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一线落在金色的锦缎香囊上,那些脑海中再熟悉不过花叶模样便渐渐浮出,瑾妃的脸上也终于展露了一丝笑意。
有些倦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继续紧锣密鼓地完成刺绣。
“娘娘,您累了吧?休息一会儿吧。”身边的宫女递上茶水,瑾妃将针小心的扎在绣面上,端着茶杯喝了口,却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做绣工。
“娘娘呀……”宫女又一次想开口劝慰。
瑾妃却显得不那么耐烦,“别多嘴,你知道什么。”
旁人当然不知道,瑾妃这香囊是要赠予风傲天的。后宫中女人如此之多,好似一阵春风吹过,百花盛开,而君王独有一个,万千花朵都期盼着博得君王一笑,可是能够做到的人却是这丛中零星几个。
怀着心事刺绣,自然不免扎到,瑾妃吃痛地叫了声,宫女连忙迎上来帮忙,瑾妃却并未要止血的意思,反而以自己的血染红了自己所刺的那朵花。
“娘娘这是……”小宫女不明所以。
瑾妃望着血红色的花浅笑,“此番,花才能开得更好。”
一旁烛台里的灯油又将耗尽,宫女赶紧拿油瓶来续上,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印着瑾妃辛勤的影子。
她盼着,不能让君王看见她的劳碌和苦心,也起码能让君王见一见她熬了一晚绣出来的成果。
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瑾妃的香囊终于完成,她望着那香囊上的花面,仿佛望见了风傲天的脸庞。
在她的想象中,因那血红的花,六宫粉黛便都失了颜色,而她心中那个男人不再留恋其他女人,眼中独有她瑾妃一个。
醒了醒神,又重新让宫女给自己描了妆,瑾妃带着那个精心绣出的香囊去等风傲天下朝。
好不容易盼到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却只听见风傲天冷冷一句问话,“你在这里做什么?”
瑾妃不是喜好耍小性子的人,即便风傲天这样不冷不热,她也能稳住自己的心,端着笑容,慢慢道,“皇上,臣妾新绣了个香囊,皇上瞧瞧喜欢吗?”
这样的小物,风傲天从不放在眼中,虽然他也知道这些嫔妃为了呈上这些拿得出手的小物,背后花费了无数心思,可是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风傲天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回答,“这样红的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那朵被瑾妃精心布置的花,却成了她一番心思夭折的原因。瑾妃的额发被晨风吹得有些乱,早间的阳光于她来说太过刺眼,她悻悻回到了自己的宫中。
风傲天并未注意到这个女人脸上的落寞,当然,后宫这么多人,若谁的一些小小举动他都装入眼中,那哪怕他风傲天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应付。
在风傲天看来,瑾妃这一出不过是他下早朝后的小插曲,他心中时时惦记的仍然是千歌。因而,他结束了早朝便急急往太后宫中赶去,他想为千歌争取机会,不让她在后宫中频频受委屈。
见到风傲天来,太后自然是慈母心大发,先将风傲天的伤势仔仔细细问了个遍,直到看到他真的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
“即便是身子好了,下了朝也该快些去休息,这几日都不必来同哀家请安了。”太后拍着风傲天的手背,似乎猜到风傲天此次前来的目的,赶紧就收了话尾,显出些速速打发其离开的意味。
风傲天怎么顾得上这么复杂的女人心思,他简略说了几句让太后不用太担心他身体的话,然后便将早前就想了很久的话题提上台面。
“母后,儿子希望能够让千歌自己去查明真相。”风傲天说完便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太后,太后却皱起眉头。
“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么一次次宽容她,原谅她。”
风傲天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爱情本就无从寻找缘由,太后这个问题实在是耐人寻味。
“母后,儿子坚信千歌是无辜的,如果母后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身体刚刚复原,公务繁忙加之急于表达自己内心请求的风傲天气息不顺,忽然被呛住,急急地咳了两声。太后看着自然心疼,只当他是为千歌的事情太过操劳,纵然心中有一千万个不情愿,也只好先答应风傲天。
“你若是相信她,母后也只能随着你,暂时给她一个机会。”太后连忙让旁边的嬷嬷给风傲天斟茶,好润润喉咙,顺顺气息。
听到太后松口,风傲天自然又眉开眼笑,那笑容释然大方还十分阳光,别说诸多妃嫔,就连太后也多日都不曾见过了。
风傲天走了之后,过了老半天了,太后还在心里琢磨他那个真诚如孩子般的笑容。似乎一朝君王只为千歌的笑而笑,为她的恼而恼。
独坐在小花园里的太后望着池塘上的荷叶发呆,恰巧瑾妃来探望太后,见到太后怀着重重心事,一向擅于见风使舵的瑾妃连忙卖乖似的来给太后捶背。
“还是你最体恤哀家。”太后闭上眼睛幽幽地叹息一句。
瑾妃笑眯了眼,然后又装出甜甜的声音,“太后这是笑话我呢,哪有人比皇上更体恤太后呀。”
太后长长地叹口气,“儿子大了,心里装着江山社稷,又装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剩给娘亲的,还有多少地方呢?”
瑾妃又换了个姿势给太后捏捏肩膀,声音愈发温柔娴静,“太后呀,您今儿个多虑啦。”
庭前花落,太后的忧思却显得更深,“哪是我多虑啊,你是不知道,早些时候,皇帝刚来过我这儿,别的没多说,就惦记着说南宫千歌的事情了。”
虽然瑾妃的心中立马就是咯噔一响,可是她毕竟是后宫中的老人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看过来,这点小风小浪她还是经得住的,一点也没有表现在外,给太后揉肩膀的力道稳而到位。
是啊,如今,皇上的心中只有南宫千歌这个女人。
瑾妃暗暗地想着,心中独自恨着,可是所有的情绪都只能自己忍着憋着,无处发泄。
南宫千歌做什么都是好的,而自己熬了一晚,眼睛都熬红了才赶制出来的香囊,风傲天却只冷冷看了一眼。
难道这后宫中其他妃嫔的爱就不算爱,她们的真心就不算是真心了么?如果太后能看到瑾妃心中那一面,此时回过头,必然是要被瑾妃那丑恶的真面目吓得背过气去,可惜瑾妃藏得太深,她心中满是不忿与仇恨。
太后的一声叹息将瑾妃的心思唤回,她又换了个手法来替太后松松肩膀,引得太后赞许。
见太后高兴,瑾妃这才敢顺着太后先前的意思又多问了句,“皇上可是舍不得处罚南宫千歌?”
太后摇头,“哪里舍得处罚啊,皇帝可相信她了,早上就是来问哀家要特权,让哀家给南宫千歌一次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看太后的模样,瑾妃不用再问也知道,风傲天必然是为南宫千歌求到了这个机会。若是南宫千歌开始调查起这件事,那指不定就要查到自己身上,瑾妃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
后来,瑾妃陪着太后又闲话了一会儿,终于,太后说话说累了,乏得很,便先回宫歇息去了。
怀着忐忑心情往回走的瑾妃,一心想着要摆脱自己的嫌疑,她断不能让南宫千歌动摇了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从风傲天那里收到消息的千歌自然是格外高兴,她终于能走出自己的宫中,好好来看一看背后给她泼脏水的人到底是谁了。
犹记得自己仍在宫外时,背后就有无数拨的人争先恐后地要置她于死地,可是她毕竟是南宫千歌,那些没有将她打败的敌人,最终都在一次次明争暗斗中训练了她的各项素质,站在赢家的位置上,千歌一点也不害怕自己这一次的敌人。
说到具体的查案,千歌清楚,若大费周章地盘问审查,很有可能将最佳时机留给了敌人,由得对方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销毁了证据,封了证人的口。
因而千歌决定,在自己获得特权的事还不为人知之前,暗中先展开一波调查。
于是千歌找到当天采花的几个小宫女,想从她们下手,看看是否摸到一丝关键线索。
可是那些小宫女居然都没有可疑之处,她们多数都是替内务府办事,采了花和晨露要去煮茶的,压根不会靠近姜芋花生长地。
当千歌问及她们是否在前几日采花时遇到什么平时不常见到的人,小宫女们也皆摇头,说并未有任何异常。
第一波调查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风傲天那处的姜芋花的状态上来看,那一定是当日新鲜采集的,可是为什么小宫女们都说不知道呢?难道这样也能被敌人率先一步抢占了先机,毁灭了证据?
千歌沉默着走在宫道上,清羽连着叫了她两声,千歌也未能察觉。
“娘娘别急……”清羽的声音细细的,生怕惊着千歌了。
千歌扭头看了看清羽,笑容里略带苦意,“我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只是在想最关键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