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武林城四十多里之外,有一座侠客山,山上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门派,名字叫做“侠客学院”,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培养侠客的地方。
当年第二次正邪大战之后,正道损失惨重,人才凋零,薪火难继。为了在邪派入侵正道之时,能有无数仁人侠士捍卫正义,“侠皇”刘小弦主持建立了侠客学院,旨在为武林培育更多有用之才。
七十多年来,侠客学院已为武林培养了上千位侠士,其中有不少人已经名满天下,成了人人敬仰的大侠。
因此,侠客学院威望日盛,地位不断拔高。到了如今,赫然位列十大门派之首。风头完全盖过了那些存在好几百年的老牌门派。
无论名门世家还是各大帮派,都希望能把自己的优秀弟子送到学院修习各种高深武功。
学院破除门户之见,只要通过考核,年龄在二十岁以下者,不论身份地位,一概来者不拒。
学院根据武林中最常用的兵器种类,设立了“剑宗”、“刀宗”、“枪宗”、“棍宗”四大宗门,分别招收弟子。其中以“剑宗“为主,人数也最多。每个人可根据自己的意愿或所擅长的兵器报名相应的宗门,只要通过入学考核,就可进入学院习武十年。十年以后,通过出师考核的,就可以离开学院,去江湖上行侠仗义,大展宏图。
学院第一主事人,称为“大院长”。其下有四个副院长,分管“刑罚”、“宣教”、“后勤”、“招生”等事务。四大宗的主事人,叫做掌门。负责本宗所有事务。负责传受武艺的是“教习”,他们个个都是“化脉境”以上的顶尖高手。
修习其间,学院不收取任何费用,一切经费开支,都由江湖联盟提供,有时也接受一些巨商富贾的捐赠。当然了,捐赠和接受捐赠是一回事,至于他们的子弟能否有资格进入学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除了招收普通学生,学院也接受武林中的游侠前来进修。“进修”的意思,就是挑战,所有人的挑战。当然,想要进修,第一得先提出申请,学院审核通过后,下一步就是交费,每人每次二百五十两。交费之后,就可以进行挑战了。
进修者必须从实力最弱的教习开始,一路比拼,直到面对最强的大院长。凡是能够在大院长手底下撑过十招的人,学院则会说服他留下来担任教习。给予的条件和待遇自然十分诱人,不再赘叙。
除此之外,学院也会毫不吝惜对进修者的点拨和调教,竭尽所能帮助他们提升实力,用第三任大院长水知寒的话说就是“总不能让他们白挨好几顿打。”
是以,即使审核条件严苛,费用昂贵,无数申请仍然如雪片般飞来。
如此不拘一格、实力雄厚的侠客学院,自然成了少年武者们向往的武学圣地。
每年报名入学的人不可计数,为此,学院不得不限制招生次数和数量,规定每年正月招生一次,每次只招一百人。这就使得入学竞争空前激烈。
闲话少叙。
话说千劫生偕同慕以柔和阿翎两人,驾着马车赶回学院,不久,首先映入三人眼中的是一座座排排耸立的高山,就像威严的卫士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
群山之上,树木葱茏,悬崖峭壁,白云拦腰。群山之下,高楼林立,旗帜飘扬。众多楼宇自半山腰处开始建造,一直覆盖了山脚下方圆十几里。最外围还有一圈高墙,东南西三个方向上,各有一座瞭望塔,塔顶上飘着彩旗。俨然一座大城。
朝南的大门是主门。雕梁玉砌,门前两排盆景,沿着白玉石台阶摆下来。大门前三十步,矗立着一块长形巨石,上面镌刻着“侠客学院”四字,龙飞凤舞,极具气势,乃是刘小弦亲笔所题。巨石前面三丈外,有一个湖泊,形似月牙,把大半个学院包围其中。当初营造的工匠在周围铺上大理石,建造亭台楼阁,植上长青树木,把环境布置得清幽雅致,好像私人别苑一般。湖中心有个巨大圆平的石岛,上面有一个亭子,小巧而精致。
千劫生把慕以柔和阿翎两人,引进学院大门。进门后是一条笔直宽阔的白玉石板路,一直往前延伸。大路两边碧草如茵,绿树如盖。
沿着大路一直走了四五里,到了学院的主广场,同样是白玉石铺成,广场四周彩旗飘飘,中央有一个擂台,每年七月,学院都会在这里举办一此比武大会,用来检验弟子们的学艺情况。
广场北面,就是一幢五层高楼,尖塔入云,是学院的议事厅。后面,又有一幢高楼,名“藏武阁”。四周都是精心裁剪的草坪和矮树。放眼望去,一片碧绿。学院请了三百多名杂工,负责整个宗门花草树木的养护,以及周围环境的管理。
慕以柔好奇地往山上看去。山上是一幢幢排列整齐的三层五层高的木楼,数量不下千幢,从远处看去密密麻麻的,就像芝麻粒儿。千劫生介绍,学院目前在籍弟子约有七千人。这七千人便分住于这些木楼中。
山下,四大宗的主楼分列一排,互相间距四五十丈,楼前都是平坦的广场,面积比主广场小一些。广场四周摆着武器架,刀枪剑棍挂列其上。此时正有许多弟子在场上练功。
三人一路走一路看,千劫生一一为她们俩介绍。时不时遇到几个身穿青红两色紧身疾服的弟子,看起来彬彬有礼,见到千劫生都会行礼叫声“见过掌门”。
三人走了小半柱香时间,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楼前。这楼建造得精致典雅,两层,周围鲜花绿树装点。这里有几十座这样的房子,排成一组。这些房子都是教头们的居所。
千劫生推门进屋,里面干净整洁,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还有几把长剑。地面是硬木板。一张桌子四把椅子,除此,再没有别的物事了。
屋子是两开间,一前一后,前面是会客厅,后面自然就是主人的卧室了。
千劫生道:“这些小楼是学院安排给教习和他们的家室居住的。这里呢平时只我一人,你俩就住楼上,两间屋子,一人一间。待会儿我去把上面打扫打扫,再给你们布置些常用物品。哦,你们要是饿了,后面过去是厨房,不过没有柴米油盐。我一个人都是跟弟子们在食厅吃饭。你们要是愿意,也可跟我一起去吃,看这时辰,也快要开饭了,待会儿带你们去。出了西门走六七里有个离这最近的市镇,你们需要什么大可跟我说,我给你们银钱自己去买便了。记住,别乱跑,周遭地形复杂,很容易迷路的。”
阿翎听着听着,突然间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千劫生和慕以柔都问她怎么了。她说,想起自己悲惨的身世,自从父母去世,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是以高兴得哭了。
千劫生道:“妹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的家人。”阿翎听到这句话,哭得更大声了。
千劫生这个大老爷们,平时只知道练武传艺,对于安慰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他可半点法子没有,于是他就不停向慕以柔努嘴,示意她赶紧想办法。慕以柔白了他一眼,把阿翎扶了坐下,在一旁好声劝慰。
千劫生长呼了一声,走出门去。
月亮快出来的时候,千劫生终于把一应物事都置办好了。其间慕以柔溜了出去到处游玩,只有阿翎在帮他。二人都还没吃饭。食厅已经关门了。千劫生只好去敲周围邻居的门,一户户地问,终于借了些柴米油盐并一小撮蔬菜和半斤牛肉回来。阿翎负责下厨。
千劫生坐在客厅的竹椅上,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闻着淡淡的油烟味,仿佛又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一个纤细的背影,看到了她拿着铲子走出来,对他轻笑,对他说:“去,买点盐回来……”他就乖乖站起来,向她伸手:“钱。”她带着温柔的嗔怒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先扔给他两枚,说:“一枚买盐,一枚给镜儿买个小玩意儿。”把最后一枚故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个就当你跑腿的辛苦费啦。我先帮你收着。”
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
“师父你怎么了?”慕以柔大大咧咧地站在千劫生面前,他却面目呆滞,视而不见。
“师父!”
“啊?哦……是柔儿啊,姑娘家家的不要一惊一乍。”
“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理我,想什么呢?”慕以柔狡黠地笑着道:“难不成想念我师娘了?对了,怎么不见师娘,她去哪了?”
千劫生闻言心中一痛,过往种种一股脑地全涌出来了,所有欢喜所有悲伤,占据了他的回忆,突然一阵鼻子发酸,紧紧闭上眼睛,不搭理聒聒噪噪的女徒弟。
慕以柔在旁边,嘟着嘴,也不说话了。
自从收下慕以柔这个聪明可爱的女弟子,千劫生到哪都带着她,逢人便说,“这是我徒弟”。慕以柔也喜欢跟着这个不大着调的师父到处跑。师徒两个的感情也越发深厚。
作为千劫生的第一个入室弟子,慕以柔的名字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院。
学院并不限制教习们招收入室弟子。几乎每个教习身边都跟着一两个,这些人,或是普通弟子经过激烈的竞争而晋升,或是教习直接在外招收。不论以何种方式成为入室弟子,自然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是整个学院重点培养的对象。
慕以柔是个例外。第一,她不是从竞技中胜出而得到入室资格的;第二,她是个“废脉者”。
大家很是奇怪,功夫高绝的剑宗掌门怎么会收一个天生绝脉的人。
要知道,千劫生在侠客学院呆了二十几年,期间有无数优秀弟子想要拜入他的门下,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现在,却收了个废脉者,一个漂亮可爱的废脉者。
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千劫生每天处理公务完毕,指点指点几个优秀弟子的剑法,就优哉游哉地躺在小楼前的木椅上晒太阳,对于甚嚣尘上的“特殊癖好”谣言置之不理。
慕以柔经常不在身边。那个野丫头每天不知道疯哪去了,都是很晚才回来。
这天晚上,千劫生和阿翎在客厅吃饭,刚把碗筷拿在手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门被粗暴地踢开,慕以柔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身上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是……怎么了?”千劫生问她。
“师父啊,你要为徒儿做主呀!”慕以柔眼泪汪汪的,“我被人打了!”
千劫生毫不感到意外:“打回去呀!”
“打了。打不过……”
看着女弟子委屈、愤怒又不甘的表情,千劫生忍住笑,沉声道:“是谁打的你?”
“林中豪和几个小王八蛋。”
林中豪这个名字,千劫生自然不陌生,甚至对这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此人目前在“剑宗”学艺。他是长宁郡林家的第三代子弟,天资聪颖,实力强劲,功力已达“天脉境”,在整个学院弟子之中排得上前三。
不过,他心高气傲,心胸狭窄,难有容人之量。他曾多次向千劫生提出拜入门下的想法,都被拒绝了。因此,对千劫生大为不满,怀恨在心。
这一次,更加因为千劫生收了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作为入室弟子,他的妒火不可遏制地蹿起来。
这天晚上,他正和几个同伴在学院主干道上闲逛,看见慕以柔从对面走来,找了个借口,把她带到一处幽暗少人的地方,打了一顿。
慕以柔虽身具多种功法,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又没有武脉加持,自然败阵。可是她从不服输,仍然竭力反抗。
“臭丫头,你凭什么能做千劫生的入室弟子?你一个废脉者,没用的东西,他凭什么收你不收我?我林中豪到底哪点不及你?”
林中豪等几个人下手极重,踢打在慕以柔身上,慕以柔紧咬牙关,蜷缩起来,一声不吭。
“林哥,这丫头可真倔,一声不吭呢。”一个同伴说道。
林中豪冷哼一声道:“行了!今天到此为止,要是把她打死了,咱们可就麻烦了……臭丫头,记住这个教训,你若敢去跟人告状,当心你的小命!我们走!”说着,转身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慕以柔才慢慢爬起来,浑身疼痛难当,就要散架了似的。
这几个家伙很有分寸,不打脸、脖颈、手臂等容易让人觉察的地方,专寻远离死穴的位置下手。
“姓林的,你给本姑娘记着,此仇不报,我跟你姓!”慕以柔心中暗暗发誓。
阿翎领着慕以柔上楼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楼来,眼眶里噙着泪。千劫生问道:“有多严重?”
阿翎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道:“你们这里的人都如此野蛮么?她只不过一个孩子,对她居然下手好狠毒。我方才给柔儿查看了伤势,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青紫一片。这些人怎么这样,柔儿哪里得罪了他们,下这么重的手?大哥,你可一定要替她讨回公道啊!”
千劫生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那丫头从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这次算是一次小小的试炼,吃吃苦总算好的,以后还有无数大风大浪等着她。”说着,转身出门,“哦对了,我房中有治跌打损伤的药,你拿去给那孩子涂上。”
“大哥你去哪里?”
“办点事情。”千劫生回头微微一笑,带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