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太液神水这般的真水、真火,乃是天生地养出来的灵物,虽然生来就有奇功异效,但想要让其能够成为修道人手中得用的法宝、灵材,却还是需要一道炼化手段。
而方才韩浞正是用了《先天正反九宫秘篆》中祭炼真水的法门,才将那一潭子的五蕴灵浆,给炼化成了如今的一十九滴太液神水。
不过这样的法门,在道门诸派之中都有传承,且大多都是炼丹、炼宝之法的外道别传,是以倒称不上有什么稀罕。
随后韩浞又从身上取出一方玉瓶,将十九滴太液神水取了十二滴盛入瓶中。
又将其余七滴全都送到青阳瓶内,然后再收入摘星玉楼当中,以星斗月华所化灵气滋养。
这些灵物经过道法祭炼之后,便需要以精纯灵气时常滋养,才能够保其灵性不失,往后亦才能继续为修道人提供好处,发挥作用。
就像是白即墨那几朵幽冥紫火,也是须得隔三差五地用九幽冥气喂养了,才能够确保威能不减。
否则时日一长,宝物就会逐渐消散灵性。
再过不了多久,便会缓缓流失神效,不再堪用了。
韩浞做完这些,便将那装了十二滴太液神水的玉瓶,隔空推到仍伏跪地上的小白蛇面前。
然后才对那小白蛇说道:“这里十二滴太液神水,便当做换了你手中雪魂珠,我这里还有一门喂养真水的法门,也当做是添头一并给了你。此处不宜久留,拿了这些,你便离了此地,往外自谋生路去吧。”
说着,韩浞也不等那小白蛇回话,就自顾自地向她口述起喂养真水的法门来。
那小白蛇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但也只能顺从韩浞所言,连忙地将他念出来的口诀给一句一句地默记在了心头。
好在这法门并不繁琐,这小白蛇最终也还是能够得了全篇,没有缺章少段。
韩浞传给这小白蛇的口诀,同样是《先天正反九宫秘篆》之上的法门,算是喂养真水、真火最上乘的手段了。
口述完这一段法诀,韩浞抬手一指,然后白虹剑光一卷,就将那雪魂珠送到了他手中。
随后一转身,就要离开这地下寒潭。
那寒螭能够想到,那几位少年少女还会去而复返,韩浞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那四人与寒螭鹬蚌相争,最后反倒是韩浞这渔翁得了利,如果这会儿他不尽快离开此地,与去而复返的几人迎头撞上了,只怕到时候场面却不太好看。
虽说他能够凭借飞身托迹遁地隐藏,但谁知道那些少女这回又会带了个什么样的人物回来?
毕竟这穿墙遁地也不是无法可查,无物可破,再加上韩浞如今修为也浅,万一稍微一个不留意,被人捕捉到了气机……
因此,未免首尾麻烦,韩浞也是打定了主意不能在这地洞中久留的。
哪知他刚刚打算施展了飞身托迹的天罡变化,穿过山壁遁走,就忽然听身后小白蛇素娘开口求道:“小畜爹娘惨死,无依无靠,实在无处可去,神水宝物亦可不要,只求仙长收留身边,为奴为婢,永世伺候,绝无怨言!”
这小白蛇虽然言辞悲切,可韩浞自家已经有了一个白即墨,起居伺候无有不便。
且韩浞又不太信得过小白蛇这头小野妖,想也没想,便要一口回绝之后就走,不再理她。
但话刚要出口,韩浞心中念头忽然一转,回身看向跪伏在地的小白蛇,稍一思索之后,便又问了一句道:“除了父母之外,你当真已无亲无故?”
那小白蛇听韩浞发问,便觉得许是此事可成,一刻不敢耽搁的连忙回道:“小畜尚有一个姑母,乃是父亲长姐,但因心慕纯阳大道,两百年前便已经离了无终岭,至今全无音讯,生死不知,实在无法依靠!”
韩浞见这小白蛇自称孤苦无依,也不知心中作如何想。
略一沉吟之后,韩浞才又说道:“我这里有一件难事,虽我自家也在谋划,但一直没有头绪,你若是能帮我做成这一件事,倒也不是不能收下你。”
小白蛇一听,见果然是事有转机,连忙回话道:“仙长但有吩咐,小畜必定尽力而为,不敢稍有懈怠!”
韩浞听罢点了点头,复又说道:“这事可不简单,乃是要你帮我去寻来一条一品地脉。不过却不是寻常一品,而是天地间结成了异象的十二种一品地脉。当中只要寻得其一,我便答应你所求之事!”
韩浞当然不会忘记,他此行冒险走入无终岭,是为了寻找合适地脉,开窍修行而来的。
不过他却是在刚才,忽然之间才又想到,这银霜白蛇乃是天生异种,不畏严寒,且这小白蛇也是与父母一道,在这无终岭上修行生息了数百年。
如此说来,不仅行止方便,这小白蛇也该对这八百里无终岭甚为熟悉,正能替他去寻找地脉。
韩浞才说完,就见那小白蛇神色顿时一滞。
他本以为小白蛇是被他所提条件难住了,又或是吓得一惊。
哪知转眼,就听这小白蛇对韩浞说道:“仙长容秉,小畜正好知道一条一品麒麟脉,就在这无终岭上,离此处雪岭不过百里!”
韩浞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询问了几句之后依旧有些猜疑,实在难以置信竟能有如此巧合。
但这小白蛇却是再三认定,甚至险些赌咒发誓,说在这无终岭上藏有一条一品麒麟地脉,且她还知道所在何处。
这小白蛇见韩浞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便连忙向他仔细说道:“这条地脉原是小畜祖辈无意之间寻得,但我等妖物不得道门真法,只能靠了吞吐月华,妖气开窍,便也取用不上那条异象地脉,因此起初,祖辈们也是不甚在意。只是后来,小畜祖辈们发觉,那条地脉不知为何,竟不似其他地脉一般会四处龙蛇游走,只在了那一处地界扎根,如此久而久之,便只当做一则奇谭,在小畜一家口中流传了下来……”
韩浞听这小白蛇一番讲述,见她神情言语不似作伪。
左右他如今也无头绪,便点了点头,开口对这小白蛇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去看看,若果真如你所说,我也定当遵循先前许诺!”
说着,韩浞就从摘星玉楼中放出了白即墨,然后对这玉面玄狐说道:“即墨你先将素娘领入摘星玉楼中安顿了,如若此番真能寻得那条地脉,那她往后便随你修行,无论规矩还是法术,你都可随意教导了她!”
那小白蛇见韩浞竟然随手就招出一个人来,登时惊得檀口微张,心头一震。
虽然她如今修为低微,看不透白即墨的深浅,但白即墨好歹是修行了千多年的大妖,即便此刻炼气境界被刘阆苑打落,可身上气质神韵却还留存了七分。
尤其同为妖物,由修为高下所引出的彼此之间尊卑之别,便有如与生俱来,刻骨铭心一般。
是以如今白即墨的身影落在小白蛇素娘这样的荒野小妖眼中,便有如渊渟岳峙,高山仰止。
白即墨听了韩浞吩咐,恭敬道了一句:“奴婢知道了!”
然后就上前扶起了小白蛇,对她说道:“你若有福分,便能随我一起服侍公子,往后你就知道,这却是一场天大的造化呢!”
说着,兴许是见这小蛇妖模样可怜,挺招人疼,白即墨便又温言宽慰了她几句。
韩浞见此,也是微微点头,招呼了一声,便将二妖都收入了摘星玉楼之中。
之后他便一刻也不耽搁,施展太乙星神相术唤出了山岳舆图。
在那舆图之上找到了素娘所说的那处所在之后,略一算计,便身形一动,穿入了雪岭山壁之中。
不过临走之前,韩浞还是不禁在心中暗暗想道:“可惜这处秘洞已经被那四人发现,否则即便没有雪魂珠,这寒潭地底也能是一方极小的太液泉眼,虽不及瑶池仙宗那处泉眼远甚,可至不济,每五百年也能够涌出一滴太液真水来……”
……
韩浞一走,带走了小白蛇素娘,而寒螭也被他一剑所斩,是以如今这地底秘洞,也终于不再有任何生机。
一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洞外传来了一阵剑气破空之声,然后一道剑光就从入口射入了这秘洞之中。
剑光一入洞内,绕着只剩下涓滴灵浆的空潭上方,飞速地在半空转了几圈,然后便定在了空中。
随后那剑光往内一敛,便显出了当中三个人影来。
其中两个不是别人,正是那姓祝、姓房的一对师姐妹。
而余下另一人,却是一个年龄看来二十三四,容貌极美,气质凌冽的女子。
三人当中以那紫衣房师妹最为性急,如今一入秘洞,见螭走潭空,当下就有些沉不住气,转头就朝那位气质凌冽的女子说道:“玉师叔,就是这地方,原先那潭中全都是五蕴灵浆,洞顶上还结了一枚万年雪魂珠的!如今这两样宝贝一定是被那寒螭给带走了,我们得快快追上去才行!”
原来这当中的那位气质凌冽女子,正是这房、祝二女口中几次提到的那位玉师叔,也就是那少阳剑的主人。
而这玉师叔一入洞来,见到这秘洞之中空荡荡的一副场面,脸色倒是没大变化,就是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开口说道:“那寒螭听你们说来也是结成了金丹的大妖,如今都两个时辰过去了,若是它全力逃遁,此刻怕已经出了无终岭,你当真有办法能寻到它的的踪迹?”
房师妹一听自家师叔发问,连忙回道:“那寒螭是在五蕴灵浆中修行的,身上必然有灵浆的气味,我可以让阿玉辨别寒螭身上灵浆味道,带我们前去追赶那妖孽!”
玉师叔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既然有手段,那还不快些使出来!”
房师妹一听吩咐,连忙点头称“是”,然后往袖中一探,就取出了一个七寸见方的木匣来。
这少女打开木匣,就见那匣之中像是一处小小的兽栏,其中一只雪白玉兔,正在栏中蹦跳走动。
“阿玉,快来!”房师妹朝那木匣兽栏之中唤了一声。
玉兔听得主人呼唤,连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一纵身,跳出了那木匣。
这玉兔在木匣中时看起来不过蟋蟀大小,可一跳出了木匣,见风就长,一直长到了尺半大小,才停了下来,落入那房师妹怀中。
“你这小兽倒是颇为惹人怜爱!”
玉师叔一见这玉兔模样娇憨,眼神中也不由透出一丝喜欢来。
那房师妹一听师叔这话,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她入门已经十数年,哪里能不知道这位师叔是个什么性子!
即便往日来往的少,可只听宗内传言,也不可能少听了别人谈论这位师叔的人品秉性。
凶神恶煞,心黑手狠,任性妄为,我行我素……这些说的都是这位玉师叔!
如今被她盯上了自己心头宝贝的这只玉兔,我阿玉只怕凶多吉少……
房师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心中几个念头急转一番,然后才连忙向这位师叔说道:“玉师叔,阿玉是我师傅向广寒宫素娥仙子借来,为我瑶池仙宗炼丹捣药的,只是暂且交给师侄抚养,六十年之后还要归还回广寒宫去的……”
她本想借自己师傅和广寒宫的名头,来抵御这位凶狠的师叔。
哪知她这师叔却是全不以为意一般,挥了挥手,便就说道:“既是为我瑶池仙宗捣药,那你养了还是别人养了,也无甚差别。你到底不如我门下珊儿细心,照料不了这太阴灵物,等回到仙宗我便找贺兰师姐说了,由珊儿来替你抚养这玉兔为好!”
其实这玉姓女子起先还真没打过玉兔的主意,只不过是见这小物有些可人,随口才说的那一句。
可那房师妹偏偏要自作聪明,以为这玉师叔是看上了自己的宝贝玉兔,想要强抢过去。
不仅如此,这紫衣少女竟然还抬出了她师傅与广寒宫,想要凭了这二者名头,去压下她这玉师叔。
这姓玉的女子本就任性,脾气也犟,本来没有的心思如今被这位房师侄一激,不由得也变成有了。
且她又想到,自己门下新收的小徒弟也是娇小可爱,与那玉兔岂不正是相宜,便索性遂了紫衣房师妹的心意,又任性了一回。
房师妹一听她这话立刻大急,慌慌张张地又说道:“师叔,宇文师妹年纪还小,照顾她自己恐怕都还照顾不过来,只怕这玉兔给她,会出祸事……”
她还待强言争辩,哪想这玉师叔却是顶不耐烦一般又挥了挥手,然后说道:“这事便这么定了,你不必再说。如有不妥当,倒时我自会去与贺兰师姐分说。你当下还是赶快让玉兔嗅了那寒螭踪迹,我们追上去要紧!否则走了我的雪魂珠,可不轻易与你干休!”
房师妹一听这话,面上颜色就立刻变了死灰,转头看向自己师姐,却见那祝师姐也是一脸的苦色。
她们此番能够请得玉师叔亲自出手,便是等若把太液真水与雪魂珠都给舍了出去,只盼着这位师叔最后吃相不要太难看了,能够分她们一杯羹。
且玉师叔还答应,若是真能得到雪魂珠,上次借少阳剑时许下的那两枚蟠桃,也不要她们的了。
二人思量了一番,先前一次借剑斩螭已经是失利,一无所获不说,宫、陈两师兄弟还受了伤。
可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差一点儿就血本无归。
如今她们也不奢望能够独占机缘,尽收宝物,只求能将先前过失都弥补回来。
便是稍有盈余,都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所以对于玉师叔教训,二人都不敢出言顶撞。
就连那没怎么说话的祝师姐,此刻也是连使眼色,让自己师妹不要再说,还是尽快寻到寒螭下落要紧。
那房师妹虽然是满心的不愿,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哪里容得她有太多心思?只好轻轻抚了抚玉兔,说了句:“阿玉,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就见那玉兔提着鼻翼四方嗅了嗅,然后朝着洞口方向一探头,三人就连忙由那玉师叔领了,运起剑光,朝洞外飞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