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紧张地看向萧绍棠,就怕在世子脸上会看到和三喜那个没出息的一般的神色,却悲哀地发现,世子也正在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子看!
四喜心里一个咯噔以世子妃的脾气和力气,这美人恩是那么好消受的么!
要是世子真敢被美色所迷,世子妃会不会再提剑给世子当胸来个前后透亮的大洞?
却不知道萧绍棠不看这女子还好,越看越觉得不对。
此地正如这女子所说,是个荒郊野岭。
这女子美则美矣,可一个长得这么美的女子,怎么就凭空出现在这里?难道她的家人不知道榆县正在打仗?
再瞧瞧她的衣饰,整洁而纹丝不乱,跟那些疲于奔命的流民天差地别。
他带着军队在此驻扎也有几日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人,那些富贵人家的女眷,是绝不会朝天大路不走,来榆县这边打转的。
萧绍棠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神使鬼差地,他就问了一句:
“不知小姐贵姓?”
此话一出,连光顾着看美人的三喜都回过了神,世子为美色所动了?!
跟在那女子身后的丫鬟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得意神色,看嘛,她们家小姐轻易不在外头露面,但是见过她家小姐的男人,还没有不动心的!
崔颖华在看到萧绍棠的第一眼,就觉得心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跟他俊朗的外貌似乎毫无关系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可为什么,她看着他,就有一种深深的不甘和悲哀在心底徘徊?
冥冥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跟她说,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一定要做他的正妻!
萧绍棠开口问她的时候,她正因为这样难过的感觉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犹如西子捧心般美的惑人。
她抬头,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他,努力镇定下来,迎着他明亮的眼睛,微微抬了抬下巴:
“我姓崔,清河人氏。”
无论什么时候,作为崔家的嫡长女,都是她最大的骄傲与资本。
崔家!
萧绍棠下意识地就抖了一下,这绝对是阴谋!
他立刻收回了目光,二话不说转身上马,然后才大声道:
“崔小姐既然有胆量一个人带着丫鬟在这荒郊野岭之地行走,想来是有所依恃不怕被人抢,原本就是我多事,三喜,四喜,咱们走!”
说完马鞭一挥,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溜儿烟顺着官道跑远了,背影看起来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反倒像是有人追着一般落荒而逃!
“你……”
崔颖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完,只余一个“你”字在回荡着难以置信的尾音。
崔颖华的丫鬟更是当场凌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像是见了鬼一般跑了,跑了……
“小姐,咱们,咱们怎么办?”
那丫鬟既然能跟着自家小姐来,那就是知道内情的,可她从来就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地看着崔颖华。
崔颖华也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从她及笄以后,凡是见过她的年轻男子,无一不想要讨她的欢心,可这个人,居然避她如蛇蝎!
崔颖华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沉着脸色凝目望着那远去的烟尘,咬了咬牙,转身回了马车上:
“既然遇上了,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
从前她的心里只是对萧绍棠带着淡淡的睥睨,在她眼里,萧绍棠只是她想要做皇后的一个跳板,可此刻,她倒是真正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志在必得的决然
不管是因为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是因为他此时对她的轻视,她都要让他知道她崔颖华的价值!
萧绍棠纵马疾驰,直到确定那女人追不上来之后,他才渐渐放慢了马速。
三喜四喜跟着他一路狂奔,此时也才跟着停了下来。
三喜就忍不住回头频频张望:
“世子殿下,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位崔小姐……”
“你要是舍不得那崔小姐,你回去跟着她,我将你送给她!”
看三喜还是这么魂不守舍,萧绍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将他训斥了一通。
四喜也很是不满:
“三喜,你这眼睛,什么时候能擦亮一点?看这女子的相貌气度,都不是小门小户养的出来的,可要是大户人家的,好好地谁会让自己家的女儿独自一人带着个马夫和丫鬟就敢在这样的世道走在山间抛头露面?”
三喜被两人轮流训斥,虽然还是觉得世子未免太过心狠,但还是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了。
萧绍棠骑在马上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是越想越发沉重。
原本他只以为是圆慧那和尚一个人捣鬼,现在看来,崔家的人也不是善茬,居然敢让他们的嫡长女就这么直接来算计他,什么百年世家,都是骗人的!
可这崔小姐已经来了,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
萧绍棠越想心中就越发不安稳。
他思索了片刻,回头道:
“四喜,你回去,带人务必将那位崔小姐送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说完,还特意看了三喜一眼:
“至于这件事,回去之后,谁都不许在世子妃面前透露半句,谁敢走漏了风声,谁就给我滚蛋!”
三喜嘀咕:“您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做什么怕世子妃知道啊……”
“再废话现在就滚蛋!”
萧绍棠心中烦躁,恨不得直接把三喜的嘴巴缝上。
是,这件事儿从明面上看,他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可谁知道他心里的苦?
萧绍棠在这边提心吊胆,白成欢在军营里待着也没消停。
圆慧和尚在秦王那边路走不通,原本就打算来找萧绍棠再寻机劝说,忽然间又接到崔家传讯,得知崔家大小姐也来了陕州,顿时觉得真是天意!
秦王世子与崔家大小姐,原本就是上天注定的夫妻,此时在陕州若是相见,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这中间偏偏要夹着一个这辈子突然冒出来的白成欢,扰乱天道。
说到底,就是她在中间碍事儿!
圆慧念了好多遍心经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思来想去,决定再做一次好事儿,去挪开白成欢这个横在中间的绊脚石!
由于萧绍棠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圆慧居然会千里迢迢不嫌累地来回在京城与西北穿梭,圆慧的求见居然也就被顺利地传达到了白成欢面前。
白成欢正在绘制陕州的舆图,一听又是圆慧,心中也烦躁的很,这个老和尚又是想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就贼心不死呢?!
白成欢干脆丢了手里的炭笔,提了剑就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大师真是为了跟我作对不辞辛苦,说吧,这一次又是想要如何?”
圆慧心情很浮躁,在白成欢面前却表现得格外淡定:
“贫僧不改初衷,还是希望女施主能后退一步!”
“我也说过了,若非萧绍棠亲口对我说,否则绝无可能!”
“可惜,女施主怕是要失望了,如今秦王世子已经救下了崔家大小姐,他们二人乃是上天注定的夫妻缘分,到了这个地步,女施主还是不死心吗?”
圆慧将出家人的种种戒律全都抛到了脑后,心魔一起,心中就只剩下对这件事的执着,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白成欢拿着剑的手忽然就软了下来萧绍棠,已经救了什么崔家大小姐?
可就算他救了崔家大小姐,那又如何?
白成欢定了定神,提醒自己绝不能上圆慧的当,她抬手就将剑横在了圆慧面前:
“不过是顺手救了一个人而已,那又能代表什么?大师若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往我的夫君身上泼脏水,那也就恕我以后要称大师一句‘妖僧’了!”
圆慧这辈子一直都很受人尊重,要说被人拿剑指着,也就今日这一遭了!
顿时也是大怒:
“女施主莫要再逞强!他们乃是三生注定的缘分,是你今生横插一杠,坏人姻缘!况且女施主若真是为了你的夫君好,就不该如此偏执自私!”
“那大师倒是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算是不偏执,不自私?”
白成欢也被圆慧气的差点笑出声,她偏执自私,她坏人姻缘,到底是谁偏执自私,不守本分,非要来坏人姻缘?!
圆慧冷声道:
“女施主,如今秦王世子起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重重,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该当效仿汉时皇后阴丽华,秦王世子身边日后尚能有你一席之地,不然,你最终也不过只能自取其辱!”
“那倒是请大师言明,何人才配效仿郭圣通呢!崔家大小姐她配吗?”
白成欢只觉得胸中一股戾气几乎要炸开汉光武帝刘秀想要上位,阴丽华不得不退让,让刘秀娶了郭圣通,所以她就活该为秦王府的大业让路?
啊呸!萧绍棠若真是那种要靠女人才能成就大业的人,她白成欢还不稀罕!
圆慧也十分烦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干脆就挑明了说:
“崔家大小姐世家出身,身后有整个清河崔家的支持,崔家在世家中一呼百应,娶了崔家大小姐,秦王府就可以得到天下世家的支持,不管怎么说,都比女施主更配!”
也不知道是已经破了戒,圆慧说完这些话,又干脆继续扯谎:
“也不怕女施主知道,贫僧已经去过宁州,已经与秦王谈妥此事,不然,女施主以为,崔家大小姐怎么能出现在陕州?”
“原来这就是你认为的良配?”
白成欢若是平常女子,一听清河崔家的大名,早就心中自惭了,可她白成欢又不是不知道大齐世家的尴尬地位,一个区区崔家,还想唬住她,也真是太可笑了!
崔家大小姐身后有大齐世家,她白成欢的亲爹还是威北候与定远将军呢!
更不必说她亲哥哥是镇南将军,亲舅舅是忠义伯,亲嫂嫂更是梁国公府的嫡女呢,一个崔家的嫡长女,在她眼里,又算什么?
白成欢嗤笑道:
“大师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太祖当年没有世家支持,照样打天下,我不信王爷与世子没了世家支持,就成不了大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成欢真是生气都懒得与圆慧生了,百无聊赖地收回了剑,命人将他赶出去:
“我今日不想与你动手,是觉得我这儿见血不吉利可是大师,纵然你知晓前世今生,可天道并非一成不变,有些前尘旧事,该忘的,你也就忘了吧,我白成欢不管什么天定姻缘,我只管今生!”
圆慧被白成欢这话震得惊骇不已,愣神之间都忘了挣扎,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丢到了军营之外。
她,她知道他知晓前世今生?!
白成欢想要回头接着绘制舆图,心里却是怎么都静不下来,索性一个人枯坐到了天黑,脑子里总是忍不住去想圆慧说的话。
他口口声声地什么崔家大小姐才与萧绍棠是天定姻缘,难不成他经历过的那一世里,萧绍棠真的娶了崔家大小姐,后来才当了皇帝?
带着这样的想法,待萧绍棠回来的时候,白成欢看向他的眼神就变得十分古怪而生疏。
他,他居然娶了别的女人……纵然是在她不知道的前生,白成欢还是觉得心里酸溜溜的生气!
萧绍棠原本就心中忐忑,一见白成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心中发毛,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欢欢,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那倒没有,不过我听说,世子殿下英雄侠义,路上救了个绝色美人儿,人呢?”
白成欢语气不好,萧绍棠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他立刻就要解释:
“不是……哪有什么美人儿,你想多了,我就是顺路,不是特意去救的……”
一句话还没解释完,外面赵文松一掀帘子就闯了进来:
“世子殿下,营外有个自称姓崔的女子要见你,说是您救了她,她不能知恩不报,特意前来报恩!”
萧绍棠直觉就是一个哆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这人还成了狗皮膏药呢?
他苦着脸去看白成欢:
“欢欢,我发誓,我真跟她没有关系!”
白成欢已经到了几乎无气可生的地步,眼神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就大步走了出去:
“既然是你前世的媳妇儿来了,我还是去会会她好了。”
萧绍棠脑子里嗡地一声懵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