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俞赫领着少数兵马杀至壕边,见那项蕊姿容貌美,一身戎装,别有一番风味,直把俞赫看的呆楞了一会,耳旁的厮杀仿佛都不入耳了。只见项蕊手持鸡鸣戟,身先士卒,率领士卒跃马跨过战壕,杀到俞赫面前。
俞赫见项蕊杀来,毫无还手之意,笑嘻嘻道:“项姑娘许久不见,又貌美了许多。你我上次曾说过,再见面时便要上山去看看,君子无戏言。”
项蕊一脸稚气,气愤愤道:“你率军劫我营寨,还要请我上山,怎合常理?现下我便要取你头颅,献给我家将军!”
说罢,项蕊一戟刺去,俞赫身子一侧,顺手握住戟柄,不可置信道:“我待你如此真诚,你竟要杀我?”
项蕊奋力想要把戟夺回,奈何俞赫力气太大,根本夺不过他,向左右看了看,身后士卒正渐渐的把俞赫包围,项蕊叫道:“诸位将军齐上,贼将不足为惧!”
俞赫迅速环视一周,敌军正向自己围来,戈戟瞬时来至自己身旁,俞赫把大刀一挥,叫道:“你若不来,我便也不请了!”说罢,奋力把戟一拽,项蕊顺势而来,给带到自己马上来,俞赫一手夹着项蕊,一手提刀四处乱砍,便要往长江奔去。
此时闫芮与于粲激战正酣,但闫芮也不敢恋战,却听战壕边上一阵骚乱,少顷,却听骑都尉被掳,心中一阵欢喜,叫了声“看飞刀”,于粲吃了一惊,赶紧躲闪,闫芮趁这机会拨马便走,也向长江奔去。于粲大怒,但军中乱作一团却又如何追得,寻得大石砍作零落石子才愤愤离去。
再说俞赫搂着项蕊一路策马奔驰,赶到长江边上,早就有船在那候着,俞赫勒马驻足,轻轻把项蕊抱下马,轻轻放到船上,那项蕊不敢反抗,躲在船边缩作一团,一阵的抽泣。俞赫从船内取出轩辕弓背在身上,持刀独立船头,见追兵果然不舍,取下弓来,连射几箭,却是弓弦几声响,便有几人落马,那追兵吓得便不敢上前。
见船渐渐驶远,俞赫才放下心来,把武器丢到一边,缓缓挪到项蕊跟前,小声问道:“是吓到你了吗?”
项蕊哭泣道:“自古以来山贼哪有一个好人,如今我落到坏人手里,如何不怕?”
俞赫信誓旦旦道:“黄山上从没做伤害百姓的勾当,也从未做过甚麽坏事,你不用怕。”
项蕊道:“将军说黄山上下无恶不作,你让我如何可信?”
俞赫道:“你只信你将军的话,他人的话从不入耳。”
项蕊不语,自打记事以来,便一直在于粲身旁读书学艺,熟读兵书,可谓是父母赋之生命,于粲教她为人,所以在项蕊眼中只有于粲一人是好人也在情理之中。
船只缓缓驶向岸边,俞赫请她下船,项蕊哪里想下,迟迟不肯移步,俞赫道:“现下是到了江东领地,并非魏晋国土,你在晋国受人管教,而在江东你便可随心做事,你若不想上岸便先不上,船只给你,去留亦随你。”
说罢,俞赫持刀背过身去,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他哪舍得项蕊走,但是项蕊不喜,他心中又如何可喜?
项蕊哭泣了一路,早就身心疲惫,挣扎着起身,取下船桨,俞赫心想,果真还是要走。却听邦邦的声响,俞赫大疑,转过身来,却见项蕊举起船桨奋力砸向船梆,俞赫大步上前,道:“船不是这么划的,你若不会,我可载你回去!”
项蕊举起欲折的船桨指向俞赫呵道:“不许上前!”
俞赫吃了一惊,呆立在原地,项蕊又猛力一砸,却听“喀嚓”一声,船桨登时成了两段,项蕊叹了一声道:“我已没了回去的路,倘若你们山上对我有非分之意,我便如此船桨一般,宁死守住自己清白!”
俞赫心中一颤,便不敢再碰她。项蕊走下船只,踏上了江东土地,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仿佛江东土地并没有晋国土地那么平坦,自己走起来也是一高一低的,稍不留神,便跌倒在地,俞赫本欲上前去扶,项蕊把他推到了一边,呵道:“不用你扶我,我自己的路我自己会走。”
俞赫只得在她身后紧紧跟着,见她一瘸一拐的向黄山走去……
转眼来到公元271年,丁奉病情日益加重,便派遣使者快马加急赶到黄山报知刘皞,刘皞一听,心中一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跌跌撞撞去找周婳,二人登时纵马下山奔庐江而去。
二人纵马赶到庐江,四处询问丁奉处所,得知丁奉还住在校尉府,感慨万千,缓缓走向校尉府,周婳紧随其后,还未进去府内,却听府中已是议论纷纷,倘若丁奉故去,江东的未来会是甚麽情景。刘皞至今甚至从未想过,也不敢想,丁奉会有故去的那一天……
刘皞缓缓步入府中,可能众人听过刘皞的名声,却未见过刘皞其人,都惊诧的看着他,这毛头小子是谁,也会来看望右大司马丁奉?
人群中钻出两人,向刘皞周婳作揖,刘皞此时头脑一片空白,但周婳镇定自若,即便大难临头也从容面对,作揖道:“东观左丞、镇军大将军,许久不见。”
这二人正是东观左丞——周处、镇军大将军——陆抗,周处道:“二位大王来得好快,使者去了不过五日,二人便到了。”
周婳道:“右大司马对我二人有知遇之恩,对我家大王更是待他如子,还只恨来的晚呢。”
聊到此处,其他人也几近猜出来的这二人是谁了。陆抗一一向刘皞周婳介绍道:“这几位分别是大司马——诸葛靓、太尉——范慎、大司农——楼玄、左国史——韦曜、典农都尉——华核。”
刘皞周婳一一作揖,互相夸耀,刘皞也没个心思,总是不乐,刘皞拉着周处到一边,周婳见状,悄悄跟到后面,刘皞问道:“周兄,右大司马的病何时会好?”
直到现在,刘皞还抱有一丝希望,然而周处摇了摇头道:“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刘皞大悲,嚎啕起来,周婳一听,心中也很是难受。陆抗叹了口气,把二人带到丁奉跟前,刘皞看了他的面容,心中一颤,这面容他都已认不出来了,相貌已是变形了,刘皞跌坐到地上,轻声道:“右大司马?小厮来了……”
丁奉用嘴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把头一侧,道:“你二人来了?”
刘皞把头一藏,哭了起来道:“距上次见,还未过许多岁月,右大司马身体……何故如此啊?”
丁奉笑了笑道:“上了岁数,就是如此,又何必哭呢?想老夫戎马一生,初次上战场,便是与曹孟德战于赤壁,后又在东兴奋短兵大破魏军,为先帝设计诛杀权臣孙綝。心系吴国上下,如今官爵位列三公之上,对四代君主都忠心可鉴,也是死而无憾了。”
周婳拭了拭眼泪道:“右大司马对江东呕心沥血,功勋卓著,必将留垂青史。”
丁奉道:“可惜老夫此生有两大遗憾未得圆满。”
刘皞抬头哭泣道:“什么遗憾?右大司马请讲,小厮定当竭力完成。”
丁奉道:“一是,未见江东称霸中原,一统霸业;二是,未见你小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刘皞大悲道:“是小厮无能,劳右大司马费心了……右大司马待我情同父子,而小厮却没有甚麽功绩值得右大司马在人前夸耀,还要右大司马屡屡面圣为小厮说情,是小厮愧对右大司马!”
丁奉摇了摇头道:“你护卫江东边境近十年了,早已是功勋卓著,倘若老夫故去,见后继有人,也当含笑九泉了。”
然后叫来陆抗,对他说道:“你尚年轻,官居高位,这二人还资历尚浅,你当好好指引,接替老夫在朝堂上为他二人美言几句。”
陆抗点了点头道:“右大司马尽管放心,事后便交由我了。”
丁奉欢喜,叫来周婳,道:“你书读得多,你说说,我侍奉四代君王,作战总是能勇冠三军,斩将夺旗,这功勋,是不是史书上的周公、管仲也难以与老夫相比?”
周婳笑道:“右大司马之功勋,无论是史书乃至后世,都将无人可比。”
丁奉听了,哈哈大笑,气绝身亡。周婳见丁奉没了气息,笑容凝住了,瞬时抽泣了起来,校尉府一片哭声。丁奉一生统兵与北方政权征战,从曹操时代交战到司马炎时代,侍奉了孙权、孙亮、孙休、孙皓四位吴国君主,见证了三国时代的兴衰存亡。后世下平·七阳著有《七律·咏三国志之丁奉》,其内容为:
“吴朝鼎立佐圍堂,武带袍文荐帝章。
四野元臣征古驿,三秋老骥踏云湘。
凭怀暮志心天下,怅倚孤名恨际苍。
欲隔江山风雨路,惟余烈血慰忠良。”
古人云“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校尉府也成了丁奉的灵堂,丁奉位中间,台下还设有长明灯,刘皞与周婳跪于台下,守灵三日。刘皞还派人捎信与黄山,全山上下为丁奉带孝七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