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像的瞳眸,多年未见的错认。
像,像极了。
在万婉艺的眼里,挥之不去的身影闪烁不定,而眼前真实存在的人却不是她认为的那人。
呵,想来也是,他怎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怎会再让自己遇见。
原来,终究只是认错人的结果……
“姑娘,请用茶。”
万婉艺的思绪被打断,回视将茶端到她身旁桌上的老者,她淡淡的微笑,“多谢老嬷嬷,许久不见了,身子可好?”
“多谢姑娘关心,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也多亏平日里有姑娘派人来送的草药调理着。”李嬷嬷含笑回应道,并顺着万婉艺的视线看向漠尘。
只见漠尘一脸平静的闭目靠在门柱旁,长剑抱在胸前,耳边聆听着院落里的声音,此时,祁薰正在院内教羿冰扇舞。而阿伍则在石凳旁乐呵呵的看着两人,眼里一直追随着羿冰的身影,或是傻傻的笑,或是替她担忧。
看着这样情景的连飏轻哼一声走回屋内,以茶代酒一饮而尽便趴在桌上审视着屋内的情况。另一边霜泽安静的擦拭自己的直刀,视线偶尔落在万婉艺的身上,而景铜则坐在她的身旁暗中打量。
“嬷嬷,麻烦你陪我那随从上街添置一些用品,那丫头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许久之后漠尘终于睁开眼对站在角落里的老者说道。
李嬷嬷自然是明事理之人,听出漠尘话里意思,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退出了房间。
又过了不知有多久的时间,茶水早已有了凉意,屋内却仍然没有人开口说话,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万婉艺气定神闲的抬起头扫过屋内的所有人之后又看向漠尘才缓缓开口。
“特意把我请来这里,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明人不说暗话,姑娘用意何在?”漠尘倒也毫不避讳的回视对方,抱在怀里的剑重新插回腰间。
万婉艺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黯淡,随即很快又恢复笑意,“公子这话小女子不甚理解,何事说我用意何在?我与你们不过今日才遇见,若说我有何用意岂不是太过唐突。”
“啧啧啧,所以我才说,这样的女人很麻烦了,从里到外都在演戏。”
“连飏,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打一场。”
感受到景铜如刀子般的视线,连飏狡黠的笑起来,也并不在意自己刚刚说的是否有伤到人。
而万婉艺同样不介意连飏那话里有话的针对,只是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这位公子的话小女子就更不懂了,我只不过是个自认清高的歌姬,给能懂得我那音律的有缘人唱唱曲来度日,演戏还真不是我本行。”
“呵呵,景铜,她果然同你是一类人。”
连飏的话使得万婉艺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女子,的确同屋外那两人有所不同的感觉,或者该说这女子自身的气质是同屋内这几个人对等的,那人说她与她是一类人?
呵,怎么可能。
“姑娘也是哪家的姐妹?”
沉默着瞪连飏一眼,景铜回视万婉艺平静回道,“津香馆。”
“津香馆?”万婉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露出意外的表情,“那还真是失礼了,听闻津香馆的头牌清倌弹得一手好琴,一直想去拜见学习一下,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本尊,起初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呢。”
“……姑娘过夸了,我的琴也比不上姑娘的歌声声名远播。”
恭维过后,屋内再次出现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由万婉艺看向漠尘才开口继续,“我见公子似乎还有话想要跟我说?”
冷眸凝视对方,漠尘的心里衡量着,接近这人只不过是因为曾听说她与龙之接触过,却没想到深入探查之后这人似乎还真是隐藏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要继续探询下去吗?那样会不会知道意想不到的答案?若就此作罢,却总觉得会错失什么。
“你的敌意。”就在漠尘沉思的空档,霜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放下刀,开口问道。而这问话则直接点重问题所在。
睨上霜泽的盯视,万婉艺也不怯懦,只是用手轻点着桌上的茶杯,若有所思了片刻,“公子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我的敌意?指的是什么?”
“啧啧啧,不坦率的女人啊,我看我还是去院子里有趣些。”感觉到无聊,连飏站起身踱步到门口,余光扫视着那女子,冷笑一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懒得去凑那热闹,等有趣的时候再关心也不迟。
“姑娘,我们没有想针对你的意思,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做一些来招惹我们的事情,等这次的比试结束我们便离开这里。”
看出再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漠尘缓和了语气像对待普通人一般对她劝解,然而话语里也带有着警告的意味。
演戏,指他们自己也说不定,那已经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因为不那么演戏,就会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处于怎样的世界,在他们的生活里,谎言,背叛,还有利用早已成为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对于万婉艺那明显的敌意也是见怪不怪的,只不过,如果她同他们是同一类人,而那敌意又是针对祁薰的,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听出漠尘话里的意思,万婉艺之前那一闪而逝的黯淡再次浮现于眼中,虽然这种警告并不足以让她计较,但莫大的失望却弥漫于心。
不是他……果然不是他。
自己只不过是被初见时那相似的眼神迷惑住罢了。
掩饰住情绪,万婉艺笑起来,“呵呵,公子的意思是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吗?原本小女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不过想好心助你们参加那活动而已,如若让你们觉得有什么别有所图的地方那还真是失礼了。若真如那边那位公子所言我的态度上带了敌意,那也无非是因为遇见了可以激发我竞争心的人而已。那位姑娘有这个资格不是吗?”
“……最好是这样。”
“就是这样,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和人拼拼琴艺,比比歌技还可以,也无法同你们这些练武之人作对。”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也都没有再计较的可能,万婉艺环视了几个人,起身走到漠尘身边,声音较之前更为低柔,“若公子等人没有别的事情,小女子就再次告辞了,我还有事情。”
“……请便。”
欠身颔首算作道别,万婉艺走到院落,走近祁薰的身边。
“姑娘要走吗?我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瞧见对方走过来,祁薰放开指点羿冰的手说道。
“想要感谢的话,就在三日后的比试上胜过我,期待与你的对决。”
“……”
意外于此人仍然在意那对决的事情,祁薰有些为难的感觉,原本也没想过真的要同这人一较高下,如今却好像板上钉钉的事情无法更改,视线落在回廊里看过来的漠尘身上,隐约觉得紧张起来。
“别紧张,我不会同你抢他,不过,或许会对他感兴趣也说不定。”
看出祁薰的心情,万婉艺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诉说,那贴近的声音仿佛咒语般影响着祁薰,心里慌乱的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同耿月出现的时候是那样相似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是因为她说不会抢走漠尘吗?
所以自己还是在吃醋吧……
怎么变得这么没自信起来。
“薰儿姐姐,你怎么了?”
被羿冰唤醒,祁薰摇摇头看向万婉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她一直处于悲伤当中的感觉。
屋内,并没有因为那女子的离开而显得轻松,景铜盯着她用过的茶杯,隐隐的香气让她觉得熟悉,可那香又不是花婺宫拥有的,更何况,这女子若是花婺宫的人她应该知道才对。
“手无缚鸡……她也真敢说。”
“我去试试她。”
景铜站起身想要去探探万婉艺的实力却被霜泽拦下来,“不必了,她同你实力相当。”
“霜泽,你在茶里放了药?”似乎明白霜泽做了什么,漠尘审视着那茶杯问道。
“恩,不过被她给化解了。”走到那茶杯附近,霜泽又仔细观察了一下。
“那也不能说她同我实力相当?难道……”
还未等景铜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连飏便走进屋内,“擅用香的女子,这是我除了花婺宫的人以外第一次遇见。”
看着连飏那意味深长的笑意,景铜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轻笑道,“会做那种事情的人,我该猜到是你才对。”
“呵呵,所以说啊,景铜,你还差一些,若是禄姣的话,她早就发现我在离开时对那女子使了毒针。不过没想到她竟用香化解了那毒。”
“这女子怪异的很,我们小心为妙。”漠尘陷入沉思当中,原本以为只要平安度过这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不必担心什么人追上来,却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人等着他们,那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是那个人单独派来的人吗?
执意要祁薰的命……
可为何他感受到的不是杀意,仅仅是敌意那么简单。
想到那女子同李嬷嬷如此熟识,漠尘似乎想到了什么,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
“啊,哈哈,我会跳了,很简单嘛。”
凝重的气氛在听到羿冰的声音的时候缓和下来,漠尘等人走到院落里看着羿冰手执折扇轻盈的跳着。
啪啪啪啪……
阿伍在一旁不住的拍手叫好,“公主果然冰雪聪明一学就会,到时绝对能一举拿下头名。”
“还是阿伍会说话,不像连飏那坏蛋,竟说我跳的舞像鸭子。”
“哎呀呀,我那绝对是激励公主您成长的鼓励,你看,要不是有我的批评,您能成长的这么快吗?”抛开万婉艺的事情不管,连飏慢悠悠走过去调侃着。
完全不领情的羿冰在对方伸过手要拍她头的时候用扇子打回去,“哼,本公主这叫才思敏捷,还有薰儿姐姐教的好,哪里有你什么事了。”
故作失落状,连飏摊开手无奈的说道,“真是好人难做,恶人也难做啊。”
另一边,漠尘悄悄走到中院里唤来相瑗,“我有事要你去做。”
刚接到任务要去接近那个歌姬,相瑗此时已经处于头痛状态,现在又听见自家主子还要安排任务给她,相瑗便觉得自己这次跟着出来绝对是个错误,“我说宫主,您就不能体谅体谅我的接受能力,这边还没成功呢,怎么还要给我任务啊?”
“这次的简单。”
“呃,你的简单对相瑗来说那可是大大的难题。”
“是么,我还以为要你去秀尧园是对你的体恤,那还是算了,我叫瑞承过去。”
刚要转身离开不去听漠尘的话,结果却在听到秀尧园的时候跳了回来,“哈哈,宫主,不愧是我的主子,不愧是我敬仰到五体投地还要投到地底下的主子,去秀尧园这种事情要那木头去办绝对会失手的,交给相瑗我,保证完成任务。”
秀尧园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赤潞江南有名的美食圣地啊,不但东西好吃,人好看,还会亲手教你怎么做,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呢,狮月宫的伙食可就靠她来调理胃口了。
“主子要我去那里做什么?”
“恩,那你就去那里给我把建筑结构图画出来。”
“……啊?”
还没等相瑗反对,漠尘便已经转身走回后院去了,只留下一个呆呆的女子愣神在那里,然而漠尘还没走多远,就瞧见祁薰站在回廊里等着他。
脚步停顿一下,才慢慢走向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