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我的闺女,你死的好惨啊。爹对不起你,爹不该让你来这里的,爹对不起你呀。你到了那里,见着你娘了,你替爹跟你娘说声对不起,爹没有做到你娘交代的事情,没有把你照顾好……”
中年男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道。
那悲伤之情,倒真不像是假的。
温崇正与宋暖相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疑惑。
冬儿就是宋巧,这是确凿无疑的。
可这中年男子的情感,也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木青陪着木西元,父子二人也走到了棺木前。
父子二人低头看向躺在棺木里的人,木青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倒退几步,脸色煞白,他指着棺木里的人。
“这这这……这是我小师妹?”
他扭头看向杨老爷子他们,满目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我小师妹长得那么好看,可里面的人却……”
木青说不下去了,想到那棺木里躺着的人,想到那张漆黑的脸,还有那脸上的伤疤。
他感觉胃里的东西都在翻滚着。
早上吃的那些东西,似乎随时都会吐出来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让自己那么失礼。
他自己的小师妹,人没了,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惨状,他要给人看的是伤心,而不是反胃。
木青不敢再上前,远远的站在几步之外。
他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捶着手,肩膀耸动,用力的咬着唇,努力的逼出几滴眼泪。
“小师妹,你死得好惨啊……”
他这一出声,那中年男子哭得更大声了。
他紧紧的趴在棺木旁,“冬儿,我的闺女,你怎么能撇下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啊?我的闺女,你死得好惨哪……”
那人越哭越伤心,那哭声都要闻者心伤,跟着他一起垂泪了。
宋暖摇摇头,悄悄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唐乔连忙跟了出去。
二人来到了义庄外面。
里面的哭声,破瓦而出。
宋暖忍不住的摇摇头,唐乔跟在她身旁,问:“暖暖,身子恢复好了吗?在路上就听说,你早产了,也听说了村里瘟疫的事情。你们怎么就没有及时告诉我?这账我得先记着,回头找你们算。”
“乔姐姐,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不想让你太担心了。再说了那个时候,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把瘟疫压制下去,又怎么能够告诉你,让你担心受怕呢?”
唐乔听了这话,更不高兴了,眉头皱得紧紧的,她伸手过去,牵住了宋暖的手。
“暖暖,咱们可是好姐妹。你这样说的话,我可是不高兴的。你出事了,不让我知道,我可不依。万一瘟疫你们没有办法解决,而我在外面恰好就认识一些奇人高人,他们能治呢?”
“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得告诉我,你们没有办法的,兴许我有办法。按说,你是知道的,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更何况我还是你姐姐呢?”
宋暖听着,自知理亏,连忙道:“乔姐姐,对不起!这次是我们的想法不够周前,下次……以后不会了。”
最后,宋暖连忙改口。
她差点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一定告诉你。
随即又想到这个说法,说出来一定会让唐乔生气。
所以她及时改口。
唐乔很了解她,她这一顿,又改了口,她自然知道,宋暖开始想说的是什么。
唐乔打量着她,见她眉宇间的愁绪,又问:“暖暖,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我瞧着你情绪不高,眉头紧锁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说着,他又问,“难道是因为杨家草药的事情?现在还差多少,你可知道?”
宋暖摇摇头,“草药的事情,我倒不担心。刚才那人你也看到了,他说他是冬儿的亲爹,哭成那个样子,真实情感流露,倒也不像是装的。”
宋暖叹了一口气,眉头锁得更紧了,“我们大家都知道,那冬儿其实是那个人,那个人的爹是谁,我们也清楚,可怎么就……唉……现在这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我有点捋不清了。”
闻言,唐乔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
“捋不清就慢慢捋,这事不着急,可以慢慢捋,总会捋出来的。这些人在背后藏的这么深,手段这么高,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让我们揪出狐狸尾巴的。如果他的道行,真那么浅的话,又怎么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
宋暖听着她的话,立刻茅塞顿开。
“乔姐姐说话,真是一针见血。这倒是一下子,就打开了我脑子里面的死结。”
的确是这样。
从他们第一次碰到那种摄心虫的时候,已经是在两年前了。
这足以说明,这人在他们身边,也已经有两年多。
他能够一步一步的计划着,悄言无声的,把他们的仇人放在身边。
那这个背后的人,绝对不简单。
既然是不简单的人,那又岂是眼浅手短的,岂会那么容易就被他们揪出来呢?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那个人也没办法做这么多事情了。
“乔姐姐,你说的对,我们这次是遇到强劲对手了。既然是强大的对手,自然不可能一招半式就被我们打下的。看来这一仗,还是一场艰辛的,持久的,怕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唐乔点了点头,“那现在心情好些了没有?前面有一场这么艰辛的仗,你还要自己先把自己弄到身心疲惫吗?”
“已经好了,有乔姐姐在我身边,再沉闷的心情,也能变好。”
唐乔笑了一下,“没事就好,别多想,事情总是能解决的。”
“我们这样出来也不太好,要不回去?”
“好的,我们回去。”
宋暖点头,她已经把心情收拾好了。现在再回去,就算听着那中年男子哭天喊地,她也能够平静的面对。
二人回到义庄里,看守义庄的老人,奇怪的看着她们二人。
两个年轻女子来到这种地方,却面色淡然,没有一丝惧意,他倒也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
义庄的大厅里摆着十几副棺木,偶尔还有一种恶臭味传过来。
就连他这个常年守在这里的人,有时候都有些瘆得慌。
可眼前的这两个女子,一点异样的反应都没有,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就像是在她自家门口进出一样,完全没有不适的反应。
那屋里,中年男子还在嚎啕大哭。
木西元也不时的垂泪,抹着眼睛。
木青还像刚才那样,坐在地上,垂首着,偶尔肩膀耸动几下。
宋暖朝木青瞥了一眼,看着他那样子,立刻就知道,他在装哭,假装悲伤。
这演技,还真是差呀。
宋暖暗暗在心里评价。
给木青的演技,一个差评。
杨老爷子与舒同峰相视一眼,舒同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上前几步,走到那男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咱们还是先走吧,这里也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本官已经让人重新备了一副金楠木棺木,咱们回去商量一下,择个好日子,再过来为冬儿姑娘收殓。”
中年男子点点头,眼泪哭得又红又肿。他用衣袖拭了拭眼泪,身子一滑,就跪在了舒同峰面前。
“舒大人,求你一定要还我闺女一个公道,不能让她枉死。这黑衣人是临时起意,还是说他身后,还有别的人?还望大人调查清楚,总不能让我家冬儿,这般死得不明不白啊。”
说着,他扭头朝棺木那边看去,“我的闺女呀,你死得冤啊,你留下爹爹一个人,爹爹可怎么活啊……”
木西元抓着棺木的手,用力紧了紧,手臂上的青筋跳起,他看着冬儿脸上那个伤口。
眸底掠过一道阴狠。
脸上有个伤口,似乎有些东西,已经被他们取出来了。
木西元紧盯着那个伤口,心思已经千转百绕。
他们发现了什么?
又想要做什么?
这次把他们叫到秦县,真的就只是帮冬儿处理后事,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木青已经站了起来,一脸哀伤的走到木西元身旁,“爹,咱们先走吧,舒大人说,先回杨府那边商量一下小师妹的后事。”
木西元回过神来,点点头。
“好。”
他的目光落在冬儿的脸上,许久才移开。其他人看着他,也只知他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徒弟。
一行人,回到了杨府。
杨老爷子和舒同峰,陪着木西元父子和那中年男子。
冬儿当时过来的时候,她自称姓叶,叶寒冬是她的大名。据说她是寒冬夜里出生的,但她告诉大家,可以叫她冬儿,就可以了。
所以,大伙就一直都只知她叫冬儿。
除了杨老爷子和木西元父子几人,极少人知道她的大名。
“叶伯父,人死不能复生,你请节哀!”
舒同峰看向中年男子叶林海。
叶林海已经没有哭了,像是眼泪一下子就掉完了一样。他红着眼眶,坐在那里轻轻点头。
大伙瞧着轻叹了一口气。
宋暖忍不住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着大家脸上的神情,心里却有些想笑。明明大家都是在演戏,都知道实情,可眼下,这一个个的演技倒是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