搁了手中的筷子,退后两步,曲膝告辞。
看着江夏转身欲走,郑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是有官家的人,衙门里有什么事尽管去做,不用总在家里……家里有魏嬷嬷和她们几个,我有什么事儿找她们也一样,难为不着。”
江夏这回是真的震惊了。郑氏这一番话,虽说语气不是太温和,却实实在在通情达理啊!
难道,她之前真的误会了,其实郑氏是个很好的婆婆?哪怕是看在她肚子的份儿上,真的改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