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我还不知道你?”
田氏摇摇头,指着她对梅枝说道:“要说起来,这还真是个要强的,牙尖嘴利杀伐决断,言谈行事虽不温柔,却都让人挑不出错,素日里也爱吃肉,但唯独对女子,心肠过于慈悲,正经是个吃素的。我们那成衣厂你知道吧?只收留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但凡吃不上饭找来了,必定会给一条活路。我也劝过她,说人心难测,这样下去,难免良莠不齐,你知道她说什么?”
“说得什么?”
梅枝当真是个称职的捧哏,果然,让她这一问,田氏演戏的瘾也上来了,咳一声坐直身子,学着当日苏挽秋的腔调:“哎呀娘,但凡一个女人连饭都吃不上,被欺压到这个地步,她还能坏到哪里去?纵然有些小小缺点,忍一忍就是了,忍不了的,那就好好教育。终归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
梅枝笑得直不起腰,苏挽秋也只能在一旁尴尬礼貌地陪笑。田氏瞪了她一眼,点着指头道:“我可认真告诉你,这位侧妃不像个省油灯,你该立威时,决不能留情,实在拉不下脸处理她,就交给王爷,到那时,不许你拖王爷的后腿,胁迫王爷为她求情。”
苏挽秋哭笑不得道:“娘,您这把我都说成活菩萨了,我哪有那么贤惠。”
“倒不是贤惠,实在是你对女人硬不起心肠,却不知这天下,但凡后院里女人多的,哪个不是两面三刀勾心斗角,甚至口蜜腹剑也是有的。”
苏挽秋便垂下眼,叹息道:“后院争斗,输赢无定。谁愿意刀光剑影朝不保夕?谁不想岁月静好夫妻恩爱?归根结底,这些还不是男人惹出来?他们自己想要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却连累的女人们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听听,又来了。”田氏冲梅枝摊着手:“我没说错吧?就是这样的离经叛道,王爷也是如此,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和卓申怎么就把他教成这样。要不然天下女子无数,就只有王妃入了他的眼呢?当真是绝配。”
梅枝连连点头称是,然后笑道:“王妃慈悲心肠,这是王爷和府中幸事。你呀,该说得也都说了,王妃又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她自己会有衡量,话再多说,咱们就讨人嫌了。”
“娘娘担心它拉屎到您身上,快放下。”
“这怎么会呢?婆婆和梅枝姑姑经历过多少世事?和你们一比,我就是井底之蛙,巴不得你们多教导我。”
“是,母后心里这两天想必都装着这件事,婆婆和姑姑快去吧。告诉母后,一切有我,请她尽管放心。”
苏挽秋笑着将一记彩虹屁奉上,果然田氏和梅枝被捧得心情舒畅,接着起身道:“好了,这会儿府里不知道多少事要打理,我们不扰你了,也该进宫向皇后娘娘禀报下婚礼事宜。”
说到这里,有点卡壳,她歪头想了想,又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比划着道:“其实在我这里,不分什么男人女人,只分道理对错。男人是个好的,走投无路我也会帮忙;女人坏出水儿,尤其是像侧妃这般,身上背着几条无辜人命的,我但凡有机会下手,也绝不会留情。”
“王妃,奴婢觉着,太太的话其实没错,您对女人,的确狠不下心。”
说着话就进了院子,忽听一阵高亢鸡鸣,幽兰笑道:“威风又过来了,这畜生仗着娘娘宠她,如今越发漂亮威武,真真是鸡如其名了。”
“原来是为这个。”苏挽秋淡淡一笑:“谁说我对女人狠不下心?”
“没有没有,多说十斤。”
苏挽秋亲自送田氏和梅枝出二门,看着她们去了,这才转身回丰秋院,一路上见幽兰沉思不语,不由笑问道:“又怎么了?又是为什么开始杞人忧天?”
幽兰也笑道:“不用你得意,过会儿它就拉在你身上,我看你怎么打脸。”
幽兰忙要将鸡夺下,恰好芙蓉从廊下经过,闻言便跑过来,从苏挽秋怀中将威风抱过来,笑着说道:“你少诬陷,我们威风最懂事了,从来不往人身上拉屎,是不是啊威风?”
两人说笑着,忽听身旁苏挽秋道:“威风可是越来越沉了,我刚刚抱着它,怕得有十几斤吧?”
说话间,苏挽秋已经蹲身将冲到身前的大公鸡抱起来,抚着那缎子般光滑的羽毛笑道:“这货吃得不错,看看这毛色,多好。”
苏挽秋接着叹道:“之所以显得我对女人好,不过是因为这世上受欺压的女人太多,太多太多了!”
幽兰认真看着她,眼睛亮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能有无数小红心从里面冒出来,她用力点着头,连声道:“本该如此,世事本就该如此。”
芙蓉连忙抱着大公鸡退后几步,脸上现出一丝惶恐,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您……您该不会想炖了它吧?您要想吃鸡,府里后院有的是,不够奴婢去菜市场上买……”
不等说完,苏挽秋和幽兰已经笑开了,苏挽秋点着她:“听听,这是人话吗?我就嘴馋到这个地步?你知道威风的来历么?告诉不得你,当日我们在农家,那主人是要杀了它招待我们的,王爷摩拳擦掌的要吃它,是我费了二两银子将它买下来,不然这会儿轮得到你来抱着它摩挲。”
主仆几个说笑一回,看着太阳慢慢爬上来,知道各处管事娘子和婆子们要来回事,于是回去洗了手,厨娘早过来摆好早饭,苏挽秋自己一人在桌上,幽兰和芙蓉就坐在矮凳上,忙忙吃了几口,便各去忙碌。
这一忙便忙到傍晚,沈元熙命人捎话回来,只说梁相邀他去家里吃饭,不能推辞,要晚些回来,不必给他留饭了。
苏挽秋知道,这两人凑一起,八成还是为了海贸的事,她也不在意。因用过晚饭,来到窗前,看着窗纱外月亮升起,她便命幽兰灭了烛火,坐在窗前榻上独自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