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魏盖轩的心态相比前两天好了很多,接待客人也能顺顺当当说几句话,只是反应上还有些迟钝。林遥说明来意,魏盖轩哽咽了两声,才说起案发当晚的情况。

最近一段时间,魏奕的身体很差,可能是工作太忙不懂得照顾自己,他出现了营养不良的情况。魏盖轩为了照顾儿子,每天都给他煲汤。魏奕回来的早,就在家里喝,工作太忙的话,魏盖轩就会把烫送到剧组去,看着儿子喝完了才回家。

案发当天,魏奕在电话里跟父亲说今晚的拍摄恐怕要拖到下半夜,魏盖轩便带着煲好的汤,送到剧组。

“我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很多人都被水淋湿了,我估计可能是防火系统的洒水器出了问题,我的公司也出过几次这样的事情。”

“魏先生有自己的公司吗?”林遥问道。

“有一家小公司,做进出口生意的。”魏盖轩无精打采地说,“小奕比我能赚钱,我没什么压力。其实,还想着……想着把公司给他。”

林遥说不出别的,只能象征性地安抚几句。随即,林遥问到魏盖轩进了拍摄大楼之后的事。

根据魏盖轩的回忆,他站在拍摄现场的不远处,看到很多人乱哄哄的朝着二楼跑,拍摄也暂停下来。他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魏奕,便想着是不是在二楼的化妆间休息。所以,跟着那些人上了二楼。他听见跑在前面的人大声叫喊着他熟悉的名字。都是艺人,想来是被记挂着有没有因为这场水淋湿。那时候,他看到了温雨辰。

温雨辰遇到魏盖轩这件事林遥是知道的,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消耗时间。那之后,魏盖轩说,当时忽见温雨辰大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然后拔腿就跑。温雨辰的势头显然不是随随便便跑起来的,魏盖轩很担心,本意要追上去,却被周围的人拦住去路,脱不开身。

他跟着众人跑到另外一段走廊,见几个人迎面而来,七嘴八舌地拉着他。魏盖轩本能地察觉到是儿子出了事。等他被人拉扯着到了房门口,仅仅是一眼就昏死了过去。再睁开眼睛,身处另外一个房间,周围坐了几个警察,他被正式告知儿子死亡。

那简直就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魏先生,节哀。”林遥沉重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魏奕,梦游吗?”

“梦游?”魏盖轩愣了一下,“哦,是的。大约是夏天那几个月里他梦游的很厉害,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发生。后来,我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做了一个疗程的治疗,这两个月好多了。”

“麻烦您把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

魏盖轩上楼去拿联系电话,林遥确定魏盖轩已经进了房间,急忙起身跑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被塞得满满登登,都是新鲜的食材,上面还贴着价格标签和生产日期。看来,煲汤一说是真的。仅仅这点功夫,魏盖轩已经拿着手机号码下了楼,林遥关了冰箱回到客厅。

按照顺序调查的话,下一步林遥该去拜访那位心理医生。但他已经跟司徒打了赌,必须先找到证明凶手陷害他人的证据。于是,拐了弯,直奔苍莲的工作室。

苍莲的工作室不在特案组的院子里,但也不算远。独门独院,两层小楼,就她一个人可劲折腾,别提多自在。林遥把车停好,进了门,去办公室找苍莲。刚摸到房门就听里面传来胡苗非常豪迈的笑声。

“当时可有意思了。林遥和司徒说着说着就急了,谁都不忿谁,谁都不肯让步,最后还打了赌。两天之内什么的。”

苍莲笑道:“这俩熊玩意儿就是闲的蛋疼。”

林遥站在门外头哭笑不得。紧跟着,便听见胡苗说:“仓姐,你说他俩谁会赢?”

“谁都赢不了。”

“为什么啊?”

是啊,林遥也想知道苍莲为什么这么想。

办公室里,苍莲靠着转椅,双腿放在桌子上没有一点淑女形象。她仰着头,斜睨着胡苗,说:“从尸体的致命伤来分析,你们给我的凶器是没错的。”

“等一下!”胡苗立刻打断了苍莲,“你什么意思?带回来的凶器是真的?”

“我没这么说。”苍莲耸耸肩,笑道,“因为最具体的凶器分析数据还没到我手里。我只是根据伤口形态对凶器做判断。所以我才说,在我这看来,凶器就是你们带回来的那把。”

林遥的手慢慢放下来,选择继续听下去。

苍莲说:“我的分析重建报告还在写,如果不出意外,我的报告里会提出你们带回来的凶器就是真的。那么你想想看,小林和司徒争执的问题,在我这边儿想的话,是不是变成了无人胜出?”

“但是。”胡苗也有些不解了,“温雨辰的指纹是怎么回事?”

闻言,苍莲耸耸肩,“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们的。具体说,应该是小林和司徒需要头疼的事。我只负责尸体。”

“别这么不负责任。”林遥说着话的功夫推门而入,“我知道你看出更多的东西。”

对林遥的突然出现苍莲丝毫不惊讶,她也知道林遥肯定是听见了自己跟胡苗的谈话。不紧不慢地说:“你想知道什么?”

林遥一转头,指着横躺在沙发上的胡苗,点了点,“小八卦!”胡苗嘿嘿地笑,没脸没皮的。转回来,林遥坐在苍莲对面,“别废话了。把你那些不能写到报告上的看法跟我说说。”

这一回,苍莲秀眉一扬,嚣张地说:“我没有任何不能写到报告里的东西。就算我在里面写‘想吃披萨’组长照样会看的很认真。你看,这就是特案组的特权。”

林遥扶额,“你这样根本嫁不出去。”言罢,被鼠标垫打中。

玩笑开过,苍莲正经了起来,她打开电脑,转到林遥那边去,指着尸体上的致命伤给林遥看,“你仔细看,这一刀是从右至左,隔断了气管和颈动脉。”随后,她又调出尸体背部数字的照片,“你知道的,法医根据伤口的情况可以判断出第一刀在哪里,最后一刀在哪里。我对尸体背部伤口进行分析,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凶手是个惯用右手的人。”

这句话引起了林遥的重视。致命伤在颈部,从右至左,如果凶手是惯用左手,站在死者背后对颈部割下去,就是合理的;惯用右手的人,在死者背后留下的伤口则是从左至右,跟尸体颈部的伤口走向完全相反。这说明什么?

凶手在作案时,跟死者面对面。

“那么,死者当时是什么状态?”苍莲继续说,“死者的手在干什么?不管干什么,看到有人要杀自己都会腾出双手阻止对方。但是,死者手上、指甲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我并不认为那点水连指甲里面的东西都能冲洗的一干二净。换句话说,只要死者的手抓挠过凶手,指甲里一定会留下线索。”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分析。苍莲放出第三张照片。那是死者的左手臂。里侧肘紧贴在地上,手指卷曲,指尖贴紧掌心,无形中保护了指甲。

“你仔细看,这只手的四根手指都在掌心里,可以说多少隔断了水的清洗。所以我才敢肯定地说,只要他抓过凶手,指甲里一定会留下点东西。”

剩下的,苍莲没有继续分析,那不是她的工作范畴。但是她好奇,她问林遥作何感想。

林遥紧蹙着眉,却没有回答苍莲的问题。他只问凶器,“你估计,鉴证组那边给出的数据跟你做的分析结果会相差多少?”

“基本不差。”苍莲说,“你要是真着急就走一趟鉴证那边。我听杨哥说,那几个哥们被/操的相当悲惨。”

那还是算了。林遥不想去触霉头。

想来想去,林遥还是没说自己那点猜测结果。他指了指苍莲的电话,“刚才跟我说的情况,那个,你告诉司徒吧。”

胡苗眨眨眼,看苍莲,“为啥他不自己说?”

“傲娇呗。”

林遥装出来的严肃在两个女人面前毫无作用。微红了脸,索要那把匕首,“在你这还是在鉴证那边?”

“当然是在那边。”苍莲笑着打趣林遥,“哎,你脸红什么?老夫老夫的你还脸红?”

胡苗跟着凑热闹,“真的脸红了!上回我看到你们俩在办公室激吻你都没脸红,这会怎么了?”

林遥落荒而逃。

林遥还是跑了一趟鉴证那边。负责鉴证的头头儿老脸拉出三尺长来,说凶器已经让司徒拿走了。

“数据没出来那就把凶器给他了?”

“你在怀疑老子的工作能力?”头头儿特别不爽,“现阶段,老子可以不用实物!”

好吧,他们真的被杨磊逼的很紧。林遥表示了一下同情,随后才问:“司徒什么时候把凶器拿走的?”

“如果你早来十五分钟说不定还能碰上他。”

妈的,被抢先了一步。

气呼呼地走出小院儿,还没上车就接到司徒发来的喵信。司徒的声音特别欠抽,口气非常得瑟。他说:“宝贝儿,你扑空了吧?想要凶器吗?来找我啊。”

林遥只回他三个字,“你大爷!”

司徒笑着把电话收好,转手将放在一旁的凶器拿起来,隔着透明的证物袋仔细观看。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给温雨辰拨了一个电话,拨通之后好半天也没人接听。司徒只好过一会再打。

他想着,目前为止,线索不但少还很杂乱。但这里面肯定也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虽说就嫁祸与否的问题跟林遥打了赌,但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办案永远不会是单行线。

司徒觉得,不管谁输谁赢,跟自家宝贝儿之间的较量过程才是最有趣的。既然温雨辰暂时联系不上,莫不如去天传公司看看。

赶到天传公司的时候,王永斌也来了,早司徒一个多小时,做了一些基本调查。他把司徒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说悄悄话,“昨晚,有人听见于砚府跟叶剑羽吵架了。”

“吵什么?”司徒问道。

王永斌摇摇头,“房门隔音不错,听的不清楚。只能说听见两个人在争吵。”言罢,王永斌警惕地四下看了看,“魏奕的确是被潜了。对方都是于砚府拉的线,也只有他最清楚情况。你看,昨晚他跟叶剑羽吵架,叶剑羽刚离开就被人捅了三刀,紧跟着,于砚府失踪。你说,这里面能没有猫腻儿?”

“东明怎么说?”

“如果再找不到于砚府,就要通缉了。”

快了点吧?没有证据就通缉于砚府显然很草率。但他了解葛东明,小狐狸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就是说,葛东明在等时间等机会,以通缉于砚府的手段来刺激局面的发展。关键是:葛东明这一招很可能引起不少人的敌视。比方说:潜了魏奕的那些老家伙。

只要于砚府不出面,那些老家伙就是安全的。如果于砚府死了,他们都可以高枕无忧。

这时候,王永斌接到了一通电话,对方是杨磊一手培养起来的鉴证精英。他直言,“袭击叶剑羽的凶器上有于砚府的指纹。”

王永斌对司徒扬眉撇嘴,“看吧,于砚府这回吃不了兜着走了。只要他没死,肯定会被揪出来。”

司徒笑道:“你也说了,只要他没死。万一这人死了呢?”

王永斌问司徒打算怎么办?司徒只能笑笑了事,有些事,还是不说为好。

司徒跑了一趟扣豆角找叶慈。这两天,叶慈正有些烦躁,言谈之间跑神溜号儿,明显的心不在焉。

“我说你怎么了?”司徒看出叶慈的异样,问他,“跟小唐吵架了?”

“没有。”叶慈接了一杯水,回手关上房门。才说,“我有个朋友,是当年在道儿上认识的大哥。我跟小唐在一起之后开始洗底,他帮了我不少忙。我开了饭店,他把他侄女安排过来,让我照顾照顾。那孩子……”

“别告诉我看上你了。”

叶慈无奈地叹息一声,“光是这点事我也不可能心烦。我给她一个大堂经理的职位,她的工作能力也很胜任。虽说有点势利眼,但大多时候还是很能干的。她有一批固定的客户源,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定最好的包房,最好的厨师,最贵的菜肴。”

通过能干的大堂经理,叶慈也认识了这些非富即贵的客户。他眼睛毒,看得出这些人不是从政就是从商。还有两个是军人。本来,这点事没什么需要烦恼的。最近十来天,他发现大堂经理在工作上出了不少错误,似乎心事重重。他找她谈过几次话,效果不佳不说,经理还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不介意给他当个小三。叶慈更加厌恶这她了。可这人是朋友委托他照顾的,不能说辞就辞。

昨天晚上,大约在十点到十一点时间。大堂经理忽然来请假,说是家里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先走一会儿。叶慈给了假,并说如果有需要,可以连休几天。说来也是巧,大堂经理走了之后,叶慈也下班回家了。叶慈的车开到路口第一个信号灯下,刚好看到正在路边等计程车的大堂经理。

“当时,有三个男人跟踪她。”叶慈说,“来者不善,我能感觉到他们是想带走她。我看当时她没有发觉被跟踪。接着,有一个男人神色慌张的忽然跑到她身边,两个人都在不停地说着什么,而跟踪她的三个男人撤了,走的很快。那个找她说话的男人我认识。是叶剑羽的秘书。”

司徒愣了。足足回神了十来秒的功夫才追问,“于砚府?”

“是姓于,但叫什么我不知道。上回,就是食人案那时候,你带叶剑羽来过,那之后叶剑羽请客户到我这里吃过几次饭,于秘书也跟过来,我是那时候见过他。”

司徒抹了一把脸。消息来的太突然,他需要消化消化,“那个大堂经理呢?”

“请假三天。你要找她?”叶慈并没有等司徒的回答,紧忙提醒他,“司徒,我之所以犹豫不说,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很敏感。昨晚我从那三个男人的站姿、动作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军人。牵扯到军方的问题,会非常麻烦。”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司徒想到了温雨辰。

然而,叶慈的忧虑还不止这些。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司徒,并说:“呼机里的地址原本是一家医药公司,我找几个老人儿打听了一下。当时,这家医药公司跟军方的一个研究所是合作关系。”

司徒一脑门官司,心里烦乱不堪。叶慈连续扔了几枚炸弹后,居然坦然而又随意地说:“能放弃吗?”

“不能。”司徒冷静下来,“就算跟军方有关,该查的还是要查,该抓的一样要抓。”

闻言,叶慈的脸色沉了沉。他看着桌子上跟小唐的合影,看桌子上小唐送他的水杯。想着昨晚小情人腻在怀里一声声地叫着他“大兵哥”,想着今早小家伙在脸上印下一枚湿漉漉的亲吻。

选择尽在一念之间。

他起身走进旁边的小休息室,打开衣柜门,脱掉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露出精壮的身子。

“你这算是j□j我?”跟着过来的司徒靠在门上,调侃叶慈。

“我准备回f市一趟,不少东西都在那边的老房子存着。”说着,把西装裤随意地扔在床上,换上了灰色的帆布裤子。

司徒愣愣地看着叶慈穿好了t恤和黑色的休闲装,听着叶慈说:“我让小唐跟我一起回去,你跟东明说一声。”

哈?你要干嘛?

“快要立冬了吧?我答应小唐立冬那天给他包饺子。”

司徒实在憋不住了,“叶慈,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一顶洗的发白的棒球帽戴在头上。方才的饭店老板叶慈赫然变成了当年的饕餮。他神色如常地推开司徒,走出去的时候,丢下一句话,“我出山。”

司徒一愣,下一秒跳起来扑到叶慈背上,蹂躏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