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罗铁柱毫不客气道:“博望城素来是大周的领土,我们天和陛下致力于“天下和平”,治国方略以民生为本,故而博望城虽是边境,百姓却安居乐业,只要你们北齐不烧杀抢掠,百姓就算有金屋银屋,我们也秋毫无犯。”
高延宗顺口回怼:“你说这话不心虚吗?前些天木兰城郑太姥的府邸被洗劫一空,不是你们卫国公带兵进城劫财,刮地三尺的吗?”
这话怼的妙啊!元无忧不禁拿垂在身侧的右臂,暗自给高延宗竖起大拇指,眼神赞赏。
叱罗铁柱闻言登时脸色一沉,但还是不服气地,咬牙反问道:
“谁看见我们卫国公进城劫财了?殿下有证据吗?你可别空口污人清白!”
高延宗点到为止,也不想闹的太僵,便眉眼桀骜地一挥手,“别站在街上了,进去吧。”
于是仨人带着十几个叱罗家的私兵,浩浩荡荡闯进去,却被拦在了门口。
只见正门前面修了个档口,里面有俩人,一个收钱的一个管账的,眼瞧街对面来了一伙气势汹汹的家伙,那个女账房便迎上前来,笑问几位贵客因何而来。
得知几人想进去找人,便礼貌的说得交一百两白银兑换入场凭证,凡是想进去的,就算站门口看一眼里头都得缴入场费。
元无忧直咋舌,“这么黑啊?”
女账房闻言,登时眉眼高抬,目露鄙夷,“我们家可是边境最奢华的酒楼,出入皆是世家显贵,明码标价,女郎若是嫌贵就别进,也别泼脏水说我们黑店啊!”
她正欲反唇相讥,高延宗便抢先道:
“行了,你忙你的去,我们商量商量。”
说着,男子便扳过姑娘的肩膀,把她推回叱罗家私兵堆里,路上还道,
“那个势利眼确实说话刻薄,但是这要是好地方,我高低请你进去消遣了。”
元无忧停止脚步,望向身旁男子。
“博望城居然有这种高消费的场所,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夜色黑如泼墨,唯独这栋酒楼亮如白昼,把临近的半条街都照的灯火通明。
高延宗将殷红眼尾上挑,目光戏谑地瞥了身旁的独臂姑娘一眼,
“你这种正经老实的姑娘,何时关注过这些?倘若你真想知道,就问我呀,什么青楼红馆…酒楼乐坊,凡是有些名气的,我都…”他说的忘形了,待忽然发现姑娘投来的怨毒的眼神时,戛然止住话茬,唇角勾出个讨好的笑。
“我都听说过。”
“我有那么正经老实吗?”她目光幽怨,忽而眉眼一抬,表情玩味,“既然安德王这么懂行,晚上带我也去消遣消遣啊。”
发觉她情绪不满,高延宗赶忙赔笑着伸手想去拉她腕子,瞧见她左臂缠着的白裹带和旁边瞪眼睛的叱罗铁柱时,才意识到要注意分寸,便只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我消遣没消遣过,你还不知道嘛?晚上去看别人闹腾做什么?咱俩就该早点回馆驿做该干的事呀。”
“……”元无忧眉心紧蹙,看着眼前那张又嫩又艳的笑脸,还是唇角微仰,一笑而过。高延宗的俊美脸蛋儿是那种雌雄难辨的,在夜里更让她觉得,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俩人这头打情骂俏了两句,才想起正事。但她陪人办案,不能自己搭钱啊?一回头,正瞧见叱罗铁柱从袖中掏出一锭金饺子来,让人去换现银。
于是,几人站在门口等候的功夫,突然瞧见俩半大孩子拉着袖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一个稍大点的男孩,个头刚到元无忧下巴,另一个扎丫髻的女孩瞧着不到十岁,俩人背着一包袱碎银和铜币,直奔档口交入场费。
俩孩子在账房嫌弃的目光中凑了一百两,开开心心地要进去,却被女账房给拦住了,说一百两只能进一位。俩孩子焦急万分的要硬闯,引得几个壮汉打手,拎起狼牙棒就围了上来。
一瞧恐怕要血溅当场,景色赶紧推开叱罗家的私兵,上前拦住那打手说是熟人。打手一瞧景色也是当地有名的红倌人,便不敢得罪,任由景色把俩孩子拉走。
而高延宗在第一时间就攥住元无忧手腕,将她拉到景色那去。
一经询问才知,这俩孩子是龙凤双生的兄妹,俩孩子见景色在杜康居挺有面子,张口就朝他借钱!甚至当场双双跪下,磕头求救,就执意要进里头找人,吓得他赶紧把人拉起来。
“我倒不是铁石心肠,只是你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找什么人找到这里来了啊?”
俩孩子嗫嚅着说找爹。
而站在不远处的叱罗铁柱,瞧见这边乱成一团,也带兵过来,询问情况。
他一听说俩孩子进酒楼是为找爹的,刚觉得荒谬,那个小女娃便委屈地一扁嘴,嚎啕大哭起来,还是那个男娃抽噎着说,他爹是被仇家卖给赤水的娼妓界保护伞“花国太子”了,是强迫他沦落风尘的,连兄妹俩也是娼妓所生。
兄妹俩就在花国的环境下长大,直到前两天有恩客对才十三岁的哥哥起意,为避免孩子步自己后尘,他爹才把攒的金银细软交给兄妹俩,偷偷送走孩子。而他爹也因此被花国赶出赤水,送到南阳来,他们便想带爹逃脱魔爪。
叱罗铁柱乍一听挺气愤,随即越听越觉得心酸,直到高延宗顺嘴打趣说孩子长得跟他挺像,叱罗铁柱刚想生气,脑海中便白光一现!赶忙询问他们爹眉心有没有痣,花名叫什么?
俩孩子也挺震惊,原来他们爹脑门上还真有颗红痣,花名“欢喜佛”,叱罗铁柱这才确认了,这俩孩子居然就是他哥叱罗山根的娃!
既已得知哥哥消息,叱罗铁柱便替另一个孩子付了银子,让俩孩子跟他进去找爹。而他回头看一眼元无忧和高延宗,摆手表示不需要俩人陪同了,正好省了两百两。
说罢,他便薅着景色引路,推他在前。
元无忧倒乐得清闲,见叱罗铁柱等人进去了,便拉着高延宗要走,却见从红馆里又跑出个“白光”似的小倌。
他一出门,就远远地嗷唠一嗓子:
“阿冲!是你吗阿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