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彤站起身来,就要到主屋去,身后传来微弱的声。()
此时屋子里只有许嘉彤和曹氏两个人,许嘉彤停住脚步,在那一刹一动也不动,那声音……来自身后。
许嘉彤缓缓地回过身去,曹氏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她,她的眼睛也睁开了,只是精神不济,眼皮睁开来一点,就又闭上了,只能勉强眯起一条缝。
“嘉彤……”曹氏喉咙干涸,因她瘫着,那些个仆妇她小解麻烦,成日里除了汤药,很少给她喝水。
许嘉彤慌忙从廊子里小炉上倒了热水出来,又和一旁凉着的水兑上,直到水温温和了,才端去给曹氏。
“祖母,您喝口水。”许嘉彤一手托着曹氏的后脑勺,一手将碗边放在曹氏嘴边,小心地一点点喂进去。
曹氏缓过一点劲儿来,大喘了几口气,抬起手指已经粘连在一起的伤手,呜呜咽咽地流下两行老泪,她这双手是真的废了。
“祖母,您别哭,您的手坏了,以后我和哑娘还有碧水都能当您的手。”许嘉彤心里一阵阵地疼。
曹氏忍住泪,用没有伤的那只手把脸上的泪痕擦了,她用目光示意许嘉彤看她那只烧毁了的手。
“里面,钥匙……主屋柜子后面……”曹氏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个几个字,吃力地把那只手举到许嘉彤眼前。
难道……许嘉彤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摇着头,曹氏方才说钥匙,想必是主屋暗格的钥匙,难道那钥匙正是在她握紧了拳里?
许嘉彤与曹氏相伴多年,曹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看在眼里都能觉出她的意图。
难不成让她把钥匙拿出来?可是曹氏的手……想必在大火之中,李氏也发现了那暗格,想要夺去里面的东西,曹氏拼死相争,夺那钥匙时把手烧了,阴差阳错的,那钥匙就那样烧在了她的掌心里。
“不,不行,祖母,这怎么能行?还是等明日,给您看诊的老御医来,再想法子。”许嘉彤说完就后悔了,烧成了这个样子,恐怕即使是神医突临,也只有剖开皮肉这一条路可走。
曹氏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白天人多口杂……快,若是……被发现,你和我……就……”老目上渐渐浮现出一层哀伤。
那东西一定很重要,甚至比之性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为何曹氏拼了性命也要保住钥匙和暗格。
那时候李氏想必也拼了命地想要探之这个秘密,曹氏比起李氏来说年迈体衰,然而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她最终还是将李氏也置于死地,让她落得至今未能苏醒的下场。
这屋里没有刀,许嘉彤看着针线笸箩里放的剪刀,用力摇了摇头:“祖母,不行,您的伤口若是再恶化了,可就……”
曹氏这样子,也不知算不算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就算不是,万一伤口化脓了,曹氏这把年纪了,身子又还如此虚弱,也许就真的挺不过去了。
曹氏用力把那只手向着墙上撞去,目光却看着那剪子:“给我,把它给我,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祖母,就把剪子给我。”
曹氏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挤出来的,见许嘉彤依然在摇头,曹氏强撑着身子,头要往墙上撞去。
“你下不了手,我自己来。”曹氏看着哭得像个泪人的许嘉彤,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你亲生母亲的样子?”
许嘉彤哪里顾得上什么亲生母亲,谁又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只知道曹氏这样拦不住地往墙上撞不是办法,随时都有殒命的可能。
许嘉彤眼睛一闭,手抖得像筛子一样,拿着那剪刀,短短几步,落地了三回。她走到曹氏面前,别开头,闭上眼,把剪刀向着曹氏的方向递了出去。
曹氏一把接了过去,许嘉彤顿觉手上一轻,颓然地垂了下去。她听到了皮肉破裂的声音,还有曹氏因为忍痛而压抑的声音。
“给,拿着。”曹氏将那带血的钥匙放在榻边上,捂着流血的手,靠在了大迎枕上,方才那一番折腾已然用尽了全部力气。
“祖母。”许嘉彤拿起郎中留下的裹伤布,赶忙给曹氏包扎伤口,那只伤手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您这是何苦,什么东西能比得上您的性命重要。”
好在是皮肉伤,看着吓人,只要曹氏能挺过去,这处新伤带来的危害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里。
“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曹氏叹道,让许嘉彤取了参片让她含上,“我嫁与你祖父时,是真心觉得自己要做一个寻常的妇人的。直到很多年之后,你被送回了祖宅。我初时以为是他们闹了什么别扭,牵连到了你,才会把那么小的你送回来。我那时去了看了你,送你来的人给了我一样东西,我看了便知不是。那是宫里的东西,虽说我那时只是在旧宫,可这些东西我就是在梦里也是认得的。嘉彤,你的生母在凤凰宫里,而且身居高位……”
“而与你的年纪相近的,只有……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曹氏目光诡谲,这虽不是全部的事实,可她相信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赵元慎……许嘉彤捂住了嘴,怎么可能,偷龙转凤,她竟然是……她忽然想到了吴王后的异样,想到了赵元慎的刻意接近,怎么会是这样?
她过去的十七年都是假的,赵元慎接近她也另有目的,说不准就是要将她灭口,以掩埋真相。
许嘉彤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那些暗中的人又是谁?”
“这个疑问一直在我心里,那些人是在你来到昆山后的第二年找上我的,我原来以为是你的亲生母亲放不下你,派了这些人暗中护着你。可是我渐渐的发现,不是,他们的主子另有其人……要么是她的宿敌,要么就只有王上有这样的能力了。可若是王上,又怎么可能,他若是知道真相,又为何不追究你的母亲,也不把顶替了的那人揪出来。”曹氏的话被一连串地咳嗽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