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勇的相劝,伶云多少想开了一点,不再觉的是大小姐在惩罚她。
回到房间,伶云收拾了一些衣物,又吩咐小梅子几次,让她好好照顾大小姐。
“好了,伶云姐姐,你不过是去寺庙里住些日子,又不是永远不回来。这么舍不得,到让我看了心酸。”小梅子的眼睛一红,自侍奉大小姐左右,与伶云一直姐妹相称,相处的极为融洽。
只是,只是因为心里那个秘密,所以这些日子,与伶云的话才少了些。
看到她要离开,心里突然万般不舍,竟然觉得像是亲姐妹一样。也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突然要让伶云离开这么久,想想,就觉得不安。
“恩,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小姐,她过的够苦了,我们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千万不能再大意,让她受任何的伤害了。”伶云打包着,虽然眼泪止住了,可是说话的腔调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一边收拾,心里还担忧着唐子烟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后山,一路上,唐子烟都走的很缓漫。这个让她心情安宁的地方,这个让她觉得找到了娘亲怀抱一样的地方,此时是那样的静谧。
她走进树林,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撑着的油纸伞下滴着水滴,看起来,雨渐渐小了。
唐子烟知道,娘亲的坟墓就在后山清晨阳光升起时能照耀的地方,可是这些日子,因为忙着唐府的事情太久没去,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荒草一片。
伶云和张勇都没跟来,这一点让唐子烟微微轻松了一下。到底,她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脆弱。
来到后山,四处眺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坟包,尽管她百般哀求,唐耀还是在坟前立了一座墓碑,可那也不过是一块不起眼的灰石,坑洼不平。
唐子烟伸手摸了摸墓碑,叹息一声,“娘,我来看你了。这次什么都没带,不过下次来,我要给你换块碑了。”
雨淋湿了墓碑,颜色特别的浓重。唐子烟心里沉沉,也不知道娘亲在地下,是不是觉得冷,是不是觉得孤单。
想想唐子琴在大婚之时,在她耳边说过,娘亲之死并非是疾病所致,内心里的恨就无限绵延,痛的不能呼吸。
她摸着墓碑,一次又一次地低喃,“娘,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娘,我不明白,既然是重生,为什么不让我重生在你死之前,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不会让你这么早就死在那些人的手里。娘……如果你在天有灵,你就该听到女儿的呼唤,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声音在山谷里回环,凄绝而痛苦,这是唐子烟从来没有过的神情,那样的神情,即便是天地看了,也会哀鸣。
“什么事情这么痛苦,让唐大小姐如此哭泣?”一个红影闪进了视线,雨中,他只手握伞,半边身子却湿了个透。
似乎刚才,他为了听她的哭声,一时忘记了天还下雨,那伞就成了一个摆设。
唐子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最近,她身边阴魂不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个陇隐子比那个轩辕令更加的缠人,叫人实在是恼火。
尤其在这个时候,她心里酸楚不已,实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你总是喜欢看人狼狈?是不是这样,才能衬托出你的得意?”对这个陇隐子,唐子烟不知道是敌是友,有时候对待他的态度,也就多了一份随意,不必那么刻意地收敛自己。
但是她明白,越是这样的人,代表越是危险。她十分谨慎地收起脸上的泪水,看着陇隐子,将那种本能的放松渐渐变成了警惕。
陇隐子一身红衣,似乎对这淋漓的雨并不介意,反而将伞收起,望了望天空,“狼狈是自以为的狼狈,如若这雨,你说它是美的就是美的,你说它是冷的它就是冷的。我站在这雨里赏雨,自觉美妙,可是你看到的却是我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唐子烟,你问出的话是你心里想的,而我不那么认为 。”
这一番话,唐子烟听懂十之八九。上世的时候,在方以轩的书房里没少读了书。那些日子里,方以轩和唐子琴夜夜笙歌,而她却只好在那书房里点烛夜读。那是痛苦的日子,却也是她收获最大的日子,她相信,每本书里都记载着问题的解决办法,只要她愿意寻找,总会有自己的答案。
“你是说,相由心生,是吗?”唐子烟看着陇隐子,觉得摸不着他的思绪,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三番五次地帮自己,却不肯说出自己的目的。
陇隐子甩了甩雨伞,靠到了一棵树上,又过来夺唐子烟的雨伞。唐子烟不肯,却听到陇隐子说,“淋淋雨,对你有好处。再者,我也想让你感同身受一回。”
说完,拿过唐子烟的伞,收起一并放到了树下。两人此时都在雨中,雨丝淋淋,虽然不算很大,但转眼就能把衣服湿透了。
雨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但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心情放松的唐子烟回眸,看着陇隐子,颇有些意外地说,“看来,真是如你所言,淋雨也没有那么糟。”
这时候陇隐子微微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绕到了唐子烟的身后,突然伸手握着唐子烟的手臂,抬着指向山对面的山谷。
那里有烟雨飘荡,一片迷蒙,初绿的山谷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步入仙境。
那曼妙的雨丝,那游荡的的雾气,仿佛一切都染了绿,让人觉得那一刻只剩下了眼前的美景,而没有任何俗世的烦恼。
“你看到那山了吗?看到那些树了吗?万事万物,都以静为美。你每日为一些事情奔忙,把这些美好都忘记了。”陇隐子说着,俯身看着唐子烟,鼻息扑落,两人的姿势暧昧地如同是一对恋人一般。
唐子烟倏然抽回胳膊,转身和陇隐子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着他说,“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
“我没有什么目的,做什么事情都是任意东西,随行自在。你若非要说我今天来的目的,那我就是想劝你一声,何必那么辛苦。要想复仇,嫁给宿墨就是最好的结果。再不济,嫁给梁子婿,凭你的手段,让他做皇上也不是不可能……”说至这里,陇隐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子烟,突然 之间,唐子烟内心里猛得跳动了一下,她知道,这个陇隐子的的确确有一种能力,那就是看穿别人的能力,可是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你全都知道,是吗?”唐子烟并不甘示弱,可是对于她来说,陇隐子这个深藏不露的人始终具有危险。如果他知道她的一切,那就像是有人随时随地监督着她,那她的每一个心理,每一个占卜,每一次的施咒他都清楚,这样一来,简直就是太可怕了。
陇隐子看了一眼唐子烟,深深地叹息一声,“我对天下大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说我对什么有兴趣,那我对你的兴趣十足。唐府,一个内部纷乱,遭人觊觎,又几次差点被皇上惩罚的商家,凭着你,却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一点,就让我深感好奇。你一个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不好好找寻一个人家嫁了,却宁愿在唐府孤老……”
“你偷窥我的内心?”唐子烟惊怒,万万没有想到,陇隐子真的会把这些心里的事情说出来。
陇隐子在雨里,额前的发丝已经湿透,红衣也贴在身上。
那副样子,妖媚地就像是天上管花的男司神,让人看了就难移目。若不是唐子烟经历两世,此时恐怕也难以自持。
尤其是他的目光,望着人的时候,尽管深邃,却另有一种纯净的美,像是别无所求。
从来都别无所求,唐子烟心里不断重复这个答案,最后她还是否定了。不可能,一个人在世不可能毫无欲念,他一定有所求,一定。
“我说了,相由心生,需要偷窥吗?你三次拒婚,方以轩恼羞成怒,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你的态度。并非是方以轩不优秀,而你从内心里就不喜欢男人。你看到轩辕令时也一样,总是深皱着眉头,可是我看不出,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让你表现出这副样子来。”陇隐子回头看着唐子烟,嘴角的笑意更浓,他的身体在唐子烟面前笼罩,就像是一座小山给人一种压抑感。
唐子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他只能看到今世,却看不到上世。这样的话,最少,她的许多事情他不可能知道。
“那是我们之前的事情,不关陇公子的事,雨越来越大了,我看陇隐子还是回吧。”唐子烟好声相劝,随手拿起了树下的伞,重新张开了。
陇隐子挑了挑眉梢,作出一副不领情我也不在乎的表情,指着山谷说,“我看这风景好,多待一会,唐小姐自便。”
“你……”
唐子烟好像从来没有被人气到这副样子,包括宿墨,她都不曾这样大动肝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