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了屋子,原本是惊魂未定的事情,可是唐子烟却依旧镇定自若,仿佛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张勇坐定之后,看到唐子烟还不举著,就低声回禀道,“新月歌坊的主人叫陇隐子,是靖国人,十三岁来到了梁京,到今年已经是整整七年时间。这七年当中,他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今年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所以才开了这新月歌坊。之前他的事情一无所之,歌坊的大多数人都是新雇佣的,似乎和这位主人也不太熟悉!”
听完这些,唐子烟心里浮现出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而且,这位神秘人物的名字也是十分的怪异,叫陇隐子。
唐子烟轻声重复这三个字,“陇隐子,陇隐子”,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实际的线索,只能转向他的身份,张勇说他是靖国人。
“大小姐!”伶云轻唤一声,指着桌上的饭菜道,“饭菜都快凉了,有什么事情还是吃过饭再说吧,子安也等着饿了。”
唐子烟点点头,赞赏了张勇一句,“不错,做的好,明天一早你随我去歌坊一趟,我要会会这位陇隐子!”
“大小姐,您真的要去?”伶云再次提醒,唐子烟只微微一笑,“是要去,怎么也不能辜负这位歌坊主人的盛情相邀!”
说罢,唐子烟望了望桌上众人忧虑的目光,笑了笑道,“心中忧虑,恐会积食,吃饭的时候心思还是放在饭上的好,明日的事情明日我们再去面对!”
伶云的担忧不无道理,但这些也并不能阻止唐子烟做想做的事情。上一世,太多的时间是为了别人而活,这一世,她一定要活的无惧风雨,无惧任何人的目光与冷眼,她要活的坦荡荡。
用过午膳之后,小梅子还是满心愧疚,停在唐子烟的身边不肯离开。
“小梅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唐子烟抬头问她,看到她的眼眶先红了,“大小姐,如果不是我,大小姐就不用冒这么大的险,小五也就不会不见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老夫人和老爷问起来,势必又要责骂小姐……”
说话的时候,小梅子的眼泪已经落下,因为她的一时兴起折梅,而害唐子烟受责,她简直是罪大恶极。
唐子烟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郑重地看着小梅子说道,“即使你不去折梅,他们也会想出新的办法挑事,可能是会比这更大的事情。现在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由我来想办法解决,你不必担忧,一切都会过去!”
“那小五呢?”小梅子眸光含泪,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惊恐,如果因为她害死了小五,那她良心上也难安。
唐子烟略一思忖,半晌才低声说道,“小五已经死了,我会处理此事的!”
“大小姐,都是我,都怪我!”小梅子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痛苦,唐子烟见了,只是抬起头劝慰她,“小梅子,跟了我,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能避免,如果你每次都要这样自责,我相信你的眼泪会流干的。人活在世上,要想生存,就要付出代价。现在小五死了,我会给他家里的人一定的赔偿,这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小五没了音讯,现今又不见下山,唐子烟不难推测,那些山匪没有达到目的后,一定会给她和唐家提个醒,那就是杀了小五。
尽管这个结局也不是她想得到的,可是现在似乎再没有别的可能。看着小梅子哽咽地离开了房间,唐子烟目光清冷地望着窗格里透进来的点点余光,她一定会让害死小五的那些人血债血偿。
夜色来临的时候,唐府之中还是一片安宁。唐耀也没有让白管家来喊唐子烟,显然,唐耀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毕竟,小五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月光之下的青瓦上结了一层薄霜,数九寒天的季节,连冷杉也显得十分的瑟缩,似乎连树身也瘦下来。
唐子烟看着这样的景色,一夜无话。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唐子烟才携着子安和伶云众人一起乘车前往新月歌坊。
新月歌坊果然是名不虚传,因为开张,所以轰动整个梁京上下。
诺大的歌坊前是一片穿地,停马了各色的马车。皇子的马车与平素百姓的马车都是分开停置。
唐子烟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梁子婿的那辆黑色帷幕遮着的马车,心里微微一动,许多的人和事情一样,躲是躲不开的,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迎上去,静观其变。
这时,有一辆马车疾驰到了唐子烟的身边,衣袂被马车掠过的风掀起,伶云发出一声惊呼,“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这么横冲直撞呢?”
唐子烟抬眸,印在眸子里的是方家的那辆红鬃马拉着的马车,等方以轩下车的时候,唐子烟刚好被堵在方以轩的面前,两个相视,方以轩眸子里闪动着一种别样的情绪,恨意。
对,那就是恨意,无数次从自己眼眸里曾闪动过的,所以太了解那种眼光。
方以轩穿着一件白色的织锦棉袍,身上还是透着点点的文雅,那久病初愈过后的容颜,给他凭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神采。
这点神采,曾让唐子烟那样深深的喜欢过,在嫁入方府的时候,她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连眸子里的光彩都一同暗淡了。
可是在看到方以轩的一瞬间,还是被他身上那份掩饰不住的光茫所吸引,被点燃,然后就把自己全部的一切都以爱的名义献给了他。
这时,方以轩十分漠然地从唐子烟的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时候,唐子烟明显感觉到方以轩身上的那层如冰一般的冷漠。
都说一世夫妻需要前世三百次的回眸,那她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
“大小姐,你没事吧!”伶云感觉到唐子烟的发怔,上前轻声询问,声音里明显有几分担忧。
事先就想过这样的场景,但是没有想到会当面撞上,而且两家的马车并排着,想不见也难。
唐子烟勾唇微微一笑,心想她怎么会有事,她要的就是方以轩这种可以杀人的眼神。只有这样才能说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做,每一件事情都捅到了方以轩的心上。
见到方以轩离开,唐子烟也抬步往新月歌坊走去。
新月歌坊果然是梁京第一大歌坊,歌坊的建筑是梁京一流的建筑,五兽六脊,铁马叮当,飞檐上翘,都是十分华丽。
门前有红绸挂彩,笙箫声从门内传来,让人还未进门,就已经感觉到了门内的一片繁华。
唐子烟本不想带唐子安来,这里纵身于色,估计那些陪客的姑娘也不少。子安不满十五,还未成年,带来这样的场所确实对他不太好。
可是若是想及早成长,很多事情必须先于别人知道,这一点,子安也不例外。
她开始占卜施咒,很难预料自己到底可以活多长的时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她要确保子安已经足以应付这世上的一切问题,而不是缩手缩脚的少年。
一旁的伶云听到歌坊的嬉笑声,转头不安地看了子安一眼,又问唐子烟,“大小姐,带公子来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一会进了包厢,让张勇吩咐下去,不要让人随便进来就是了。”唐子烟略有些心疼,若是别的少年,这会应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并非跟着自己来这样的场合,见识这样的勾心斗角。
伶云回头看了一眼张勇,张勇立刻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的!”
一行人进了歌坊,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艳红色袍子的人在那里待客,谈笑风生之间,自在的仿佛像是对这些来者都十分熟悉一样。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神秘的陇隐子?”唐子烟抬了抬下巴,疑惑地看着张勇,觉得张勇是不是在调查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与神秘一点都沾不上边呢?
张勇也明显有些诧异,看着那个穿着大红袍子的男子,感觉像是见到鬼魂一般,确实与自己所说的情形大为不同。
这时,穿着红袍的男子正好目光迎了过来,看到唐子烟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突然变成另一种,像是突然染了一重情绪,让人觉得他似乎见到唐子烟份外的高兴。
那眼神……唐子烟愣了一下,那眼神貌似在那里见过。最近总是有这样的感觉在心上浮起,直到那个男子走过近前,语调欢快地说,“欢迎唐大小姐光临我们新月歌坊,今天一定不会让唐大小姐失望,不过……”
陇隐子的眸子闪动了一下,眼神望向唐子烟的身后,继续道,“不过唐大小姐前来,没带什么贺礼,这点到让我颇有些意外呢!今天原本就立了规矩,如果谁不带贺礼来,可是要准备一个节目,博得了喝彩才准离开!”
这到是唐子烟事先没有想到的,到底还是疏忽了,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出来应酬的经验,只是偶尔听方以轩谈起,但也不过也凭他一时高兴时候的说几句,听到的也是只言片语。
伶云反应及快,听到这话忙转身道,“大小姐,我回去准备……”
“没有这个理,事先没有准备,说明就没有用那个心,如今再回去备了,这规矩也立的没有意思……”红袍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子烟,那双眸子里的倒映清澈,唐子烟竟然能从里面看到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