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道:“不用客气了。现在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还请齐校尉仔细说说看。”
李刺史早让人把地图挂起。齐继亮走到地图旁边,指点道:“燕国公请看。扬州的东北方,是高邮湖。高邮湖往南,是邵伯湖。再往南,就是新河、壁虎河、太平河、凤凰河等好几条河,共同汇聚成一段宽阔水道,统称为新河,蜿蜒流入长江。也就是说,这段水路,构成了扬州城东方的天然屏藩。
这段水路上,适合渡河的地方不多。唯有河岸西侧的姜家庄,到东侧的谭家庄这一段最合适。所以这两处村庄,也因为成为了渡口而十分繁华。
之前,下官和于校尉商量过后,都认为要保护扬州,绝不能龟缩在城内,必须出城驻守,尽量争取活动空间,这才有更大机会。也正因为我们守住了这两处渡口,所以倭寇一直没办法大举攻打扬州,顶多是小股部队,小打小闹而已。可是这一次……看得出来,倭寇已经下定决心,非要攻打扬州不可了。”
程立也站起来,走到地图旁边仔细看了半天。终于用力点点头,道:“很好,我明白了。既然现在谭家庄失守,那么姜家庄便绝对不容有失。齐校尉,我立刻率领羽林军,和你一起前往姜家庄。”
齐继亮大喜过望,当下连声道谢。程立则挥挥手,让成魏博马上下去准备。又摆脱李刺史好生安顿被御林军所带进城来,那些之前被他们从倭寇手里救下的女子。李刺史自然拍胸脯答应了。
上午刚刚进城,下午还未到就又要出城了。这样子折腾,若是之前那帮娇生惯养的少爷兵,不但早已经受不住,而且肯定怨声载道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羽林军在程立的训练下,已经脱胎换骨。听说再去打倭寇,登时人人踊跃,半句怨言都没有。
扬州城距离姜家庄,只有五、六里地左右。羽林军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同行的还有五百义勇队,外加五百由民壮组成的辎重队。后者所拉着的板车上,载满了各种物质。从粮草到军械,还有各种药物,全部应有尽有。都是扬州城里那些士绅富商的捐赠。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这种简单道理,人人都知道的。倭寇一旦攻破了扬州城,这些士绅富商,人人都要不得好死。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财产,他们也算是拼了老命。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踊跃得很。
程立率领羽林军,和齐继亮率领义勇队还有辎重队,一起进入姜家庄。这里名字上还是庄,实质已经成为了一座镇。镇上所有居民,都已经被疏散。故此现如今还留在庄上的,就只有三千厢军而已。为了守住这处要地,不让倭寇大规模进犯扬州,所以整座姜家庄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军营。
率领三千厢军镇守在这里的,是校尉于大友。虽然他和齐继亮一起,被合称为“于龙齐虎”。但实际上,于大友的年纪,比才刚刚三十出头的齐继亮大了十几岁,已经快要到达“知天命”之年了。算是一名老将。
虽然老,但绝对没有倚老卖老。看见程立到来,于大友第一时间便毕恭毕敬,向燕国公行礼参见。程立连忙夫妻这员老将,然后入中军大帐商议军情。
中军大帐之内,当然也挂着地图。于大友指点着地图,凝声道:“江南地区,水路纵横,河流众多。地形十分复杂。船只不足的话,行动不便,速度就会被拖得很慢。
倭寇大军虽然已经攻陷了谭家庄,其实来的只是前锋,大概五千人左右。还有更多倭寇,都在更东边的金湾河与芒稻河之东聚集,没这么快能攻上来的。
谭家庄的倭寇,现在正四出砍伐树木,临时赶制船只。在他们造出足够船只之前,也不可能再作进一步行动。”
程立一拍掌,沉声道:“这就简单了。所谓兵贵神速。我们趁着今天晚上的夜色,率军冲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顺便一把火烧掉他们砍伐回来的木材,让他们根本没有船可以用。怎样?”
于大友吃惊道:“燕国公,太冒险了吧?再说,我们这边的船只,其实也不足够。还得等扬州城那边继续支援。要把上千军队全部运过去新河西岸,需要来回两三次。但那样动静太大,也耽搁得太久,很难进行偷袭的。”
程立淡淡道:“那么一次只运送三百人过河,应该办得到了吧?”
齐继亮吃惊道:“燕国公,你要只带三百人过河偷袭?实在太冒险了。”
程立抿了抿唇角,淡淡道:“没关系,我有把握。就这样决定吧。于校尉,麻烦你准备了。”
只带三百人就过河发动偷袭?于大友根本不相信程立能够成功。不过,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程立的官,比于大友和齐继亮两人,可不止大了一级那么简直,至少也高出了十级八级的。
所以,只要程立一定要坚持下去的话,那么于大友也好,齐继亮也罢。甚至李刺史,也根本挡不住程立。当下只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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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惜,今夜无星无月,更注定不会有任何诗情画意存在。唯一有的,便只是战争,杀戮!
于大友和齐继亮二人,目送着程立率领三百羽林军,摸着黑出了姜家庄这座大军营,然后在向导指引下,整齐上了船,一头扎进深沉夜幕之中。
眼看着再见不到羽林军的影子了。于龙齐虎两位校尉,这才深深吐了口气,然后陡然向自己身边的副官厉喝道:“通令全军,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做好准备,接应羽林军的兄弟。”
聚集在两位校尉会下的军队——无论他们是厢军,是义勇军,是辎重队——全都凛然听命。
假如这是陆地上交战的话,大军出动,必然有探马部队先行,扫清倭寇的探马再说。但在水路河面之上,探马几乎无法行动,所以顶多就有几艘小艇在来回游动,保持最低水平的警戒而已。
但这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应付故事罢了。倭寇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敌寡我众,中原人居然胆敢在黑夜里悄然渡河,冲过来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