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染年幼的时候,就想象着要有这么一张圆形大床,有星空一样的穹顶,洒下轻雾一样的薄纱,睡前床头会响起一阵祥和的轻音乐,伴随着进入梦乡。
然而当她有了这样一张床,还没睡过一次,就被筱微占了过去。
时染是姐姐,自然让给了她,毕竟这也没什么,再买一个好了。
可当初筱微却说,这样独特的床在家里只能有一个,要不然就不新鲜了。
时染不懂她的逻辑,时炳怀说你妹妹说得对,你再买个其他样的。
时染只喜欢这样的,对此出奇的固执,固执了很久都化解不开,几乎成了心里的一个疙瘩。
每当她经过时筱微的房间,看到自己喜欢的床摆在那里,时筱微开心地在上面撒欢打滚,她的心就会揪一下,落寞地走过去。
时筱微曾经邀请过她到那张床上跟她一起睡,时染拒绝了,不喜欢那种感觉。
而今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小时候那张床也被长大的时筱微嫌弃幼稚早就丢了。
时染没想到自己回来后,会再次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
是父亲特地为她准备的。
送来的时候,时炳怀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生怕她不喜欢,话语有些结巴,“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就想要,我当时没在意,不知道你耿耿于怀那么多年,所以当时叫你让给了你妹妹……”
时染眼眶湿润,大概是一种情怀被满足的愉悦和酸涩,“我很喜欢。”
“对不起。”时炳怀身体慢慢恢复的这些天,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她,缺失的那些时光以及没有给足的爱。
时染轻轻抱住他,又一次感受到老人的不安,拍着他的后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没看出来姐姐还有一颗少女心。”傅一洲听了她对这张床的简单描述,“那你妹妹呢?”声音轻飘飘的,透着一丝诡异。
时染没听出来,想到这几次打电话给时筱微,她都没接,忍不住蹙了蹙眉,“她现在还好,嫁进了宁家。”
“宁家?”傅一洲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宁修远?”不等时染回答,又惊诧道:“他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时染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一张老脸定然红透了,“他们才是真爱,我自然要退出。”
女人三言两语,不含任何情绪,可傅一洲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甚至认为以时染的性格,肯定吃了很多亏。
这个想法让他眸色更加幽深了些,“那姐姐的真爱呢?”呼吸屏了起来。
时染幽幽地看着响个不停的手机,没有说话。
傅一洲唇边的笑意好似凝滞了一瞬,“那我不打扰姐姐了。”
傅一洲刚出门要将房门带上的时候,时染就扑到床上接起了电话,“季郁白,你怕不会是有病吧!”
季郁白?
原来是季郁白吗……
这会怎么接了?
季郁白漆眸不见任何光芒,沉得可怕,薄唇轻吐,“有病,也是给你气的。”
“到底是你气我,还是我气你!”时染翻了个白眼,“我让你解决我爸,你哪去了?天天给我打电话,你倒是把我爸说服啊!”
季郁白扬唇,每个字眼像是从喉咙里蹦出来的,“比起你父亲,我觉得你更欠收拾。”
从始至终,时炳怀的态度都不是问题,季郁白担心的也只有时染会变心。
面对亲情和爱情,她会怎么选择?
自从知道那些陈年往事,季郁白就明白这个问题,她是要她爸还是他?
季郁白甚至都不敢像时炳怀那样给她做选择,生怕她说出什么令他控制不了自己行为的答案。
“你刚刚在做什么,到现在才接电话?”季郁白眯眼,几欲将那层厚重的窗帘瞪穿,在什么也看不到的情况下,脑海中出现年轻男女亲密对话、有说有笑的画面。
瞬间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愤怒和暴躁。
时染莫名觉得心虚,愣了一会,酝酿好语气,才梗着脖子说:“还能做什么,睡觉啊,唔,好困,我要挂电话了。”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无声无息,即便隔着一个手机屏也让时染不安起来。
“你倒是说话啊,我要睡觉了。”这种情况下,时染反而不敢贸然挂断电话了。
季郁白无声勾起唇角,似乎能看到她抱着手机微微发抖的小可怜模样,气息越发低敛。
时染哼了一声,不可否认心跳跳得奇快,怕得要命。
季郁白总是这样,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能做到极致,令人惶恐。
时染犹豫着按了手机,一脸纠结地捧着看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打回来。
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触碰了他哪根神经。
又想起之前的电话,“念生!”时染忙给路笙打电话,结果提示对方手机关机。
正想给郁雪打过去,一个电话就先一步打了过来,是之前多次未接电话的时筱微。
“筱微?”时染语气已经没了以往的熟稔,尤其被时炳怀警告过后。
时炳怀因为时筱微是季家人,而对她瞬间翻脸不认人的事情让时染意识到,其实她爸是个绝情起来毫无回旋余地的人。
他的底线,比季郁白还要不能触摸。
时染甚至觉得,季郁白可以为她毫无原则地一次又一次容忍,而她的父亲不会。
因为时炳怀的底线是徐若秋。
“是我啊,姐姐,爸爸身体现在怎么样?我想去看看他。”时筱微笑意盈盈的,听着语气就觉得心情不错。
“他身体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不用特地来看他。”时染自然不能说父亲不欢迎她,猛地跟她拉下脸这种事,时染也做不到。
“也不是特地来看他,是修远想看看岳父,毕竟多年不见,时过境迁,有些事情不一样了。”时筱微意味深长地说。
时染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细小的牙齿在唇瓣上咬出齿印,“他已经知道了,不用特地来说。”
谁知道他们过来会不会把他气坏,时染不想打探他们想做什么,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你们在C市吧,修远都跟我说了,就这样吧,等过两天我们空了就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