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拿着碗满足的走了,我轻声的对他说道:“其实,你大可以不用如此。”
他做的是很自然,可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难受。
苏启拿了帕子轻轻的拭了手,淡然的说道:“小孩子而已,不接受是没什么,但接受又不会有什么,你看他离去的背影,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却不过我的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我无言,确实如此。
腊月的天气很冷,我自觉武功不错却还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许多,而刚才我就怀疑,他是否就穿了白绒披风这一件厚的衣服,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把披风脱下之后就真的只剩一件略薄的紫衫了,他就那样挺拔的站在这里,一举手一抬眸之间落拓贵气,真真应了那句“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然此情此景之下,竟莫名的让人生出许多心安。
“走吧,去施粥了。”
宁古镇这个荒凉的地方,虽然我总是说它就是一个村,但即便是在青壮年都已经外出的情况下,这里还是有零零散散大约几百人,我们带来的这些腊八粥很快就施完了。
之凝一直闷闷不乐,其实我私下里认为这很不正常,就程柏的姿色,她都能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喜欢那么多年,如今珠玉在前,她却不心动了?
我哈哈笑道:“说说,怎么就不怎么说话了?”
之凝抿抿唇,看了一眼苏启,这才缓缓道:“我在想,凝血令是什么?“
我哑然,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间提到凝血令,这凝血令其实与她身上的那块凝血玉佩是一同打造的,只是不知那位高人想了什么,那凝血令确实是可号令京都最后一道防线下三千暗卫的军令,但这凝血玉佩却真真切切就是一件饰品,除了做工巧妙用材无双之外,啥也没了。
我回道:“你为什么突然间这样问呢?”
之凝顿露尴尬之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听程飞白提起的。”
我无奈:“那程柏又为什么提啊?”
之凝低头,说道:“今日他带着云想衣来给爷爷看病,我......我不小心把水倒在了云想衣的脸上。”
我本想说那也没什么,左右不过借间房与她洗个澡,脑中却乍现那女子从一开始就没拿下的面纱,我回道:“你,不会是,热水吧?”
她为难的点点头,说道:“对啊。”
我略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一杯热水盖在脸上那想必很疼,不过幸好她本身也被誉为京都第一圣手,这种“小伤”,大抵不过两三周,也能好的七七八八了。
我说:“无妨无妨,所以程柏到底是为什么提了凝血令。”
之凝说:“那件事之后许久,程飞白有一日忽然对我说,我身上的这块凝血玉佩当真很适合我,也十分应凝血令的景。我觉得......好像并不是什么好话。“
风度啊风度,忍了又忍,百忍成钢,我深吸几口气。
江湖传言,凝血令一出,血流漂杵。天下初定之时,此令已被封存,实在称不上一件多么好的物事。程柏好出息,如今竟公然这般对之凝说话,怎的,说她杀气重?难不成还以为之凝是故意如此?“
我:“他大爷的!”
安平震惊的望向我,之凝面无表情,周围的人或投来异样的眼神,或低头轻轻的笑。
就如苏启。
“当年先祖派末敏子打造一块凝血令,最初只是想用来号令天下,可后来先祖遇到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女子,于是就有了凝血玉佩,寓意,天下难得,但我会护你周全,这天下与你,同样重要。“
我一愣,这些我从未听说过,而且我也并不知末敏子是谁,差点就以为这是苏启临场编来哄骗之凝的话,但见他从容叙事缓缓道来,有理有据,又觉得他并不是在说笑,心下感叹此人见识之广,当世确难出左右了。
我拍一拍之凝道:“莫怕,待我去找一找那云想衣,治一治她那总好不了的脸。”
不远的距离,走个几十步就到了,我往怀里一模,程柏迅速挡在云想衣的前面,对我说:“你干什么?”
我无奈,说:“丞相大人,你看我像劫财的吗?”
程柏慢慢的放下手,说:“你来势汹汹,非常人姿态,我自然要防你几分,还有,你莫要阴阳怪气的叫我丞相大人,秦之凝和你从小玩到大,你们这样,有意思吗?”
我说:“自然是有意思的啊。”
他噎了一噎,状似很不耐,扬声道:“你有事吗?”
我扬了扬手中的药,道:“听说前几日之凝闯了祸?我就是来给她收场的。”
云想衣从旁说道:“多谢小姐美意,但可能小姐刚到京都,并不知想衣本身,就是医者,这脸上的疤痕,并没有把握治好的。”
我心下冷笑,没有把握不代表治不好也不代表能治好,早知她聪颖,却没想到她居然也是这般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是别人,我大概懒得管,但之凝么,就另当别论了。
我说:“姑娘忘记我的师父是谁了么?我这些年来闲来无事,倒也将所有的医书药理细细研究了一番,虽不见得比得上姑娘,但左右这样一个伤疤,还是个小问题,这是我自制的去疤灵,送给姑娘了,我家之凝无心之过,实在对不起。”
说完我转身就走,程柏皱了眉头没说什么,云想衣轻纱覆面难瞧喜怒。
如果我没感觉错,程柏想是喜欢这个女子,真不知是怎么想的,之凝这样的女孩他不要,偏偏要一个计谋心智都深不可测的女人。
苏启道:“你刚才说得倒真挺有那么回事。”
我说:“那是......”
突然间又想到:“公子能听见奴家说话?”
他点头,仿佛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习武之人对声音向来灵敏这也没错,可这两处距离大概四五十米,就单论说话的声音,这要多好的功夫才能听到?
武学讲究天赋和努力,我自认两者我都无法做到,可我眼前的这个少年,恐怕也大不了我多少吧?
我突然间又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公子能否闻到一些别的香气啊?”
苏启挑眉,指了指粥,模棱两可的说道:“不是一直都有吗?”
我暗暗吃惊,果然是这样,虽说这个情况并不是多么乐观,但是总好过居心叵测之人知晓,毕竟,苏启至今给我的感觉,是友而非敌。就算是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值得尊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