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若宁习惯性的坐在榻前看书,薛清则在一旁缝缝补补。瞧着她认真的模样,若宁好奇的凑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只见薛清的玉指握着细如牛毛的银针,穿过僵硬的绸缎,不过几下子,一朵惟妙惟肖的花朵便在绸缎上盛开。
薛清莞尔,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奴婢在为娘娘缝制斗篷,如今已经入秋,眼看便到冬天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不保暖,奴婢便想着亲自缝制一件,让娘娘披着舒服。”
“真好看。”若宁拄着下巴望着薛清手中的斗篷,淡蓝色的锦缎,上面绣着杏黄色的梅花,即典雅又大方。
虽然跟着若宁的时间不长,但是薛清对若宁的喜好了解甚多,让小芙都自叹不如。
“娘娘喜欢就好。”薛清微微一笑,她总是这样得体大方,虽然身为宫女,却有这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让若宁很是好奇,她又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门口遇见的薛钊,他曾向自己打听薛清,这两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若宁放下书,有意没意的问道:“对了薛清,你认不认识薛钊?”若宁盯着薛清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些线索。薛清听后低下眼帘,神色依然波澜不惊。
她缓缓张口,道:“娘娘认识薛钊?”若宁挑眉,道:“原本不认识,只是有一次偶然遇到。”她顿了顿,凑到薛清耳边道:“他还向我打听你来着。”
薛清眼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抬起头,问若宁道:“那娘娘是如何说的?”薛清紧张的神情表露无疑,若宁摇摇头,“我并没回答他。”
“哦,多谢娘娘。”薛清将目光收回,呆呆的坐着,不发一言。若宁探过头,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疑惑,“喂,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我……我们……”薛清吞吞吐吐,竟没了往日的淡定。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之时,门外传来了江永福的声音。
“皇上驾到!”薛清连忙收好斗篷,扶若宁站了起来。光绪春风满面的走进来,看来他近日心情不错。
“臣妾参见皇上。”没等若宁福身,光绪便扶住了,将她拉到了榻前坐好。“你还有伤,毋须行礼了。”若宁勉强一笑,自从珍妃的事之后,光绪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臣妾不多礼,皇上也请坐吧。”她的声音有些陌生。光绪点点头,随即向身后的江永福使了个眼色,江永福会意,带着众人退到了外殿。
等众人出去,光绪有些迟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若宁见状浅笑,道:“皇上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光绪看了若宁一眼,说道:“珍妃那件事……我并没有怪你,之所以这些天没来看你,也是前朝……”“皇上不是说了这件事不许再提,为何还要同若宁说这些。”
若宁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的话,顿了顿又道:“再者皇上来不来看若宁,若宁并不计较。”她抬眼望着光绪,如此冷言冷语让光绪微微有些诧异。
光绪干笑,随即转移话题道:“对了,听壮飞说你脚前几日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他这问的不禁有些好笑,自己每日在宫中,居然还有偶尔进宫的谭嗣同告诉他自己的妃子受了伤。
“无事,休息几日便好。”若宁轻描淡写的说道。光绪点点头,道:“好在当时壮飞在场。”“当然,有他在我便不会有事。”
若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她好像只是想从光绪的脸上看到一丝不悦,她到底在计较什么?计较他的不计较?
光绪脸上并未表现出不悦,反倒是一阵落寞,他微微低下头,又道:“以后自己小心一点,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
他的话让若宁想到了瑾妃,那个被他忽略的可怜女人。“皇上可知若宁为何一定要爬到树上取那条丝帕?”
见光绪不语,她更加生气,厉声道:“那条丝帕是瑾妃最珍视的东西,因为那条丝帕是你送给她的!”光绪的确不知道这个原因,他抬起头,脸上充满了疑惑。
若宁冷笑,“你果然不知道,那是她入宫时你送给她的,她一直放在身边,就算旧了破了也不舍得扔掉。皇上,你在宠爱你的珍妃时能不能也拜托你注意一下身边的其他人!”
光绪听了若宁的话后异常的冷静,他缓缓问道:“这话是她告诉你的?”“怎么样,你还不想承认啊!”若宁并不惧怕他,对上他的眼睛,反问道。
“你不懂。”光绪叹了叹气,移开目光,望着窗外说道。“不懂的是你!真不知道该说你痴情还是薄情。”若宁瞪了光绪一眼,小声嘀咕道。
光绪懒得同她争辩,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双手撑在榻前俯下身,面颊逐渐贴近若宁。他把脸凑近若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若宁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有些惊恐的说道:“你干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光绪的面容冷峻,一字一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奉劝你一句,不要招惹瑾妃,听懂了没有?”
光绪的话让若宁摸不着头脑,她凝视这光绪的眼睛,有些迟疑的问道:“没听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光绪没有回答她,他直起身,思付了片刻又道:“我还有朝务要处理,不多留了。”他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他走出殿内时,又特地回过头来,叮嘱若宁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光绪走出大殿,若宁冲他吐了吐舌头,气道:“什么嘛!说话也不说清楚,分明就是个没良心的!”
“皇上若是没良心,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娘娘了。”蓉儿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笑道。
“他这哪里是来看我,分明是来气我的!”若宁依旧对着门外光绪消失的地方大喊。
“奴婢听说这几日皇上推出新法,每日都有大臣觐见议事,御书房的门槛都要被踩塌了。皇上每日都要会见群臣,听说连珍妃都只见过皇上一两次而已。”蓉儿将糕点放到若宁面前,解释道。
“哼,谁要同她比!”若宁噘着嘴巴,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道:“她待见他我可不待见。”
“是,娘娘说的是。”蓉儿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明显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若宁深知蓉儿的笑意,急忙岔开话题道:“糕点不错,谁做的?”
“这也是皇上刚才带过来的。”蓉儿嬉笑道。“他?”蓉儿点点头,“既然娘娘不待见皇上,那皇上带来的糕点娘娘还是不要吃的好。”蓉儿说完,佯装要把糕点撤走。
“唉,别!”若宁急忙拉了回来,“为何不吃?我越是不待见他,就越是要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若宁赌气道,随手又拿起一块,塞到了口中。
后来若宁偶然同光绪提起,光绪宠溺的点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傻丫头,我连命都给你了,还怕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吗?”
那是他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好像最初的他们,她还是李若宁,他还是罗湉。事态无常,物非情非,人依旧。
深夜,又在那个阴森的宫殿中,传来了一阵对话。
“什么?皇上今日去看宁嫔了!”一个幽怨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没错,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皇上便离开了。”跪在她对面的黑衣人机械的答道。
“原以为经过珍妃的事后皇上不会再宠幸她,没料到……”“主子,皇上只是去看了看她,这不能代表什么。”黑衣人脱口而出。
“不,皇上如今前朝事务繁忙,后宫这边又有太后施压。宁嫔始终是太后的人,皇上却对她不但没有冷落处置,反而待她如初,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女人有些微怒,她最痛恨随便质疑自己的奴才。
“主子说的是。”黑衣人低声回答。“珍妃那边什么情况?”女人冷冷的问。
“永和宫一切如常,倒是宫人们更加小心谨慎了,皇上也吩咐太医每日请脉,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是该小心,谁能保证珍妃这个孩子能够生得下来,巴不得她死的可大有人在。”女人恶狠狠的说出这句话,丝毫不掩饰对珍妃的憎恨。
“主子,要不要现在动手?”黑衣人请示道,“不要,这件事无需我们动手,留不留还要看太后。”
“若是太后想留她呢?”“若是太后想留,我第一个不同意。”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阻挡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女人思付了片刻后又道:“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当真要行动的话。”
她顿了顿,说道:“我们必须有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这个计划必须一击成功。我要除的人可不止珍妃一个!”黑暗中想起阵阵阴冷的笑声。
慈宁宫内,荣禄与李鸿章正和慈禧秘密的详谈着。如今光绪变法的动静这么大,一些贵族的利益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珍妃那件事后,慈禧对光绪也是大为不满,不过碍于之前二人达成的协议,她才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听着荣禄滔滔不绝的启奏,慈禧依旧默然不语,只是微微蹙眉,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
“太后是不是对变法一事另有打算?”李鸿章望着慈禧,低声问道,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不会向荣禄般冲动鲁莽。
慈禧看了一眼李鸿章,又看了看荣禄,不厌其烦的说道:“行了,这些哀家都知道。你们尽管让他们安心,有哀家在,不会让皇帝闹出什么乱子的。”
“荣大人,你去告诉大臣们,尽可不必把皇上的指令当回事,以前怎么着如今还是怎么着,听明白了吗?”慈禧侧目望着荣禄,缓缓道来。
“是,臣明白。”“你先下去吧。哀家有些话要单独同李大人讲。”荣禄挑眉看了看李鸿章,他自知自己在慈禧心中的地位远不如李鸿章,不过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会让李鸿章屈居自己之下。
“那微臣先行告退。”言罢,荣禄默默退出了大殿,听着房门闭合的声音,此时屋内只有慈禧和李鸿章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