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炎烈四人先行离开。洪一成,林海峰及另外的几个和士兵一起用饭的将军,在后跟上。
也是,看他们四人穿着,虽已经是最普通的衣物,也穿的风流倜傥,八面生风,非富即贵。要是后面再跟着一只纪律严明的军队,会让人怎么想?
官府?叛军?
傍晚时分,天就冷了。风吹的很小,太阳一半的脸还浮在地平线上。
炎烈解下身上的紫貂大毡把我裹着,说道,“越往东去越冷,你若不舒服必须跟我说声。”
我点点头,“知道了。”硬是将扯到喉咙上的咳嗽强压了下去。
带着女子行军打仗肯定是不方便的,我又怎么会去拖累他们。更何况,我也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自己的小病小痛上,耽搁了大家搜寻的进度。
如玉,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们来救你!
一早,每个人就备好了干粮,途中遇到农家或者茶社,只讨杯水喝就马不停歇的赶路。夜晚的风,吹的很凶猛,几次都不得已停了下来。
“风太大了,你没事吧?”炎烈裹紧了我,低声问。
“嗯。”虽然身上裹着大毡,冷风一吹来,好像能从四面八方钻进来似得。像炎烈这么金贵的身子,没有了大毡,岂不是更冷?
炎烈道,“这不远必定有大林子,你听风吹的这么大。只要过了这林子的范围,风就走了。”
我冻得都答不上话了。
然后,炎垭策马离开,朝后面的军队朗声道,“大家挨紧,过了朝翼那条岔口,风就过去了!”
往前行了一段,风果然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冷。
炎烈望着前方的岔口,眼神凌厉了许多,招来林海峰将军,道,“让下面的士兵提高警惕,朝翼这里是最马虎不得的。”
朝翼?是不是爹爹打胜仗的地方。据说,那时爹爹单枪匹马,勇闯敌军主营,不费一兵一卒的攻下了东周主城。
这么说来,我们已经离东周很近了吧。
风停了,我探出头来透透气。士兵们手中的火把,烧的树油嗞嗞作响,把附近一片照的如同白昼。军队停在这一大片草地上休憩。
举目四望,草地四周皆是树林,异常茂盛,里面黑漆漆的,树影婆挲。
“好了,今晚就在这里小憩,明儿一早沿着树林朝东周去。”洪一成将军把旗子插在地上,他的声音很洪厚,很显大将之风。说完,又带着一队人超西面林子那边去。
林海峰将军熟练的支起三个帐篷,也带了一小队人去了南面的树林。李玉林将军一看,心下了然,道,“冯少将军和叶灵将军去东面林子,我和张颐武将军去北面,务必保护皇上和娘娘的安危!”
“我们听李玉林将军的!”
炎烈的帐篷在另外两个帐篷的后面,相距小远,那是炎垭和萧别的帐篷。
炎烈抱着我躺下,又将大毡铺在我们身上,顿时帐篷上便印着一个好似相叠的影子。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自己真是越来越爱胡思乱想了。
我很警惕,即使闭着眼睛也暗暗感受炎烈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把自己逼得困的不行时,炎烈的呼吸很均匀的想起,鼻息暖暖的扑在我的鼻尖。
我偷睁一只眼睛,他果然睡着了。立马吁了一口气,调整一下身子,沉沉睡去。
真正伪装的好的是炎烈。殊不知,我一睡着,他就睁开了眼。笑道,“身体这么僵硬,还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吧。”
这丫头,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喜欢了她呢?细细的眉,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像个永远长不大的泥娃娃。是在她被太后招进宫的第一天?是在她成了先生的第一个女弟子?是她生气的把炎垭推下水池时动人的表情?还是她某一个轻轻的回眸,就已经令人沉醉?
可是,所有的孩子都怕他敬他讨好他,她总是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愿意和他玩耍。
炎烈原本勾起酒窝的侧脸,唇角一点点的僵硬,最后笑容完全消失。
记得,那年也是冬天。先生让他们在院子里每人都堆一个属于自己的雪人。
炎垭堆的最快,胖胖的身子,圆圆的眼睛,长长的鼻子,大大的嘴巴,很可爱。她就嚷嚷着让他帮忙,两人就在旁边又堆了一个同样白白胖胖的雪人,她还把自己的围巾给雪人围上。等到大家都堆好了,先生来检查,认为他和弟弟的雪人堆的是最好看的。她从学生里站出来,怒气冲冲的指着先生,说,“先生,明明小垭的雪人最好看!太子的雪人没有鼻子哎!”
那年他刚登基不久,先生吓得惩罚了她,罚她在雪人堆里站了半天。等他们算好时辰出去叫她的时候,她身上落得都是白茫茫的雪,已然分不清哪个是她,哪个是他们堆的雪人了。
他记得很清楚,她生气的眼睛,撅起的嘴巴,还有大团大团吐出的雾气。
还有一次,他们玩家家酒,谁家孩子要选人扮演新郎新娘,新郎选了炎垭,她便要做新娘。那次好像自己发了很大的火,把自己的弟弟揍了一拳,对她吼:你长大后要嫁给我的,不可以做小垭的新娘!
想想真的很好笑,那时那么小,脾气怎么就那么坏。吓的她,第二天就吵着要回家,捂着嘴巴哭,无论太后怎么劝都没用。
也许就是那时候吧,一直深信不疑,她长大后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新娘。有了那么多的女人以后,唯独惦记她,偷偷给她家下过圣旨,后宫的位置也一直为
她留。因为年纪轻,没有实权,不仅被太后压在手下,还处处受一些资格老的臣子抵制,怕她跟着受牵累,受到后宫妃子的欺负,没有迎娶她。
后来,天下都在自己手里,有信心给她荣华富贵了,闻她既然和人私奔。那个人正是萧别,当他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都受了伤,奄奄一息的躺在水里。瞧着她的样子,无助的表情,终是不忍责罚她,带她入了宫,选了吉日。
她在王宫一直昏睡,连着五日都不曾醒来,只靠清水维持生命。不得已,派了太医守着,送了她回去。过几天,听说她醒了,当晚就派容公公接了她进宫,扔在景上宫,十日不闻不问,她却和没事人一样过的潇洒。
自己却气不过,第二日连她的册封典礼都没去,想让她丢进颜面。
因为她,自己怕是做了不少可笑又幼稚的事情吧。
炎烈又把大毡往上拉了拉,盖得严实,轻轻的下了床。
帐篷外月高气爽,一丈以内都灯火透亮,和月亮同辉,宛如白昼。
炎烈看到了守在不远处的两人,便走过去,道,“越接近东周,越觉得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萧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走到了下方远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炎垭也没说什么,应道,“是啊,这次看来他们是打算和朝廷对抗起来了。”
远处,火把明明灭灭,好似夏天的萤火虫。炎烈拍拍他肩上不知何时落下的白兰花花瓣,转身又回到了帐篷里。
炎垭目送他走进去,撩起的帘子刚好露出那张睡的极好看的小脸,还挂着一抹轻柔的笑。当下,闪了闪眸子,走过去坐到萧别旁边,两人望着天。
萧别还是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已的表情,“那年,要是我能帮她逃走,也许现在她就不必受这些苦了。”
“也许,这就是我和她之间必经的劫数吧。”逃也逃不掉,更何况,制造劫数的人是自己最敬重的大哥。
“若当年,你额娘没有随先帝而去,怕是这王位会传给你。”
炎垭摆摆手,苦笑,“能坐上王位的必定是爱国爱民,我却喜爱游山玩水。除了失去她,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你们毕竟都10年的感情数过来的!只因为他是皇上,便可以横加阻拦,横刀夺爱不成。”萧别站起来,负气而走。
“他是我哥哥!”炎垭对着萧别离去的身影低语,要他怎么办!
就因为他是皇上,是自己的哥哥,他便有理由去取了他的东西,甚至性命。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呢。
再不舍的回头,那帐篷内的烛火已经熄灭了。
原来,早在他不经意松开她的手时,他就已经再也无法靠近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