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中的阴沉转瞬即逝,但白成欢还是认出了他是谁正是安平郡王的庶出次子,萧随。
在她生前的记忆里,萧随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路人甲,她不曾跟他有过来往,也不曾了解过他若说是他撺掇萧明珍前来寻衅,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萧明珍是嫡女,有着皇家子女特有的心高气傲,无缘无故,绝不会受一个庶子指使。
不过当下的情况也不容白成欢想那么多,萧明珍已经将那杯酒又往前送了送,脸上虽然笑魇如花,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看来世子妃嫂嫂还是瞧不起明珍到底是威北侯府的后台够硬,还是嫂嫂忘了自己出身一个七品武官之家,觉得飞上了枝头,就能变凤凰,连本县主都可以不放在眼中?”
这样天之骄女在正常不过的嚣张跋扈,让满殿的人皆是大惊萧明珍如此说话,难道是真不想要名声了吗?就算是县主,以后不说亲不嫁人了?
“胡说些什么,还不快给秦王世子妃赔罪!”
安平郡王妃最先接收到丈夫安平郡王暴怒的眼神,心中一慌,连忙站起来道。
可任谁见了萧明珍那样欠揍的神情,都会觉得萧明珍是绝不会道歉的。
这一次不等白成欢说话,坐在她旁边的萧绍棠就直接伸手将萧明珍手中的杯子拂落在地,语气冷厉质问道:
“就算世子妃不将你放在眼中又如何?区区一个县主而已,品级没有本世子的世子妃高,又要叫世子妃一声嫂嫂,你又是哪里来的底气对本世子的世子妃如此刻意刁难?你这根本就是没将本世子放在眼中!”
殿上诸人诧异不已,不是说秦王世子与世子妃闹别扭了吗?可想想萧绍棠这最后一句话,倒也都能理解,就算人家夫妻闹了别扭,这秦王世子妃也是秦王府的脸面,人前自然是要维护的!
萧明珍冷不防被萧绍棠打落了手中的杯子,顿时恼羞成怒:
“萧绍棠,你以为你仗着秦王府就能如此羞辱本县主吗?”
说着,却是转身朝着皇帝跪下了:
“皇上,臣妹不过是想要敬世子妃一杯酒罢了,可是您看看,秦王世子居然如此揣测臣妹,还请皇上为臣妹做主!”
金座上的皇帝似乎沉吟了片刻,就出声了:
“不过是一杯酒而已,秦王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萧绍棠心中顿时觉得烦躁不堪原来是要故意给他找麻烦,可这也被蚂蚁咬了一般的麻烦到底有什么意思?
整日里为这些破事儿钩心斗角,哪里有在西北的畅意痛快!
他最终忍了心底的厌烦,离席躬身道:
“皇上也说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明珍县主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饶?”
“那秦王世子妃喝了又何妨?”皇帝不怀好意地接了下去。
“要是臣妇喝了这杯酒,可能流明殿又要被砸一回了。”白成欢昂首站了起来,忽然冷静地插了话进来:“虽然臣妇不记得在中秋的宫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皇上该知道,臣妇有疯傻旧疾若是此刻再砸一次,可就不太好了!”
皇帝与站在白成欢面前的萧明珍同时惊呆了,这算是,威胁?
殿上参加过中秋家宴的人,立刻想起那时候流明殿被砸得稀巴烂,白成欢如入无人之境,逮到谁打谁的可怖模样旧,顿时都打了个哆嗦,尤其是安竹林,痊愈后留下了一道长疤的那个伤口,似乎都从骨子里透着疼痛!
可见,秦王世子妃是真的喝不得酒的,虽然这个时候不比那时秦王世子妃是旧疾复发,可这疯傻之症,什么时候发作,谁能说得准?
不,不能让这个疯子喝酒,这就是个疯子!
不管别人怎么想,安竹林立刻就站了起来:
“皇上,不过是一杯酒罢了,何必放在心上,还请看在皇上看在秦王世子妃也是臣妾义妹的面子上,饶恕她一回,臣妾给皇上弹奏一曲《流年》,可好?”
除夕夜,安竹林妆扮得十分出挑儿,胭红色的织锦宫装,外罩出毛的大红披风,笑意盈盈的样子,一眼望去,倒是让皇帝怔忪了一瞬间。
是了,成欢的魂魄还有一半在安竹林身上,而白成欢又是威北候府的义女,她到底是还记得要维护威北候府的。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说她要弹奏流年!
“好,朕,洗耳恭听。”皇帝目中泛起怀念之色,不顾阶下众人的脸色。
萧明珍觉得皇帝真是他怎么能如此出尔反尔?
“皇上,可是秦王世子对臣妹如此无礼,怎么能就这么……”
“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别扰了朕的雅兴!”
皇帝不待她说完,就一口打断,将他的翻脸无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萧明珍神情忿忿,也只得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冷眼看着若无其事走回作座位的秦王世子夫妻,又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庶兄萧随她可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相信这混蛋的话!
这场小风波就此过去,已经有人拿了琴上来,安竹林也已经坐在琴前,准备弹奏。
卫婉紧紧地握着皇帝的手,却在琴声响起来的那一刻,明白皇帝的心,已经又放在了安竹林身上。
微微的失望笼罩下来,已经不会如前些日子一样让她觉得心痛难忍了,她也侧耳倾听,她要听一听,那首《流年》,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
春暖花开,夏花繁盛,秋叶寥落,白雪皑皑。世间万物,天道轮回,年年岁岁,永不更改……
虽然安竹林的琴艺着实一般,可皇帝依旧听得眼眶微润是那曲《流年》啊!
卫婉脸上的血色,已经尽数褪去这是一首她没听过的曲子,陌生而令人尴尬。
而白成欢也在这琴声中死死盯住了安竹林她到底是谁?
这首流年,是当年宫廷乐师李常所做,根本就没有往民间流传过,就算是如今的安竹林身后隐着淑太妃的影子,她也不该会知道《流年》!
若是她是和她一般重生之人,可她的重生,是不是与她的死而复生,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那到底,什么样的人生,才算得上重生?
白成欢只觉得脑子里乱极了,安竹林的种种异常浮上心头,如同一个死结,她知道有问题,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解开!
而淑太妃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是谁又教了安竹林新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