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建国二年初一,大燕都城天安经过一夜动荡终于平静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命令在政务省和军务省传了下来。
经过了这次看似惊险的叛乱,七位朝堂重臣被牵连其中,其中以政务省从事王展和城防军副统领江晌为首,其下参与其中的下级军官将领和官吏数十人之多,其中除被当场斩杀的城防军副统领江晌,还有负隅顽抗,最后被当场杀死的禁卫军营正王虎之外,大多数将领官员都被擒拿,下到了狱中。
这样的大规模的叛乱,就算是政务省中丞智侯吴去也不敢擅自做主进行处置,也只有待张弃回来后之后再说,经过了这次叛乱,天安巡察司司官赵仪下了狠心,虽说吴去已经告诫他现在需要的稳定,但这次事件对赵仪的影响太大,巡察司这样重要的治安部门竟然被人控制,他却毫无所觉,这要是在大宋,就算他没有参加叛乱,这罪责也是少不了的了。
虽然病体并未痊愈,但赵仪再也不肯回家修养,整日里将巡察司的官吏撵的鸡飞狗跳,几个平日里就和费全等人往来密切的官吏也被他撵回家里休息,一切不安定因素都被监察。
吴去对赵仪这样有些神经质的行为也是无可奈何,现在天安需要的就是象他这样的人来镇住场面,巡察司的作用在这个时候是无可替代的,天安城的治安不可能一直交给军队来负责,军人的职责是防御外敌,象治安这样的事情军队并不拿手,会产生许多无法预料的后果,所以,军队在平定叛乱之后就已经被严令各回驻地修整,尤其是第三军将士被严令不得出营门一步,军法处已经派人进驻第三军,所有第三军军官都在被审查之列,可以预计的是,第三军作为一个单独作战的整体,在大燕军中被除名是可以预期的了。
这样大的事情,朝堂之上想维持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是不可能的了,但毕竟有智侯吴去在,吴去将各部司官召集到一起,迅速的将涉嫌参与叛乱的官吏拿下,经历了三天的忙碌之后,就再也没有对此事进行调查,怕的就是如此调查下去,搞的人心慌慌,影响了正常的政务运行,尽量将对大燕政局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大燕众臣在之后知道此事后,还是人人胆战心惊,到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凡是知道张弃性子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等张弃回来,不定得怎么处置呢,以以往的惯例,不杀个人头滚滚,估计是怎么也不可能罢休的了,不过有些大臣更是想的深了一层,此事与诸侯和大宋朝廷脱不了干系,这不是正好给大燕以借口介入中原战局的好机会吗,虽然皇上对中原好像是一直不怎么感兴趣,但现在大燕已经立国,历朝历代,哪有不占中原而能国运长久的道理,所以,这次的叛乱对于大燕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情。
且,有些文臣心中也是暗怀这样的心思,自皇上占北方三州之地,对文臣极是刻酷,但对武人却是纵容的紧,武人地位之高,实是历朝历代所无,这次叛乱虽然也有文臣参与,但还是以武将为主,趁此时机打击武将在朝中的地位岂不是好。
纷纷扰扰之间,大燕政局趋于缓和,又值此年节之时,不好扰民过甚,民间此时已经有了些不利的传闻,天安经此叛乱又封城了几天,全城都是军人的身影,百姓心中虽然对朝事更迭不怎么感兴趣,但难得在这样的乱世有大燕这样有如世外桃源的地方,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意味着这大燕也要象中原一样乱起来了,前些时日传闻的燕皇战死伊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种种猜疑在百姓之间传播,商人们也都歇业观望,一有不对就打着脱身而去的盘算,天安城的物资价格也是飞涨,幸亏过年之前大多百姓都已准备好过冬的粮食等物,要不然还不定出什么乱子呢,政局稍稳,吴去就发布政令,大开天安四门,又令人发布公告,安抚民心,提拔一些官吏补上因叛乱而下狱的官员的缺,如此一系列动作下来,不管是天安朝堂之上,还是民间,终于平稳了下来,虽然经受了一些损失,但总算是在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官员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在这样的时候也都各司其职,各安其位,政令也畅通了起来。
表面上天安虽然恢复了平静,但这私底下,一些官员的心思也活动了起来,一些官员奔走甚勤,到不是为了别的,但可以预期的是,一番新的朝堂之争在张弃回国之后等着他。
天安城形势虽然有些复杂,但大燕各州府却是没有受到多大的波及,吴去知道,州府之间未必没有存着异样心思之人,但只要天安不乱,各州在皇上走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波,吴去虽然整日里处理政务,接见大臣,表面上镇定自若,但这心里却全是冷汗,这次叛乱策划周密,内外勾结,事后已经证实,朝廷和歧州节度使张修在其中的作用最大,歧州节度使张修的谋臣陆群在副统领府邸被抓获,还有随行的一干诸州节度使的属下,皇上不在,这些人员他也不知该怎么处置,他也不问这些人什么,对方在不动刑之下未必会说真话,但这些人都是各州节度使的亲信,难保皇上看了这些人没有别的什么想法,索性在天安驿馆辟出几个小院落来,将这些人都软禁在其中,等待张弃自己回来后再作处置。
天安城南的一处宅院之中,这处宅院到也不大,高大的院门之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张府两个大字,怎么看也是有些寒酸别扭,此处宅院正是歧州节度使张修的四弟,现在的大燕一等校尉张雄的府邸,院门上的牌匾是张雄自己的手书,他是武人出身,虽然经过李纬亲自雕琢,但这文事上还是不怎么在行,在宦途之上又是几起几落,也就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这处宅院还是当今大燕皇帝陛下亲自赐给他的。
几个在院门之外守卫的亲兵到是使这不怎么起眼儿的府宅看起来平添了些许的威风,但天安城作为大燕的都城,各级将领在此都有自己的宅院,权势显赫的多了去了,所以来往的百姓虽然能够保持起码的敬畏,但这也是对大燕军人一种基本的敬重罢了,也没有大宋那种对权势之辈畏之如虎的心态。
府宅分为大宋常见的两进,前院是会客大厅,后院则是女眷所在,平常人是不能进去的。
这时后院之中的一处小院之内,隐隐约约的哭声和劝慰之声传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大年初十,但天安经过了前些时日的叛乱,已经没有多少佳节的气氛,乱世的百姓都希望有个平安所在,一场叛乱将大家过节的心情破坏殆尽,大家这时作的都是在家里摆上香案,祈祷大燕不会象革兰人入侵的时候那样乱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过什么年节。
小院之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宛若平常人家一样,到是屋里通着火龙,靠门口的地方还防着火盆,着实温暖如春。
大燕一等校尉张雄坐在屋内的椅子之上眉头紧皱,浓黑的眉毛之下,一双燃烧着怒火,但隐约还有些无奈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狰狞。
屋内用大燕特制的青砖搭成的炕上坐着两个女人,张燕不停的低声呜咽,不时有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流下,本来英气的眼睛已经肿的和桃子差不多了。
张燕的身旁,一个和她年纪上差不多的少妇在不停的低声安慰着什么,不过从张燕不停抽汽的神情上看,这些安慰之言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心里去。
张雄烦恼之余,“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在屋子中央不停的走动,看了张燕一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这个现在大燕一等一的猛将心中的烦恼都是源于这几日里不停传来的糟糕透顶的消息,作为歧州节度使张修的亲兄弟,虽然已经打定主意破家出门,不再视自己为张家之人,但家族的烙印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消除,在得知歧州在此次天安叛乱之中扮演了如此不光彩的角色之后,张雄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任当今皇上怎样的英明神武,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暴怒之心可想而知,自己自从从草原带军回到大燕之后,兵权被夺,十五万大军北上,却将自己闲置了起来,表面上说什么征战日久,让自己修养一段时间,其实就是不信任的缘故,虽然这些事情未必是当今皇上的意思,但防备之心昭然若揭,经此事之后,他都有弃官不作,回到南方的打算,但经方正一再劝说,这才安心留在了天安,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闲置在家到是躲过了这次的风波,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大燕,最可怜的就是自己这个侄女,什么事情也没干,却是夹在中间难以做人,现在那个该死的兄长要是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抽刀斩了对方,这作的都是什么事啊,大燕将革兰人挡在国门之外,让北方百姓从此不受劫掠之苦,这是多大的功绩,朝廷和诸侯可好,竟然联合革兰人攻打大燕,这让一直视革兰人为仇寇的他怒火中烧,但现在却是有火也发不出来,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张燕,心中也发的烦闷。
这个在旁边一直安慰张燕的少妇却是张雄来到大燕之后娶的婆娘,张雄虽然已经将近四十的岁数了,但一直没有什么成家的心思,在他看来,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着实逍遥自在的很,他的心里可是没有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念头,尤其是少年之时他父亲给他印象,觉得有了家事和子女未必是什么好事,所以一直以来也未成家,但到了大燕之后,在方正的极力撮合之下,娶了一个退役的下级军官的女儿为妻。
这个女人也就是现在的张黄氏,到是难得的贤惠之人,张雄常年在外,她在家中却是将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张雄感到有个妻室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张雄终是耐不住性子,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我说燕儿,你哭也没用,吴大人已经清楚的说了,这次事情和你爹脱不了干系,我看你还是回歧州去吧,要是皇上回来,你还在这里,不定会出什么事呢,你和皇上的亲事我看也就算了吧,谁让你出生在世家呢,你爹又是一州节度使,嘿嘿,野心又不小,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的事儿。”
张雄的婆娘瞪了他一眼,张雄一个粗鲁汉子,哪里猜得到张燕一个女儿家的心事,不说话还罢,这一说,张燕听了哭得更是利害,她本来对自己的婚事就不怎么满意,所以才离家出走,来到这千里之遥的大燕,为的就是要自己亲自看看未婚夫婿是个什么模样,她从小练武,自认胜似男儿,要嫁也要嫁给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张弃那时虽然海内声名一时无两,但作对方的妾侍她怎么想来也是不甘心。
但到了大燕,那时张弃还未称帝,在半途遇到张弃一行人,开始不知对方身份,相携而行数月之久,张弃虽然对她从未假过辞色,但她虽然生于大族,父兄又都是当世少有的英杰人物,一般人还当真入不了她的眼内,但张弃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男儿特有的阳刚之气,虽然做事未免有些霸道,但在她的眼里,父兄正是少了一些这样的霸气,在气势上就输了张弃不只一筹,再加上张弃任人唯贤,在她见到的人物当中当真不作第二人想,后来知道此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一颗芳心当真也就系在了张弃的身上,张弃称帝建国,她这心里不知不觉之间已是以大燕皇妃自居,丝毫没有觉得有半点不妥之处,虽然张弃自从回到天安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见过她,她这心里有些幽怨之情,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国事为重,这些东西在她的心里早就是根深蒂固的念头,反而张弃的形象在她的心里更行高大,所以也就在天安安心的住了下来,就等着对方娶自己过门。
没有想到的是,却发生了这次有些莫名其妙的叛乱,父亲参与其中的消息还是自己的四叔告诉她的,听到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当真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一颗心飘忽之间好像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一般,满脑子都是世事难料,好事多磨,自己怎么如此可怜,不如死了算了之类杂七杂八的念头,以前那种誓要压过男儿一头的想法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个本是英姿飒爽的女子,配上现下越发消瘦的身子,却是分外的显得柔弱可怜。
听了张雄这番话,让她回歧州去,想到父亲不念父女之情,狠心如此,自己说什么也不回去,想到以后可能流落江湖,无家可归,无人疼爱,本是有些止住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又是放声大哭起来。
张雄心里更是烦乱,心下不住嘀咕,女人就是麻烦,自己这个侄女从小就刚强决断,很对自己胃口,但到了这个时候却是与一般女子无异,怎么以前就看不出来呢,那句俗话真是说的好,女人心海底针,不猜也罢。
想到这里,张雄站起身来说道:“阿莲,你再哄哄她,我出去走走。”说完径直转身出门而去。
大流河,诸侯联军驻地,联军统帅歧州节度使张修中军大帐。
张修坐在帅案之后,脸色阴沉,一只手下意识的敲击着帅案,这时张修的心情就象大帐之外阴沉的天空一样灰暗,“那面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恐怕……”坐在他下首的一个中年汉子答道,这个中年汉子却是大宋朝廷兵部侍郎黄晓,这次对大燕发难是以朝廷和歧州为主,两家虽然前些年打的不可开交,但在对待大燕的问题之上却是难得的保持一致,对于歧州来说,大燕的人力物力是歧州急需的东西,最主要还是大燕在北方的威胁让张修一直感到如芒在背,虽然已经和大燕皇帝联姻,但在他这样的人眼里,这和天下比起来,并不算什么,要是这次能覆灭大燕,成王败寇,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对于大宋朝廷来说就简单多了,皇帝李烨和大燕皇帝张弃之间的恩怨并不是什么秘密,当歧州派来的使者表明来意的时候,没用多少时间,大宋朝廷就同意了这次联合出兵的决议,其他诸侯诸军不是依附在两人之下,就是想在其中占些便宜罢了,两方也希望为这次出兵壮些声势,如此一来,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报,燕军大军拔营撤了。”